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薛紫染又不是傻瓜,如果不設這個局,她哪肯乖乖的替凌記染布?」裴安陽實在受不了通寶的愚鈍。
聞言,通寶停下了腳步。
「你是說從一開始爺就是騙了我們?什麼被侵佔產業,什麼被追債都是假的?」聽得此言,通寶徹底傻眼了。
「算是假的吧!」裴安陽嘿嘿一笑,「原本我還擔心他會穿幫,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演得這麼好。若不是這場戲是我導演的,我都快以為自己是在作白日夢呢!」
「那、那夫人她不是很可憐嗎?」通寶滿懷同情。
「要成大事總得有人犧牲,再說,她現在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無論如何都比在窮鄉僻壤做個村姑好多了,不是嗎?」在帳簿裡泡了半年,裴安陽也學會了商賈的算計。
「那、那這樁婚事是真,還是做假的?」通寶大叫了半聲,隨即想到凌易先前的威脅,又主動降了八度。
「你說呢?」裴安陽的嘴角噙著一抹賊笑,「快點跟上吧!你的爺等久了可是會罵人的喔!」說著便加緊腳步往書房而去。
「夫人--呃,薛姑娘,究竟哪個稱呼才是對的?」通寶喘著氣追在他後頭,心裡越想越糊塗。
他壓根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傳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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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設這個局,她哪肯乖乖的替凌記染布?」
「原奉我還擔心他會穿幫,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演得這麼好。若不走這場戲是我導演的,我都快以為自己是在作白日夢呢!」
「要成大事總得有人犧牲……」
迴廊裡已看不見人,可是這些話就像一把把銳利的刀,剖著她那顆血淋淋的心。
「假的,都是假的……」乾裂的唇近乎無聲的蠕動著,絕望的淚水滑落秀氣的臉龐。
她忽然覺得胸口好悶、好悶。
天地彷彿整個顛倒了!
不,她不可以暈倒!她還要去問清楚為什麼他要騙她?!紫染勉強振作起來。
她扶著牆壁,腳步虛浮的往書房的方向挪去。一路上有丫鬟、夥計看見她搖搖欲墜的樣子想上前扶她,都被她揮手打發走了。
書房裡。
「爺,通寶對您一向忠心耿耿,這麼大的事您怎能連我都瞞著呢?」通寶越想越覺得委屈,忍不住跑到凌易面前去討公道。
「什麼事?」凌易停下和裴安陽的交談。
「就是您串通裴爺,假裝眾叛親離的事啊!就算夫人她是外人,我通寶可是從小就跟著您的『內人』啊!您怎麼可以連我都一起騙呢?」通寶哇啦哇啦的抗議。
這小子說什麼內人、外人的,哈……
裴安陽聽得有趣,「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說的?」凌易凌厲的目光投向在一旁看熱鬧的裴安陽。
「是我說的啊!就算我不說,你以為紙能包得住火嗎?」裴安陽老神在在,一點也不擔心。
他的話正好說中了凌易最擔心的一點,他冷哼一聲,臉色變得很難看。
「爺,您和裴爺是一夥的,我卻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裡……」通寶大感委屈。
「別說得自己什麼也不知情似的。」裴安陽嗤之以鼻。
「我當然什麼也不知……」
「真荷包假定親,別告訴我你連這都不知情。」
「呃……」通寶自動消音了。
「你以為四貝勒他就那麼好說話?又要哄著那老狐狸來幫忙,又不能讓他真的將產業侵佔了去,你以為我這些日子過得舒服嗎……」裴安陽乘機吐苦水。
「時間不早了,我們談正事吧!」凌易的聲音打斷了他。
裴安陽不情不願的停止了抱怨。
一牆之外--
假的,什麼都是假的!
一種透骨的寒冷直刺她的心扉,紫染忽然覺得空氣稀薄、呼吸困難、眼前發黑,她的手在半空胡亂的摸索著。
什麼未婚夫、什麼定親,統統都是假的!
她的雙手揪緊了自己的衣襟,卻無法緩解那種窒息的感覺;她的雙腿癱軟,幾乎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了。
天哪!她甚至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她不能就這麼癱倒在這裡!
她得好好想一想,她得先走回去……
紫染用盡所有的力氣,雙手扶著牆,腳步顫巍巍的,好不容易才走回房間。
甫一關上門,她就整個癱在地上。
地上好冷好冷,可更冷的是她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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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兒,妳怎麼睡在地上?妳的手腳都冰涼了!」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溫暖的大手抱起她已經失溫的身體。
紫染掙扎著睜開紅腫的眼睛,望進他那雙關切的虎眸。
這--也是做假的嗎?
她的眼眸閃出懷疑的神色,冰冷的雙手撫上他溫暖的眼皮。
「妳是怎麼了?」凌易將她抱回床上,拉過被子蓋住她冰涼的身子,關心的問道。
「易哥,你娶我的時候愛我嗎?」
要開口說一個「愛」字很容易,可--他不想再在他們之間製造更多的謊言了。
「妳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妳不知道大男人也會害羞的嗎?」他故意岔開話題。
他用溫暖的大掌搓揉她冰涼的手腳,想讓它們回復該有的溫度。
「你娶我真是因為那個婚約嗎?」
「……嗯。」凌易此刻深深的體會到,若說了一個謊言,就必須用更多的謊言去彌補。於是,謊言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到最後大得都能壓死人了。
「哦……」紫染滿眼悲哀。
「怎麼了?」
「沒、沒什麼。」她輕輕的抽回手,「我有些困了,想睡了。」
「好,我陪妳一起。」他脫去外衣,躺在她身邊。
紫染假裝沒看見他伸過來抱她的雙手,翻過身背對著他。
「妳怎麼了?有什麼事不開心嗎?」直覺告訴他,她似乎不對勁。
她不答。
「呃∼∼妳是不是聽見下人說什麼不中聽的話啦?」凌易開始有些心虛。
「你胡說什麼,我只是……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紫染強笑道。
「哦?」他將她所說的不舒服想成她初嘗人事的不適,於是膩在她耳後輕道:「妳的夫君還是很強的吧?呵呵!」
「嗯。」她給了個摸稜兩可的應聲。
「夫妻之間有什麼好害羞的,呵呵呵……」凌易將她的敷衍當成了害羞,抱著她朗笑起來。
紫染沉默不語,任憑他怎麼逗弄就是不回頭,也不出聲。
在外面跑了大半天,雲雨之後還得和裴安陽唇槍舌戰,凌易也已經很累了,不一會兒就響起了鼾聲。
易,你知道嗎?我的悲哀是明知道你騙我,可我卻無法不愛你啊∼∼
你還真狠啊!顧大奶奶要的還只是我的手藝,你卻將我的心一併騙了去。
紫染忍了好久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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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房山。
破舊的茅舍已經整頓一新,小院子裡整齊的放著一堆柴火。
「咯咯咯咯……」母雞帶著小雞在院子裡快活的踱步。
「咕咕咕……」做為一家之主的公雞,就算跟在妻兒們的後頭也是趾高氣揚的。
紫染推開柴門,清晨山林裡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紆緩了她不適的腸胃。
「大妹子,今天妳就別上山了吧!妳力哥說昨兒個晚上山上下了雨,地滑呢!」茅舍的女主人看見她提著背簍出門,忙阻止道。
「彩姊,我心裡有數的。」
「可是……」女主人--彩姊欲言又止。
「別擔心,這山上我走了幾百趟了,不會出什麼事的。幫我和力哥說一聲,別等我吃中飯了。」紫染衝著她一笑。
「妳啊∼∼總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也不想想妳現在……」彩姊嘴裡叨叨絮絮的數落著,邊遞過用大葉子包好的飯團,「妳可得吃飽啊!看妳瘦得都只剩……」
「我知道啦!我的彩姊老媽媽。」她摟著彩姊撒嬌道。
「妳啊!總是說知道,卻也沒做到!」彩姊伸出手指頭戳戳她的額頭,笑罵道。
「那我上山去了。」紫染背上背簍,打算出門。
「對了,妳力哥今天要去京裡,是不是也幫妳將那些草帶去賣?」彩姊揚聲問道。
「嗯,還是賣那個價錢。」她點點頭,「如果他們要問什麼的話,就讓力哥說……」
「『不知道』,對吧?妳都說過幾十遍了,妳彩姊我還沒老呢!」彩姊截斷她的話,嗔道。
「是是是,彩姊不老,是我老了,總成了吧?」紫染笑著告饒。
「去吧!記得早些回來。」
她點點頭,刻意忽略彩姊後面那句「妳若能多笑笑該有多好啊」。
自從紫染知道凌易欺騙了自己後,她完滿的世界就破碎了。她無法活在欺騙裡,於是趁一天他外出的時候,悄悄的離開了織染行。
都已經半年了,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胖了還是瘦了?是不是迎娶了哪家閨秀……
他--可偶爾會想起她這被他玩弄欺騙的小孤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