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魯特加是精神錯亂的,否則他是不應繼續騎馬往前走的。然而跟這隻野獸說說話倒不是太荒唐。那隻狼點點頭。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可是照常理魯特加一發出聲音或一有什麼動作它應該立刻跑開才對。
「要是你擔心你那個妖魅的小朋友,我可以告訴你她躲在城防後面比跟你一起在森林裡遊蕩要安全得多。」
一定是月亮的光使它瘋了,可是現在月亮還沒有升上來??雖然這隻狼銀色的皮毛像是閃著牛乳一般的月光。
魯特加把劍插回鞘中,調轉馬頭回要塞了。他不信巫術,那只是人們由於恐懼而生的幻象。狼也不會從森林裡走出來邀請當地的領主談話。也許他自己也該要一副姬熱拉的膏藥治治病了。
他再回頭朝森林那邊看時,那隻狼已經走了。剛纔讓他迷亂的那雙金色的眼睛和那副迷人的笑容已經不在了。
因為強鹼的作用不停地刷洗,姬熱拉的手指都發痛了。每次晚餐後,長條桌上無一例外地是一片狼籍,阿頓的戰士們吃飯也像打仗。在石宮用餐的工匠和僕人們也好不到哪裡去。
菲爾德琳用布把最後一塊髒桌板擦了。「北點村的格露德拉今天來了,把兩頭小牛牽到了領主的牛圈裡。」她說道。「我看見她在織房內和德拉達說話。她丈夫沃特胳膊上被阿爾漢的人砍了一刀,他們地裡的大麥全被搶走了。」
「沃特跟領主說了嗎?」阿特露達擰著擦布問道。
「說了,並且聽格露德拉說魯特加赦免了他們的租,還把他們牽來的牛也還給他們了。過不了多久我們除了城內種的那點東西就沒什麼可吃了。」
「阿爾漢肯定沒膽量來城裡搶東西。」阿特露達說。
「也許是吧,」菲爾德琳看著姬熱拉,「你怎麼看?姬熱拉?你是阿爾漢的朋友。你說那個人會不會寧願讓我們餓死也不願看著我們聽命於法蘭克人?」
「我想魯特加領主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姬熱拉說。
菲爾德琳忽然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聽見阿德琳達告訴高特說,你對魯特加念了咒語,讓他喪失力量,心智迷亂。並且他也不會有孩子了。」
「吉蘭會告訴你的。」阿特露達笑出了聲。「這姑娘為能上魯特加的床夠費心的了,可他就是不要。」她滿臉期望地看著姬熱拉。「你真的給他念了咒嗎?姬熱拉。」
「我倒寧願對阿德琳的嘴念個咒。」姬熱拉說。「我們的老夫人是明智的。」菲爾德琳幫著姬熱拉把桌板豎在牆邊上。「在魯特加面前她總是微笑著從無異議,可只要魯特加一轉過臉,她就鼓勵我們不要忘記撒克森的力量,她和阿爾漢會把這塊土地為我們奪回來的。」
「她和阿爾漢把我們都坑個半死倒更有可能,」姬熱拉尖刻地回了一句。
「魯特加當領主比阿樂漢更和藹,」阿特露達斗膽說了一句。「他不會把時間都花在喝酒和打獵上。」
「那是因為魯特加不敢進森林,」菲爾德琳不以為然地一笑,「森林裡仍是我們撒克森人的地盤。」
姬熱拉很難過地說:「我覺得你是在愚弄自己,菲爾德琳,要是我們僅僅因為阿爾漢是撒克森人就跟隨他,那我們就只能等待戰鬥和破壞了。」
菲爾德琳哼了一聲:「你不必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誰都知道你被舊神們器重,還能調動鬼魂。不管你為了打敗魯特加施了什麼咒,我都不會出賣你。」說著,她警告似地看了一眼阿特露達,阿特露達趕緊表明了她對撒克森的忠心。
「我也是,姬熱拉,真的,可是你不用殺死魯特加,你說呢?他很英俊的。」
姬熱拉無望地歎口氣,她極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她無力地衝她們一笑,然後從爐上的壺裡倒一杯蜂蜜酒。「我想我得到外邊坐一會兒。」
女人們沒人敢跟她出去。她們相信她是要一個人好好念些施魔法的咒語了。姬熱拉坐到門外石階上時,禁不住地笑了。似乎除她本人之外,誰都把她的巫術看得很重,她搬進石宮已經五天了,這五天來她在這裡不停地幹活,侍候人們吃飯,清掃規整魯特加給她作診所的那間小屋子。這期間她聽到了關於她及她的巫術的各種傳聞,她給魯特加的陽具施了法術,她讓法蘭克人的眼睛看不見阿爾漢及他的部下,她如來一幫精靈去鬧騰那些對阿爾漢的忠心有所動搖的人,並且她將要使愛爾坎加復活,他會帶著無數魔兵把法蘭克人趕走的。
實際上,她所做的不過是不停地擦洗,和發現石宮作為一座監獄,並不比原來的監獄強多少。至於魯特加,不但沒有對他施魔法,反倒是操著心躲避他。??當然這太難了,他出現的次數太多了,並且只要他們倆在一間屋子裡,他總是注視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有一天晚飯她壯著膽子跟羅薩問了好,魯特加像頭熊一樣嚎叫著將他們分開,派她到別的桌子上倒酒,離羅薩住的地方遠遠的,前天刀子擦洗壁爐時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逗一隻溜進大廳來的狗玩。這時他重重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她有些緊張了,打發那狗出去,本想自己也隨之跟出去。可是阿德琳達卻命令她不許亂走,把活幹完。這老女人微笑著看看魯特加又看看她。她湊近魯特加的耳邊跟他說話,可聲音大得人人都能聽得見。她說那隻狗是阿頓獵狗群裡的頭兒,誰都碰不得,只有姬熱拉例外。
那可不全對,姬熱拉這樣想著,抬頭看著夜空裡閃爍的群星。狗王脾氣是有些怪,它已經咬傷過狗房裡的好幾個人,但姬熱拉一點魔法也未曾對它施過。她只是不怕麻煩地跟它說話,是耐心,而不是巫術使她贏得了這隻狗的善意。
她呷了一口熱蜂蜜酒,背靠在身後的石牆上,溫熱的酒從喉嚨落下時感覺很好。天已經很暖和了,但夜間仍有些冷,她很疲倦。蜜酒的溫暖散遍了她的全身,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她悠閒地躺在林中的池塘時,溫暖的水擁著她,將她身體內的緊張感都衝去了。猛然一個光滑而柔軟的東西隨著水波優美的起伏露出了水面,然後又沉了下去。姬熱拉一點也不感到害怕。甚至又有一個東西把她的兩腿分開,從她的兩腿中間露出水面時,她仍是沒動。一動沒動,溫暖而柔和的波浪輕輕地衝著她,波浪退去時,那東西卻沒有退去,他仍在那裡??是一個男人,又黑又壯,他用身體將她蓋住,嚴嚴實實的就像那可愛的池水。她體內閃過一股熱流,於是她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住他。那低頭盯著她的是一雙灰色的眼睛,像熔化的鐵水,閃著銀光??他嘴角還帶著微笑,既柔和又殘酷,而那嘴,優美得簡直不應該生在一個武士的臉上。她感到渴望。她燃燒起來了,那雙灰色的眼睛把她吞沒了,她祈求似地將身體倒弓了起來。他的呼吸令她皮膚發燙。他的肉體碰到她哪裡,哪裡就像是燃燒了起來,他動起來用甜蜜的火焰將她填滿??填得那麼滿,她都快要炸裂了。神聖的池水沖著他們,姬熱拉,那溫暖的水,以及她的情人都融為一體。
姬熱拉猛地一驚,睜開了眼睛。仍舊地有些寒冷的夜,對著她眨眼的只有天上的星星。她像剛幹了什麼活一樣氣喘吁吁的,血在血管裡奔騰著。
灰色的眼睛。熟悉的灰色的眼睛。魯特加的眼睛。這只是一個夢,她對自己說。但她心裡很清楚。
第九章
好幾天過去了,魯特加還沒有抽出人手護送姬熱拉去森林採摘草藥。絕大多數人都支修復要塞西邊的木柵欄並加固其它的城防了。剩餘的人有一部份去清除城壕和城牆上雜生的灌木,還有一部份人出去對周圍的村莊作日常的巡視並在森林裡搜索阿爾漢的蹤跡。
最後終於有一個陰天,雲低低的幾乎壓到了樹尖上。姬熱拉總算獲許在伊奇、安東尼奧和挪克爾的護送下去森林了。前一天夜裡下過雨,森林裡濕漉漉的,姬熱拉鑽到長滿刺的灌木叢裡或在密厚的草地上尋找她要的草藥。初秋時節地上已有落葉,腳踩上去,葉子便皺了起來。她帶的藥簍剛裝到一半時,姬熱拉已經被草葉上的水濕透了。涼秋的空氣使她冷得有些打戰。
「愚蠢的女人。」伊奇騎著馬,立在不遠處,看著姬熱拉渾身濕透的樣子仍在不停地采,不住地搖頭感歎。「要是你中了涼氣死在這裡,魯特加才不會感謝我呢。那他就無法向阿頓的人們交待了,他們會以為是魯特加把他們的小女巫殺害了。」
「就這一陣涼風,大個子,呆在那兒別動,不然你的馬蹄子會把我要采的草藥踩壞的。你這笨傢伙,才不會留心自己腳底下踩壞了什麼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