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兩人分手前的劇烈爭執,她幾乎要放棄希望了。像她這樣既不坦率,又不溫柔體貼的女人,他應該是巴不得快快擺脫自己,又怎麼會費九牛二虎之力來找她呢?
「怎麼了?想通了,願意跟著我了?」看出她的心灰意冷,范諭掛著淫笑,輕佻地將她摟入懷中。「薇,我就知道你是一時糊塗,只有我才是最適合你的男……啊──」
得意忘形的男人毫無防備,又中了跟剛剛一模一樣的暗算──而且這一次她還用上了比先前更猛烈的力道。
范諭五官扭曲地捂著一天之內慘遭兩次重擊的部位,不斷地在床上打滾,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薇泛趕緊跳下大床,迅速穿上被褪下的衣物,隨手拿了掛在牆壁上的鎯頭,撞出艙門,沿著狹窄的樓梯往上衝──
站在甲板上,面前是一望無際的汪洋,完全看不見陸地的蹤影,看來他們已經出港有一段時間了……
她咬著下唇,舉起鎯頭緩緩走向駕駛艙,卻發現裡頭空無一人。
她跑了進去,察覺這艘豪華遊艇正以自動行駛的模式在海面上航行,真不知道該慶幸自己少了一個要對付的敵人,還是該哀怨自己真的只能聽天由命,等待某人來救她。
「伍薇泛,你給我滾出來!」痛得齜牙咧嘴的男人已經勉強能行動了,他踏著遲緩不自然的腳步追了過來,表情異常猙獰。
「你不要過來──」薇泛一邊揮舞鎯頭,威嚇著要他後退,一邊竭力思索自己該怎麼辦……
范諭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三兩下就用男人壓倒性的力量奪走她手中唯一的武器扔到甲板上,並將她扯向自己。
「你好大的膽子啊?給你臉你不要臉?!給我過來!」他毫不理會她的掙扎與痛苦呻吟,硬是拖著她來到甲板上。「老子今天就在這裡──」
他的狠話還沒有撂完,原本空無一物的空中便驀地出現一架直升機,螺旋槳運轉時,那轟隆隆的巨大聲響蓋過了他的所有吼叫。
「搞什麼鬼?!」范諭瞠目結舌地瞪著頭頂上的龐然大物,堪稱能耐得了大風浪的豪華遊艇也在直升機產生的巨大浪濤下,不穩地劇烈搖擺。
薇泛趁著他疏於防備的當下,奮力踹開他,順利掙脫他的鉗制,但是才走不到兩、三步,也無法抵抗那猛烈的搖晃,只能伏在甲板上保持平衡。
一條繩梯從直升機上丟了下來,男人以極為矯捷的身手爬下繩梯,宛如天神般的高大身軀穩穩地矗立在甲板上,平穩得一點也不受到船身晃動的影響。
男人揮揮手,示意直升機駕駛離開,然後雙手插在長褲口袋中,不可一世地走到連站都站不好的范諭面前,睥睨著他。
「能找到這裡來,算你行!」海面逐漸恢復平靜,原本窩囊地趴在甲板上的范諭總算能夠站穩腳步,說起話也大聲了起來。「也好,我們就來公平競爭,誰打贏了就能得到薇泛!」
「沒有興趣。」邵宇凡挑了挑好看的劍眉,用輕蔑的口氣說道。「我只是來要回我的女人。」
范諭從小到大靠著背後有強硬的後台,從來沒有被人輕視至此,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起來益發猙獰了。
他瞇起滿是血絲的眼睛,不發一語地看著邵宇凡脫下外套披在薇泛單薄顫抖的身上,打橫抱起她走向甲板的另一端,那兒不知何時已悄悄停了一艘小型遊艇。
絕不能讓他們這樣好過,他們都該下地獄去──范諭臉色陰沉地衝進駕駛艙,翻出一把槍,欲趁著邵宇凡雙手皆受制的大好時機,給予他致命的一擊!
豈料他才剛剛回到甲板上,根本還沒看清那兩人的身影,就被迎面而來的暗器狠狠擊中額頭──
他居然……還能用腳……陷入黑暗之前,范諭勉強看見那個被邵宇凡用腳往後一挑,擊敗他的凶器竟是自己隨手扔在甲板上的鎯頭……
「你……怎麼會來?」筋疲力盡,能撐到現在完全是靠著意志力的薇泛虛弱地開口。有點不敢相信,他真的這麼快就趕來救她了。
「我剛剛說過理由了。」男人臉上突然浮現一抹詭異的赧色,但仍是極力擺出冷酷的撲克牌表情。
「我剛才什麼都沒聽見啊……你再說一次。」她軟著聲音要求,執意要聽他再說一次。
其實她聽得可清楚了,只不過是想看他更加困窘的模樣罷了。
「你──」他有些惱怒,低頭瞪著她閃著無限期待的燦亮眸子,隨即逃避地抬頭看向別處。
那種羞恥的話,哪能在她的面前說?!他絕對不會再複述一次的!
「我知道了,是我父親拜託你來救我的吧?」見他轉開視線,故意忽略她的小小要求,薇泛冷著嗓子說道:「小女子不勝感激,還請將軍放我下來,免得人家說長道短,責怪小女子我佔了將軍的便宜。」
「你在胡說什麼?」男人皺起眉頭,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用這種腔調說話。
「難道不是嗎?」她垂下眼睫,面無表情地指控。「我記得有人不久之前才要我快快滾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解。」
原來她是在記恨自己把她趕出公寓啊……邵宇凡無奈地歎了口氣,一邊暗示遊艇上的警察可以上來逮捕范諭,一邊抱著她來到艙內的房間。
坐在柔軟舒適的床上,薇泛繃著臉跟他嘔氣。即使全身都是傷和灰塵,狼狽不堪的她還是美得驚人。
男人到狹窄的浴室擰了一條溫熱的毛巾,回到落難佳人面前,執起她傷痕纍纍的纖足放在自己的腿上,以不可思議的輕柔力道仔細擦去塵泥和血污,完全沒有弄痛她。
無須言語,他這小心翼翼、侍奉女王般的舉動和那溫柔至極的神情就足以說明一切。薇泛咬住下唇,感動得幾乎要忍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我弄痛你了?」察覺佳人極為細微的顫動,邵宇凡抬起頭,卻錯愕地看見一張淚顏。「怎麼了,真的很痛嗎?」
她搖搖頭,嗚咽一聲投入他溫暖寬闊的胸膛中!
這個男人啊,雖然什麼都不肯說,可是他那樣自然的付出卻總是能深深打動她頑固的心……
每次都是她傻呼呼地兵敗如山倒,真教人不甘心!
邵宇凡坐上床沿,以不碰觸她傷口的姿勢緊擁住她,用熾熱的體溫給予無聲的撫慰。
她輕輕地推開他,語帶不滿地道:「你欠我很多解釋,很多很多!」那委屈可憐的表情就像個被人欺負的小孩。
男人極其愛憐地吻了吻她濕潤的唇瓣,抵著她的額緩緩開口:「我知道小娟是商業間諜。」
薇泛猛地一震,表情更加委屈了。「既然知道,那你為什麼還要趕我走?」想起那令人傷透心的一幕,她就生氣!
「因為沒有證據。」他苦笑了下,寵溺地揉亂她的發。「事實上,我們設下陷阱要人贓俱獲地逮住她,你卻剛好出現……」
「你的意思是,這全是我的錯囉?」她沉下臉,剛才的感動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必須假裝完全沒有懷疑她,重新取得她的信任,計畫才能繼續下去。」他嘴裡不說抱歉,卻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代替。
薇泛點點頭,勉為其難地接受他的歉意,但「接受」並不代表「原諒他」,這是兩碼子事。
「放開我啦,我還是很生氣!」她冷淡地掙出他的懷抱,雖然很捨不得那副可靠溫暖的胸膛,不過她還是很有骨氣地撂話。「我會遇上這麼可怕的事情,全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在宴會上突然把我帶走,范諭那傢伙才會抓狂想要欺負我。我好不容易逃到你家,你卻為了那個間諜把我趕出來,害我又被他綁架,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她原本只是喃喃抱怨,想要讓男人感到愧疚,只是說著說著,想起這一連串差點害她遭辱、喪命的恐怖遭遇,就壓不下從心底竄上的惡寒,瑟瑟地發起抖來。
邵宇凡歎息著將她重新擁入懷中,抬起她的下顎,大掌輕輕撫上淚濕的臉頰,替她拭去害怕的淚水。
「薇、薇,不要哭了……」他用性感沉渾的嗓音低低喚著她的名,一聲聲都敲入她充滿恐懼的心口,為她驅趕那些不愉快。「你是我的……」
「你說什麼?」她抬起小臉,有些訝異、有些竊喜地瞅著他。「再說一次我就不哭。」
他被那雙滿是希冀的美麗眼眸融化了,吻上她甜軟的唇,柔柔地、心甘情願地說著自己原本不屑說的情話──
「你是我的……」說著,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將手伸進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個環狀物,緊握在手心裡。「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是什麼?」薇泛擦去臉上縱橫的淚水,抬起頭。
他打開拳頭,露出放在掌心那只色澤溫潤明亮的戒指,極其慎重地執起她的右手,將戒指套入無名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