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多麼體貼而明理啊!她希望他不是唯一這樣的男人。「很遺憾的是大部分男人堅信新娘應該純潔。」
「他們同時也是吃喝嫖賭的惡棍,但我杜凱爾不是這種人。我真的喜歡多子多孫,但是懷孕對女人是危險的。」
他想起亡妻。「我對亞妮的事感到難過。」
他眼中閃著溫柔。「不要為她悲傷。她死於一件有意義的事。她想要麥肯,就像我想要邊地的和平一樣。」
「這裡會有和平的,凱爾。我向你保證。」
「我將會保有麥肯的。我相信你會設法做到。」
若蘭突然對他高估她的有限能力感到不安,握住他的手說道:「請不要太過奢望。安妮女王一向不重視孩子,甚至會拿他們當作政治籌碼。」
「我認為她中了斯圖亞特王朝君權神授的毒太深了。我發誓,若蘭,我下次結婚,一定要娶孤兒。我已經受夠了姻親的困擾。」
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和他抱持相同觀念的人。「至於家族忠誠呢?你不會忽略這個吧?」
他盯著爐火。黃色火焰反光在他的綠眸中舞動,使他的眼睛顏色變為藍色。善變,她發現,已經成為杜凱爾的代名詞了。
「孩子,」他說道。「應該懂得尊重長輩。我和男爵的恩怨不該影響到麥肯,他將來會自己挑選朋友或樹立敵人。」
若蘭想到格雷的康家對她父母的暴行。「如果犯罪的人逍遙法外呢?法律不一定都是公道的。你和柯安維接觸過,應該有所體會。」
「拜你之賜,在邊地這點還未成定論。復仇和冤冤相報正在削弱高地的家族制度,最後它將會被消滅。」
她明白他的道理,但她的情況特殊,不是嗎?
「你在想什麼?」他問道。
她無法解釋為何自己非將格雷的康家繩之以法不可,困惑的改變話題。「我有一個主意。」
「我洗耳恭聽。我喜歡主意,尤其是你的。」
「你可否在麥肯的土地諾桑嶺——即亞妮的嫁妝建造一個新住處?不必太精緻,但是一個足以供養一家人和一小隊駐軍的莊園。」
他以犀利的目光裡尋她的面孔。「是的,有何作用?」
「男爵向女王陛下抱怨你剝奪他和麥肯相處的機會。如果麥肯自己擁有靠近男爵土地的住處,他就可以偶爾去那裡小住。辛克萊可以去拜訪他。」
凱爾的肩膀塌下。「不,這樣我會抱怨。萬一男爵全家搬去那裡住、賴著不走呢?」
「不,不會的。那個新莊園很小。」
凱爾露齒微笑。「當然,還是你聰明,若蘭。我要好好的設計這個莊園。」
他的興奮迫使她說道:「凱爾,我不能保證這一定能動搖女王,但我想她會瞭解你這樣做的苦心。同時你也可以實現要讓麥肯自由發展的論調。」
「若蘭,我愛麥肯,我要擁有做父親的權利?」
在當時的貴族中,像凱爾這樣的父親是稀有的。「我將盡全力幫你維持這項權利。」
他釋然的歎息。「謝謝你。你可以忘記我說過考慮娶男爵侄女的話,利用這個女孩會使我良心不安。」
若蘭也鬆了一口氣。「我想這是明智的選擇。」
他眉開眼笑。「我們一吃完飯,馬上告訴麥肯他將會有兩個莊園。」
若蘭朝空的盤子揮手。「今晚的菜如何?」
他皺眉。「廚師的菜單是在『海蒂』來之前計劃好的。我們將吃燉免肉和紅蘿蔔。」昨晚麥肯已經將兔子「海蒂」的事告訴凱爾。
若蘭笑道:「帶葉的紅蘿蔔嗎?」
他嬉笑的揮動手指。「馬若蘭,你的幽默感是黑色的。」
接下來一個星期,若蘭發現自己經常與基德堡伯爵為伍。他總是藉機陪伴她,兩人無話不談。每天早上,他和若蘭一起帶「福寶」出去散步。
下午他們大多在起居室熊熊的爐火前度過二起下棋、玩牌或共合一本書。一天又一天,麥肯變得越來越足不出戶,塞拉陪伴著地。
每天晚上,若蘭寂寞的蜷縮在床上。當她因刻骨的相思而輾轉難眠時,便與腹中的胎兒談話,尋求慰藉。奇怪的是,她經常感覺邊地勳爵就在她身邊。
這時應該是痛不欲生的她,反而感到安寧。她有杜凱爾為友,又將身為人母。她將會找到一位好丈夫;倫敦是一個充滿可能性的地方,一切都會解決的。
一天若蘭和凱爾乘雪橇出遊,回來時若蘭瞥見一位傳令官在廣場上踱步,他的寶藍色上衣飾有女王的盾形徽章。
她的肩膀感到沉重的壓力。她要開始工作了,必須磨練她的伶牙俐齒、謀求協議。
她向凱爾說道:「這位傳令官名叫葛伊文。」
冰凍的紅暈從凱爾的臉上褪去,他呼出的氣息變成一團霧氣。「你認識他?你以前……見過他。」
她轉向他,讓他看見她的表情。「我和他共事過,凱爾。他是一個好人而且值得信賴,但他只是一位傳令官。」
凱爾放慢雪橇,然後停下來。「福寶」衝上階梯迎接來人。
「他來畢竟是好的,」凱爾說道。「最好快點解決,不是嗎?」
他準備和她道別了嗎?不,她心痛地想道,我們倆要怎麼辦呢?「是的,」她說道。「不要太擔心。」
他凌厲的審視她。「如果你認為我不擔心,馬若蘭,你就有待瞭解我。」
她想瞭解他成千上萬件事,可惜她不會有機會。她必須先找個丈夫,要是他願意娶她就好了。她摒除這個念頭,一位像他這樣的貴族會要求豐厚的妝奩。「相信我。」她低語道。
凱爾以顫抖的雙腿步下雪橇。他抓住她的腰,將她放到地上。他一半心思放在她腹中的孩子身上;另一半則在樓上那個孩子身上。他攙扶她上主要樓梯,如遭雷擊的看著她從傳令官手中接過那個皮囊袋。他克制從她手中搶走袋子的衝動,說道:「我在書房等待。」
他看著她進入城堡,從樓梯上消失,「福寶」隨伺在側。凱爾吩咐安太太招待傳令官之後,走進書房,為自己倒一杯白蘭地,然後坐在壁爐前。
他知道女王的傳信者要來。看到傳令官令他心急如焚。但為了若蘭,他隱藏了焦慮。凱爾對辛克萊男爵問心無愧,即使這十年重新來過,他還是不會改變曾做過的事。他從未傷過一條人命。在同樣的情況下,他的父親老早就殺得辛克萊片甲不留了。他的確利用邊地勳爵的身份搶回財產、嚇唬英格蘭佃農,但他從未想過以血腥暴力解決問題。
好幾個小時,他心事如潮,想著過去以及與樓上那個女人的將來。他想要告訴她真相。想要向她承認;不管他是何種身份,都是深愛若蘭,至死不渝,即使女王奪走他的兒子。但如果他現在告訴若蘭,必定激怒地。他不敢冒失去她的危險。
他疲憊的閉上眼睛,睡著了。
他夢見父親的鬼魂回來要帶走麥肯。
「凱爾?」
她的聲音驚醒他。只是一場噩夢,杜肯尼死了,不可能來碰麥肯。
「凱爾?」
若蘭站在他上方,眉頭深鎖,滿臉倦容。他想要對她伸出手,安慰彼此。但還不到時候。
「什麼時候了?」
「早上四點。」
他甩開睡意,伸懶腰站起來。「你還好嗎?你一直熬夜到現在?」
「我很好。有工作要做。」她端詳著雙手。「我不像一般人那麼需要睡眠。」
他想著她的胎兒。「你應該休息。」
「天一亮我就馬上動身前往辛克萊。」
凱爾沒有問起女王的回覆,此時此刻不恰當,因為他的內心最為脆弱之若蘭……」
「坐下,凱爾。」
她那公事化的態度和不祥的口吻使他沮喪、恐懼。他跌坐在椅子上。
她開始踱步。「我通常……不和談判的對象……做朋友。你懂嗎?」
她的猶豫使他的內心糾結,對她的愛則使他崩潰。她為何能如此堅強?「是的,姑娘,我懂。」
「身為朋友,我會盡力說服女王。但做為公僕,我只能到此為止。」
哦,天啊!安妮的決策是不利於他的。「她為什麼決定要強制執行亞妮的遺囑、讓男爵收養麥肯?」
痛楚在她眼中閃爍。「請你不要問。」
他眼前一生的奮鬥霎時變得毫無意義。「她認為我像我父親。」
若蘭在他身邊跪下。「我會設法證明你一點都不像杜肯尼的。
凱爾垂頭喪氣的握住她冰冷的手。「我擔心你,若蘭。你好冷、你累壞了。」他想說,你懷著我的骨肉。但說不出口。還不能。「我陪你去辛克萊。」
「謝謝你,但不要。」
「你去那裡做什麼?」
她欲言又止,然後勉強說道:「我真的非常擅長談判,尤其是以有力的證據做後盾。我要去找出這此一證據。
「是的。我還要去回絕他的提親,並代表你參加那場舞會。你和麥肯一起。」
她一向工作如此賣力嗎?他拉起她的雙手搓操,仔細審視地,卻只見到她冷靜的美貌。如果他不能看穿她的心思,怎能和她共度一生?「你可能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