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賊人用來控制他的蒙汗藥嗎?這就是他功力盡失、全身使不上勁的原因?
男人蹙起眉頭,一把拔起手臂上的管子,在淌出血來的傷口附近按了幾個穴道止血,掀開身上的薄被就要下榻。
只是,一掀開被子他才察覺,自己原本穿著的胄甲已被脫下,換成一件淺青色的番族衣褲。見到自己這樣古怪的打扮,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難不成他是被南方的蠻族給救了?否則,依照那幫賊亂趕盡殺絕的性子,早該砍下他的腦袋當酒杯大大慶祝,豈會讓他活到現下!
正在思忖時,前方的牆上忽地被人由外輕敲幾下,並傳來陌生男子的說話聲。
「總裁,您醒了嗎?有位伍小姐要見您──」男子的話還沒說完,口氣卻突然轉為強硬。「等等,小姐,總裁現在不適合會客,請您……」外頭驀地安靜下來好一陣子。
不明白眼前的情勢,無論來者是敵是友,他都必須小心為上!
男人赤腳踏上地面,蹲在床榻旁邊,戒慎地瞅著聲音的來源。
不一會兒,原本應該是白牆的地方驟然出現一個裂口,而更令男人感到訝異的是,進入房內的不是方才說話的男子,而是一個粉雕似的美人兒……
「你是誰?」他沉聲低問,並不因為對方是女人就有所鬆懈。
甫進門就對上一雙受縛野獸般狂野暴躁的闇眸,女子沒有被嚇著,反而露出優雅的微笑。
一位戴著無框眼鏡的俊雅男子跟著女子進入這間佔地十幾坪的高級個人病房。
「『又』見面了,邵宇凡先生。」她朝他扯唇笑了笑,笑意卻沒有傳至那雙顧盼分明的眼中。
「或者,我該稱你為……楚天南將軍?」
看見男人眼中射出驚疑的目光,伍薇泛淡淡扯唇,知道自己的預言再次成真。
打小時候起,她就擁有預知未來的異能。
會跑到美國奧蘭多機場警告那班飛機的乘客,也是因為她從很早以前,就已經看見這匪夷所思的事件──
「百慕達的詛咒」,讓這架飛機消失在時間、空間的洪流中,機上所有人全都從現實中憑空消失。由於時空與靈魂皆遭到嚴重的扭轉,歷史早在他們搭上飛機的那一刻就開始改寫……
原本不想多事前去警告,但因為這也牽扯到她的命運,因此她忍不住好奇的特地跑一趟美國,順便好心的「提醒」他們。
那個「原本的邵宇凡」在這次意外中,靈魂被拋到一千多年前唐朝大將軍──楚天南體內,兩人因此互換軀殼。
這些,都是她從祖先流傳下來的一個黑色檀木盒「看見」的未來,當然她也看到了她與他之間……伍薇泛甩甩頭,不願再多想。
她「看見」這「重生」的邵宇凡被轉移到台灣某處,於是花了不少精神到各大醫院查詢,是否有「撿到」不明身份的病人。
直到昨天,她終於尋到這位「邵宇凡」,還好心地通知他的特助前來認親,剛剛還費了不少口舌跟那位特助解釋,為何他的老闆明明上了飛機,現在卻出現在醫院……
這真是她生平來,遇過最麻煩的「預言」了……
這女人知道他的身份?女子那掌握了一切的得意笑容讓一向握有決定權的男人深感不悅。他線條優美的下顎緊了緊,冷冷地再問一次。
「你是什麼人?」
雖然說這句話時,他的語氣和表情都跟第一句話沒有什麼不同,但女子就是清楚地知道,這個習慣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經非常非常不耐煩了。
「小女子名叫伍薇泛,是特地來幫助你的,你最好收起那些想抓我當人質以逃出生天的想法!」她臉上的笑容加大,口吻卻是十足十的威脅。
「我不喜歡被女人命令。」男人眉頭也不皺一下,面無表情地瞪著她,緩緩回答。
「那你最好盡快學著習慣它。」不想再多浪費一點時間,伍薇泛直接了當地切入主題,說明自己的來意。「你是否覺得身旁週遭的事物很陌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男人雙手環胸沒有說話,一副「接著說下去」的高傲表情。
薇泛忍下翻白眼的衝動,捺著性子繼續解釋:「這裡不是你所熟悉的中原,唐朝也早就成了歷史。說得更清楚一點,你的靈魂因為墜馬而彈出原本的身體,跑到一千多年後的未來世界,進入『邵宇凡』的軀殼裡了。」她特地親切地放慢速度,以便他能聽懂這番複雜的說明。
男人還是不說話,維持一貫淡漠的表情。
這位名叫「為范」的小姑娘美則美矣,可惜腦子卻糊里糊塗,滿口胡言亂語。什麼唐朝早就成為歷史?也不怕惹來殺身之禍!
「你不相信我的話?」想也知道光憑自己空口說白話,男人一定會嗤之以鼻。她不慌不忙地走向房內的落地窗,用力拉開遮蔽陽光的窗簾。「將軍何不過來這邊瞧瞧?」
他深深地瞅著她,好一會兒,才挪動腳步,跟著湊到那一大扇透明無色的窗前一探究竟,還不忘跟她保持一段距離。
才看了一眼,他高大的身子便僵住了──這、這是怎麼回事,他竟然在這麼高的塔上?!還有,底下那些飛快穿梭的小方塊又是什麼?然而,許是驚嚇過度,儘管心裡嚴重動搖,他的臉色依舊沒有太過劇烈的改變。
他收回視線,正想逼問她這一切詭異現象的緣由,卻忽然注意到映在窗上的倒影──
這陌生男人有張陽剛英俊的臉,黑濃有神的眉眼,高挺的鼻樑和緊抿的薄唇,身高也比以前的他還要高上許多。
這個人是誰?這不是他原本的模樣──男人渾身僵硬,簡直不敢相信,他不但不知身在何處,連相貌也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
「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薇泛冷眼旁觀他的所有反應,淡淡地開口。
「你的靈魂和一千年後的邵宇凡交換了,雖然我並不明白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只知道你是無法回到你的年代了。如果你想好好活下去,就必須用這人的身份繼續活著,承接他的姓名、親人和事業財產。從現在起,你的工作就是盡力學習如何在這個全新的世界生存,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她端起架子,對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偉岸男人頤指氣使。見到他的臉色因她放肆的話語倏地一暗,不可否認地,她確實有股當上女王的快感。
「女人……你最好不要太過分!」他瞇起雙眸,警告地沉聲說道。
從來沒有人膽敢這樣威脅他!就算曾經有這麼不長眼的傢伙,他也會讓那人不敢再犯,不會因為她是女人便有所顧忌!
「你還認不清自己的處境嗎?」薇泛有恃無恐地挑了挑柳眉,一點都不把男人眸中明顯的殺氣放在眼裡。「若不是我好心好意地過來提醒你們,在這個全然生疏的世界,你能活著超過三──」
那個「天」的嘴型還未成形,她就已經被他扣住脖子壓在牆上。
「閉嘴!」男人的聲音低沉輕柔,渾身散發出的怒氣卻狂鷙得讓人無法喘息。
薇泛不甘示弱地狠狠瞪著他,毫不因為小命繫在他手上就有丁點的退讓。男人眼中迅疾閃過一絲讚賞,快得難以察覺。
「不准命令我!」他鬆開環在她纖纖頸項上的左手,掐住她的下巴淡淡警告,絕對不容自己的威嚴遭到侵犯。
「那麼,請恕卑微的小女子,斗膽建議您姑且聽聽小女子的說辭,其後再讓英明神武的將軍大人自作定奪,您意下如何?」她沒有掙開他的鉗制,從善如流地換了語氣說詞,卻把一番原本該是馴服卑微的話說得充滿諷刺。
男人臉上驀地出現一抹淡淡的笑意,但在她看清楚之前便消失無蹤。
他收回左手,踱到單人沙發上坐下,姿態高傲尊貴得有若王公貴族,一點也沒有掉到不同時空的狼狽與不安。
「我從何知道你不是在騙我?」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輕視」二字,一點都不把一個小姑娘的話放在眼裡。
這小妮子太過張狂,說的話也十分邪門,他該不會是被下了什麼降頭,才會出現這些幻覺吧?男人保持表面的冷漠倨傲,實際上內心卻正在快速地思索著如何讓一切荒謬回復原狀。
「我不是巫女,也不懂得下降頭。」看出他的心底的懷疑與藐視,薇泛在心裡冷哼一聲,嘲諷地道:「原來將軍大人度量如此淺薄!即使我說的明明是真話,您也要因為無謂的男性尊嚴,打算蒙騙自己到底嗎?」
男人不怒反笑,雙手合握抵著下顎,不可一世地命令她。「把前因後果從頭說一遍。」
薇泛冷下一張俏臉。敢情這男人把自己剛才的解釋都當作是烏鴉叫嗎?
今天她所說的話,可是比過去十幾年來都還要多上七倍!他居然一句也沒給她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