「嗯?」鼻音加重,劍眉微蹙。
唐平平的目光慢慢移向躺在車上的欣長身影,眸底閃過一抹燦亮。
溫學爾莫名的覺得頸後有些涼,她這個眼神太像了!太像小師妹每次整人前的預兆。
「想都不要想。」他搶先開口拒絕。
唐平平揚了揚眉,緩走定了過來在他面前蹲下,唇角微勾。
哇!更像了!溫學爾連忙從地上竄起,足尖一點就飛到三丈外的大樹上,從茂密的枝葉間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妳肯定姓沈。」不然至少也跟小師妹有八等親以內的關係。
唐平平先是愕然,爾後一股扼制不住的笑意湧上心頭,看來他一定曾被他小師妹整得很慘。
「我姓唐。」她再次重申,「你先下來,我有話說。」
「不聽,絕對不聽。」
「你的輕功據說不錯。」她逕自的往下說。
「妳的表情充滿陷阱。」
「你多心了。」
「絕對沒錯,這是我多年被整的經驗總結。」
「那算了。」
嗄?這麼容易就放棄?溫學爾頓時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三木,上路。」
「來了,少爺。」三木急忙扔掉手上的樹枝跟上前去。
「從今天開始我們分道揚鑣。」
「少爺!」他慘叫。
「你的賣身契。」她從袖中摸出一張紙遞過去。
「少爺不要我了。」三木哀怨極了。
「因為我要逃難啊。」她歎氣。
「我們一起逃。」三木的眼睛閃閃發亮,十分堅持生死與共的信念。
「這是逃難耶。」唐平平重申,怎麼他會一臉這麼興奮的表情?
「對啊,我果然沒有跟錯主子。少爺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此時被壞人追殺,我更要誓死追隨。」
瞠目結舌的看著三木連比帶劃的激動神情,唐平平登時啞口無言,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收這個書僮。
「對嘛,大家一起作伴才有意思,遇到困難時好歹也抵得過一個諸葛亮。」溫學爾從樹上飛回來,一臉「我也賴定妳了」的神情。
唐平平一言不發的從袖袋中摸出五顆黑丸。
「哇!」溫學爾誇張的大叫一聲,怎麼她跟小師妹一樣,可以隨時從身上摸出一些藥丸什麼的。
「將這五顆信號彈在相距至少二十里的五個地方丟放。」
「妳想甩掉我。」他肯定的說著。
唐平平瞄他一眼,口氣很淡也很穩,沒有任何的心虛,「你的輕功據說在江湖上少有敵手。」
「有啊,蘇大姑娘就是一個勁敵。」他據實以告。
「踏月無痕鬼見愁的蘇大姑娘自然是此道高手,否則不會被稱作『踏月無痕』,但是不可否認的,你的輕功也是江湖排名十大之一。」
「妳在誇我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再踩上一腳?」他甚不滿意了。
「事實如此。」
「但是我不爽。」他咕噥著。
對他類似小孩子耍賴的口吻,她刻意選擇忽視,否則她肯定會笑場,「一句話,你到底要不要幫忙?」末了挑眉以對,大有不幫就決裂的架式。
哇咧,她都這麼說了他敢說不幫嗎?溫學爾可憐兮兮的接過藥丸,「小平平,妳要發誓不會拋棄我另覓新歡。」
三木忍不住猛搓胳膊,溫少爺的神態好噁心,讓他渾身起疙瘩了。
唐平平沒吭聲。
「妳不發誓代表妳要另覓新歡,怎麼這麼沒良心。」
他真的是男人嗎?他大概生錯性別了,面對溫學爾矯揉造作的神態舉止,唐平平也只能如此猜測了。
「小平平——」溫學爾再次哀鳴著。
想都不想便一把將三木肩頭的包袱塞進他懷裡,「你帶上這個去,如何?」這樣可以算是保證了吧!
溫學爾馬上笑容滿面,「好啊好啊,這裡面可是妳所有的家當。」
「那還不快去?」
直到溫學爾的身影在遠方消失不見,唐平平才轉頭對著書僮吆喝一聲,「三木,走了。」
「我們不等溫少爺了嗎?」
「如果要等他,我就不會讓他去放信號彈了。」
三木頓時恍然大悟。
「可是,我們的家當……」
「有錢還怕買不到嗎?」
說的也是哦,還是少爺聰明。
等到日落西山的時候,某位完成任務歸來的美書生看到空空如也的五岔路口,不由得發出一聲狂吼——
「唐平平,我不會放過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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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有點癢,伸手摸了摸,再望望身後的小書僮,唐平平安慰自己一定是幻覺,沒事沒事。
「少爺,天快黑了,我們要夜宿荒郊嗎?」
抬眸看著天邊絢爛的雲霞,唐平平道:「還沒黑,趕緊走吧!」
「可是,只怕翻不過這座山天就全黑了。」三木實事求是的分析。
唐平平看他一眼,泰然自若的道:「那就夜宿荒郊。」
「啊!」三木傻眼之餘,只得認命趕路。
飛鳥晚歸,夕陽餘暉漸淡,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漫不經心的看著兩旁的景物,唐平平輕描淡寫的問道:「三木,如果是你,明知道有人在後面追趕你,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沒命的跑。」
「哦,這是常理。」她同意。
「那少爺打算怎麼做?」他家主子絕對不是常人,這一點他可以十分的肯定。
「慢慢走嘍。」她微笑起來,成竹在胸。
他就知道。
「但要是被溫少爺追到的話,您會很慘。」不由自主的轉起幸災樂禍的念頭。
唐平平不懷好意的瞥他一眼,淡淡的說:「在那之前你會更慘。」這個烏鴉嘴。
三木馬上縮了一下脖子,還不時向四周張望了下。
晚風拂過林梢,帶起一大片樹葉沙沙聲,偶有飛鳥低鳴,倒也頗有詩意。
「夕陽送晚歸鳥隱,清風帶月逐雲飛。」背負雙手,唐平平慢條斯理的吟出一句詩。
「少爺,您興致真好。」三木歎氣,真不像是個逃亡的人啊,他們這樣反而還比較像是出門遠遊的人。
「身上有火折子嗎?」她突然問道。
「從不離身。」他馬上從腰問拿出以示證明。
「會抓野味嗎?」
三木狐疑的瞧著主子,遲疑的開口,「少爺,您不會是想讓我去打野味吧?」
「真聰明。」
三木苦了臉,「我以前只偷過雞鴨。」在大城鎮裡乞討,可不需要什麼野外求生技巧啊!早知道會有「從良」的時候,他一定會惡補一下的,也不至於面臨如此窘境。
不以為意的聳一聳肩,唐平平神色從容的道:「大不了餓肚子了。」乾糧都在包袱裡,而包袱給人了,餓一頓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反正她的食量一向不大。
三木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因為他可有問題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肚子會受不了啊,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無底肚。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白日濃蔭遮日、綠意盎然的樹木,如今在黑暗中顯得影影綽綽,好像地獄來的魑魅魍魎。
「噢——」遠處傳來一陣狼嚎聲。
「少爺,狼……」三木開始發抖。
托腮望著竄起的火苗,唐平平感歎道:「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乞丐出身的。」
三木委屈的繼續往火堆裡加柴,膽子小也不是他所願的啊,再說狼可是很凶殘的。
「有火就不怕狼會過來了。」
「少爺知道的好多喔!」他欽佩的說。
唐平平努了努嘴。多嗎?她也是逃出家門後才慢慢瞭解在外求生的艱辛,不過這並不需要講出來。
伸手摸摸肚子,再望望燒得「劈叭」作響的火堆,三木可憐兮兮的看向主子。
「餓了?」
「嗯。」小書僮拚命點頭。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突然傳來異樣的響聲,唐平平秀眉輕揚,唇角微勾,「三木,去看看。」
「什麼?」他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餓了嗎?」
「是呀。」
「灌木叢中可能會有食物入籠。」她笑道。
下一刻就見三木以最快的速度竄過去。
那是一隻可憐的兔子,真的非常可憐。
三木在火光下檢視著獵物身上的銀針,至少有二十餘枚,簡直快成一隻人造的刺蝟了。
「少爺,您究竟在灌木叢裡裝了什麼呀?」早先見主子蹲在那邊不知道搞些什麼,現在看到這只受傷的兔子,他就更懷疑了。
唐平平淡淡的笑了笑,小心的用汗巾把銀針上的血漬擦乾,然後收起來。
「少爺您身上帶那麼多針幹什麼?」
「防身。」
「是暗器?」好像不少江湖人都會使暗器,而武林之中以使暗器聞名的只有一家,似乎跟主子還是一個姓呢。
「算是吧。」她模稜兩可的說。
三木跑到溪邊,收拾著手上的兔子,一邊分神問道:「少爺,您是江湖人吧。」還好他們選了一條小溪的旁邊夜宿,否則這隻兔子可沒法清洗呢。
「算是吧。」依舊是模糊的答案。
「那依少爺之見,溫少爺算武林高手嗎?」
唐平平看著火光無聲的笑了,點頭,「算。」要是連他都不算高手,整個江湖上能稱之為高手的也就不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