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好運!」魯特加對那隻狼說道。他們站起身來,賽爾沃離開了。
「除了我,賽爾沃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這麼馴服過。」
魯特加咧嘴一笑,「這不用奇怪,你以前總管我叫野獸。」
「對。也許它找到了一個野獸兄弟。」
「也許。」
魯特加低頭吻她,姬熱拉忽然希望他們能永遠留在森林裡,僅僅作為一個男人和一個姑娘,而不是作為一個領主和一個農奴。
賽爾沃接受了魯特加,這標誌著姬熱拉徹底的投降。在夏天最後的日子裡,她驚奇地發現自己很幸福。魯特加身上有些獨特的東西。她第一次看見他時就感到了,雖然由於環境的原因以及他們雙方的驕傲與固執使他們各執一端,因而她一直不願承認這點。當賽爾沃確證了這個人的獨特性之後,刀子為自己找到了理由,在心裡更深刻地依戀他了。好像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白,為什麼她的母親生前對愛爾坎加那麼滿意,儘管這老領主連假裝著愛過她都沒有。
第一場雪下過了。魯特加提拔羅薩當了他的衛隊長,這職務羅薩即使不是熱情地,也是在小心謹慎地幹著。伊奇傷好下床了,這大個子體力一恢復,就帶了一小隊人離開阿頓了。他苦笑著對姬熱拉說是執行一次護送任務,但對這次任務的細節卻緘口不言。
一個潮濕寒冷的早晨,姬熱拉那裡來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客人??高恩特神父的妻子希爾達。她和自己的丈夫一樣不知疲倦地纏著阿頓的異教徒們對教堂樹立應有的尊敬。
「我丈夫要知道我來你這兒討藥,非把我皮剝了不可。」希爾達淒慘地告訴姬熱拉。「他說你搞的那些都是罪惡。」這種論調希爾達自己也曾不止一次地宣揚過,姬熱拉從小就被他們搞得悲慘不堪。她常對姬熱拉講姬絲芬達在地獄裡遭受的痛苦。有一次,在姬熱拉搬到要塞裡住之後的不久,希爾達用豬血在姬熱拉的小屋上畫了一個「?」號,好幾天之後,那豬血的氣味才散掉。
這幾天希爾達收斂多了,但她的蔑視一點也沒減。現在她自己也生了病,主動到魔鬼女人這進而來求助來了。姬熱拉忍著不去想這事。
「高恩特說生孩子的痛苦是從夏娃那裡繼承來的。」希爾達對她說道,「越痛苦,對她靈魂越有好處。」
姬熱拉再倒了一杯益母藥液,遞給神父的妻子。「男人說這話當然容易,他們又不用受這生育之苦。」
「是啊,」希爾達淒慘地歎息著,「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受的是什麼苦,你也不知道,姬熱拉,不過我希望你不久也能知道,魯特加領主不是常跟你幹這事嗎?他應該發過誓,用刀劍保護信仰!我丈夫一定讓他贖罪,不過他好像沒有懺悔意思,也不想放棄你。」
姬熱拉歎口氣:「把藥喝了,希爾達,它會使你好受一點的,也不會讓你頭上長出角來。過三天再來一劑,開始疼的時候,就讓人來叫我,要是高恩特神父不願意看見我,找格特偉達老媽媽也行,在阿頓誰也沒有她接生的孩子多。」
希爾達有點懷疑地看了看那藥汁,痛苦地嘗了嘗,像英勇就義一般喝下去。她一句謝謝也沒說就走了,但她剛纔的話都在姬熱拉心裡縈繞著,讓她開始夢想魯特加和孩子……還有別的無望的幻想。
第二天,要不是吉蘭粗暴地打斷了她,她還在繼續做著這樣的白日夢,「你在胡思亂想什麼?」他們一塊在愛孟特露達的廚房裡幹活時這姑娘對她表示了不滿。
姬熱拉從眼前的一堆洋蔥和大蒜中抬起頭。雖然是魯特加的情婦,但她一有空還得到廚房裡幹活,儘管她並不喜歡這種工作。
「我用的時間才是你的一半,已經比你剝的多一倍了。」吉蘭抱怨道,「這些活兒都是為了侍候魯特加吃飯的,我看你除了瞎想些沒用的東西,什麼也不會幹。」
「我正幹著呢,」姬熱拉反駁道。實際上,她正想著魯特加,想著那些可愛的夜晚,想著孩子和許多不可能的夢想。用來幹活的只有手??心不在焉的手。吉蘭的話把她拉回了現實,但她不想向這個犯著醋的懶姑娘道歉。
吉蘭輕蔑地哼著,好像這一堆待剝的蔥和蒜全是由姬熱拉引起的一般。「我從沒聽說過一個男人對吃飯這麼挑剔。這可惡的法蘭克人不像是國王的臣僕,倒像是國王。我們的撒克森領主阿爾漢從來沒對飯食這麼挑三揀四過。」
「阿爾漢吃飯連生熟都不知道,」姬熱拉尖刻地回擊著,「他當領主時廚房裡又髒又亂。」
「你有什麼了不起?」吉蘭說話開始中傷起來,「雖然你天天晚上在那法蘭克人面前脫褲子,也不是這裡的女主人,別老跟管著我們似的。你跟我們一樣是下人,甚至還不如我們。我至少可以指著古道夫說他就是我父親。」
愛蒙特露達正在炸雞,她嚴厲地瞪了她們一眼,「你倆少吵幾句嘴,倒能快點幹完呢。」
「我手都剝木了。」吉蘭抱怨著。
「你說的比干的還多,懶淫婦。領主不會無緣無故讓我們幹活。姬熱拉,你也別瞎想了,除非你能想出來明天我們是不是有足夠的松雞用。你們倆都好好幹活。」
那天晚上,躺在魯特加的臂彎裡,姬熱拉不知道吉蘭是不是說得不錯。她開始愛這個侵略者了,有時她會有點想懷上他的孩子。她是不是在內心深處真想成為這裡的女主人?真傻,就像青蛙想變成王子一樣。讓魯特加成為她的,被他強有力的手臂把自己從低賤的生活中提拔出來,被稱作妻子,擁有他的心……這些其實完全是一回事。
在他的體熱裡她很放鬆,就讓自己這樣夢想下去。夢想畢竟不會傷害誰。
姬熱拉就這麼想著,但第二天下午她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她看見一隊人馬護送著拉行李的大車進了木柵的門,伊奇騎馬走在最前面。護送任務,幾天前他走時告訴過她。魯特加派他去護送誰?
阿德琳達站在那裡仔細看著一個騎馬走在伊奇身旁的披著厚厚的斗篷的人。「那人是誰?」姬熱拉問道。
阿德琳達的眼光一刻也沒有偏離那披斗篷的女人。她的臉拉得很長,瞇著眼睛打量著,「那是個自己人。」她痛苦地說,「一個小傻瓜,瘦弱的叛逆者。斯特林的碧雅特麗絲,愛爾坎加的外甥女,我的外孫女,魯特加的新娘。」
第十四章
石宮裡最大的是那個大廳。這地方用處很多,領主審理案件。裁決糾紛是在這裡。開飯也是在這裡,每到飯時,農奴、工匠、士兵、僕人還有貴族們都擠在這裡,摩肩接踵的。僕人們和幾個士兵就睡在四周牆邊的長凳上,天冷時,他們則移到火爐邊的草褥上去。
今天晚上,大廳裡在舉行輝煌的慶典。大條桌由正中的火爐伸向兩邊。桌板上豐盛的佳餚堆積如山,幾乎要把桌子壓斷了。長凳也幾乎承受不了這麼多用餐者的重量。農奴、自由農、匠人、士兵??法蘭克人和撒克森人??肩並肩地坐著,緊靠著,擁護著,專心地享用著這美餐。
在他們的高處,在高台上,是主桌,魯特加坐在桌旁,身上穿著精美的黑上衣,繡著銀線,他的左邊是阿德琳達,穿著與往常一樣的黑衣服,往下是羅薩和伊奇。魯特加的右邊是那個讓今晚所有人矚目的女人??斯特林的碧雅特麗絲。皮膚白嫩得像牛乳,栗色的頭髮,眼睛清澈,如同一池……一池……
一池豬尿。姬熱拉終於想出來了。她端著一盤燒鹿肉放在主桌上時,偷眼看著魯特加的新娘。她曾求著愛蒙特露達別讓她在這歡迎晚宴上服侍,但愛蒙特露達不答應。這廚娘抱怨說,本來人手就不夠,誰都不准推脫,為什麼姬熱拉要例外?是因為她陪領土完整主睡覺就以為自己可以不幹活了嗎?看來這廚娘一點也沒想到今晚的尷尬局面。
姬熱拉把盤子放下轉身就走,刻意不看魯特加。她不願看見他在碧雅特麗絲面前愛慕崇敬的樣子,雖然她想不出他這個面色蒼白的新娘有什麼值得他崇敬的。這個姑娘沒一點生氣。她鼻子太大,活像別人的鼻子貼在她的臉上似的。她那眼睛小得如同豬眼,顏色也像豬尿。最難看的女人。
姬熱拉到下面桌上跑來跑去給人們拿酒時,心裡品味著碧雅特麗絲的相貌上的明顯缺陷。她小心地朝主桌上看了幾眼,又發現了一點缺點。這姑娘太瘦,手像烏鴉爪子,眼窩深陷,像個骷髏。她要跟魯特加上床,一定讓人覺得像具乾屍。她做魯特加的孩子的母親怎麼能行,跟一段死木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