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有甚者,這段期間她反常地積極參加聚會晚宴,像要推銷自己似的結識許多青年才俊,卻都在他到場之前就悄悄離去,簡直就是在刻意躲著他!
怎麼,現在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又為了什麼主動跑來找他,卻不肯說話?這又是她玩弄男人的把戲嗎?
他忽然鬆開緊抓住她的大掌,視線沒有離開眼前的倔強佳人,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調回答女孩。「這位是伍薇泛小姐,我們曾有過數面之緣。」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是很好的朋友呢!」女孩說著,綻出怯怯的微笑,但薇泛發誓她在那裡頭看見一絲嘲笑。
這女人……怎麼看就怎麼礙眼!她難道不能自己站好,非要賴在邵宇凡身上才能說話嗎?
薇泛心裡猛地燃起一把火,口氣兇惡地質問:「那麼你又是哪位?」
她被憤怒沖昏了頭,沒有發現自己的表情和出口的話語,活脫脫就是一個嫉妒的女人。
女孩像是被她不友善的態度嚇著了,往邵宇凡懷裡縮了縮,但是那雙盯住薇泛的眸子卻漾滿得意。
邵宇凡皺起眉頭,安撫地拍拍女孩嬌小的肩頭,不悅地斥責她。「小娟的身體很不好,容易受到驚嚇,請你不要太大聲說話。」
他那全心呵護女孩的模樣,在薇泛腦中投下一枚炸彈,她突然感到視線模糊、呼吸困難,雙腳虛弱得幾乎要撐不住自己。
他喜歡這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喜歡這種小鳥依人、體弱多病的女人?!為什麼?她比這女孩漂亮得多,也聰明得多不是嗎?
差點要將充斥在腦中的話語吼出來,薇泛及時抿緊雙唇,狠狠地瞪著姿態親匿的兩個人。
她……她這樣想簡直就是在質問邵宇凡為什麼不喜歡自己一樣!她為什麼要那種高傲自大的男人喜歡自己?!
用力握緊拳頭直到指甲刺入掌心,她怎麼也不肯承認那個昭然若揭的答案──
她喜歡上邵宇凡了!就因為喜歡他,才希望他也有和自己一樣的心情,希望他也喜歡自己!
為了解開越來越尷尬的僵局,胡澧清了清喉嚨吸引大家的注意,對她解釋道:「小娟小姐前幾天不小心撞上總裁的車,喪失了記憶,所以總裁非常好心地帶她回家照顧。」
不等薇泛反應,名叫小娟的女孩便忽地像想起什麼似的,天真地開口。「啊,你就是那個薇泛嗎?我現在住在你以前的那個房間喔!」
薇泛心裡的妒火燒得更加旺盛,她卻故意扯出笑臉,遵照某人的「提醒」輕聲細語地開口。
「這樣啊……希望你住得愉快啊!」說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小娟瘦骨如柴的手。「很高興認識你。」
透過接觸,只要她想看到這個人的未來,並且心無雜念,畫面就能清楚地傳入她腦中,這也是她為什麼要故意和小娟握手的原因。
什麼喪失記憶?!這裡頭一定有鬼,她非要看看這個表裡不一的女人到底在玩什麼花樣不可──
但是現在她的心情異常混亂,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她下意識地加重了力道握住那只骨感的小手,沒注意小娟臉上已開始出現痛苦的表情。
還沒看見任何畫面,她就被狠狠推開。
「住手!你到底要做什麼?!」邵宇凡將一臉驚慌失措的小娟拉了回來,護在身後,那姿態就跟他保護自己時一模一樣!
被他用力推開的肩頭傳來陣陣刺痛,薇泛卻像是沒有感覺似的,愣愣地看著對自己怒目相向的男人。
「小娟和你不一樣,她的身體很虛弱,經不起你的欺負。」他用前所未見的嚴厲語氣斥罵她,表情非常憤怒。「如果要耍任性,請你去找別人!」
她依然呆呆地看著他轉身不再理她,用從沒見過的擔憂神情探問女孩的情況,彷彿那是他視若珍寶的人兒。
她死命地瞪著他寬闊卻難以接近的背影,邵宇凡卻沒有再轉過頭看她一眼。
倒是胡澧發現她沒有離去,抱歉地朝她笑了笑,便扶著那個叫小娟的女孩,和男人一同離去了……
她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站在原地,凝望著那道逐漸遠去的背影,一直到三人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伍訓穿過人群,終於找到四處亂跑的女兒。
「薇泛,你在這裡幹什麼?!快點來跟范伯伯打個招呼啊!」他拉著一動也不動的女兒,往壽星的方向走去。
她木然地任憑父親拖著自己走開,要她說什麼就說什麼,像個沒有靈魂的洋娃娃……
又惹他生氣了……可是,她還沒有跟他說聲「對不起」……要是現在追上他,他會肯聽她解釋嗎?
她真的不喜歡那個心機深沉的女孩,但是如果他喜歡那種柔弱可憐的女人,她也可以學著變成那樣……只要他不要那樣討厭她,推開她去疼寵那個心懷鬼胎的小娟!
「好痛……」她摀住心口喃喃地道,那裡正傳來一陣陣椎心般的刺痛。
才剛剛弄清自己的心情,就立刻被喜歡的人用嚴厲的表情責罵,好像不管什麼事情,她都做不好……
在察覺之前,一顆淚水便「答」地一聲落在她的掌心,薇泛遲鈍地瞪著手上的水珠,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薇泛!你哪裡痛?哪裡不舒服?!」
身邊傳來某人緊張的詢問,她緩緩轉過頭望去,認出那張平凡的臉是今晚壽星的獨子范諭。
「我沒事……」她調開視線,拒絕了范諭遞來的手帕。
她喜歡的不是這個人,無論他對自己再溫柔、再體貼,都不能在她的心湖激起一絲絲漣漪。
毫無預警地,她站了起來,不顧范諭慌張的叫喚,轉身就往飯店門口衝!
她的預言──預言從來沒有一次是錯誤的!她過去不願意相信,現在卻全心盼望那是不會改變的真理。
蹬著細跟高跟鞋,她衝出飯店大廳,到馬路上攔下一輛計程車,往那個闊別十天的地址奔去──
第七章
坐在計程車上,越是接近那棟熟悉的公寓大廈,薇泛的心裡就越是感到惶惶不安。
邵宇凡對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他總是忽冷忽熱,一下子把她當成敵人般防備,對她視而不見;一下子又像是對待情人般地寵她,彷彿捨不得她受到一點傷害。
難道那些都是心血來潮的遊戲?其實他不過是想看看她方寸大亂、害羞臉紅的可笑模樣?
她雙手緊緊交握,抵著蒼白的唇,努力說服自己相信當初的預言。
早知如此,她就隨身帶著那個傳家戒指了!現在的她非常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保證,好安慰自己,一切都沒有改變……
終於抵達大廈門口,她身無分文,只好留下名貴的珍珠耳飾當作車資,站在氣派的雕花大門外,望著一片漆黑的頂樓發呆。
一路上,她在腦中想像了許多可能的場景,排練了好多套說辭,就是沒有想到他會不在。
他們又去了哪裡?還是已經睡了?支撐著自己毅然來到這裡的那股勇氣霎時像破滅的泡泡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無力地收回視線,走到花圃邊坐下,突然不曉得接下來該怎麼辦。
要是父親知道她是為了追上邵宇凡才從重要的宴會上逃跑,還丟下父親最中意的女婿人選,一定又要罵她「不知羞恥」了吧?
她苦澀地笑了笑。要是以前的自己,根本不會在意誰誤解了她。他們愛說她冷漠高傲就讓他們說去,反正自己也不會因此而少幾塊肉。
可是現在卻不同了……無論他蹙眉或者微笑,她都深深記掛在心上,開始害怕他討厭自己,害怕他的冷淡。
就像今晚,他不過是對自己說了幾句重話,她就嚇得彷若行屍走肉,喪失了所有自信,甚至怯弱地想要迎合他的喜好,甘願成為那種柔弱的小女人……
薇泛挫敗得想要尖叫,她為什麼要為了那個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臭男人變成這副德行啊?!她才不要變得這麼沒用!
忿忿地掏出手機,正要撥電話請瓊安過來接人,她的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輛計程車緩緩駛向大門口──
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一道熟悉的偉岸身影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了過來。
「你是怎麼搞的?存心跟自己過意不去嗎?!」兩人之間還有幾步的距離,邵宇凡惡聲惡氣的痛罵聲就已經先飄了過來。
薇泛根本還來不及逃跑就被他逮到,下一秒,她只穿著單薄華衫的身軀就被一股暖意包圍。
她詫異地抬頭一看,發現是邵宇凡脫下了大衣罩在自己身上。
如果他討厭她,應該不會擔心自己會受寒感冒,也不會把大衣讓給她穿……體認到這一點,她蒼白的小臉上忍不住偷偷揚起一抹甜美的微笑。
「我、我是來道歉的……」她再次凝聚起勇氣,有些困難地開口。
只是,看到那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從計程車上走下來後,她難得的笑顏很快便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