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全好了。」他對羅薩說,然後他走下台階,揮手讓那討厭的衛兵走開。
「我的傷口癒合了,我的主人,我現在只感到有點輕微的殭硬。」
魯特加半挑逗性地沖姬熱拉一笑,「多麼可恥啊,我並沒有因自己的漠視和濫用刑罰而將他弄死。」
「我只不過是聽神父這樣說而已。」姬熱拉反駁著,「你要我相信你的榮譽勝過相信一個神職人員嗎這種人大家都認為是不會撒謊的,你知道。」
她拒絕在他面前敗退,這沒有使魯特加惱怒,反而讓他覺得有趣。他對羅薩撇嘴一笑,「你聽她說的,你的小女巫不怎麼信任我的榮譽,她看起來不知道榮譽是屬於武士與貴族的,而不是屬於普通人的。」
羅薩走到姬熱拉身旁,像要保護她似的。「姬熱拉不容來沒有意識到過生活的複雜性,魯特加領主,她總希望世界比它真實的樣子溫柔些。」
魯特加看到羅薩用手臂摟住姬熱拉的腰,他的眉毛生氣地擰成一個疙瘩。
「我看她和大多數女人一樣愚蠢,但你不必緊張,放開她。我此時無意揍她,雖然那張嘴已經足夠讓她好好挨幾拳了。」
姬熱拉張開嘴準備尖刻地回他幾句,但羅薩警告的目光使她又嚥了回去。
「我已經考慮過你的請求了,」魯特加在獄室中唯一的那條長椅上坐下來。雙臂交叉處在寬闊的前胸,兩腿前伸,眼光審視著羅薩,「你父親的臣民告訴我說你向來把查理王當作自己的國王,並且你也沒有參與愛爾坎加把阿頓交給那些反叛者這件事。」
姬熱拉注意到,這法蘭克人即使是以這樣放鬆的姿勢坐著,也仍然像是隨時準備戰鬥的樣子。他放鬆的姿勢和賽爾沃一樣,全身的肌肉隨時可以緊張地跳起來,只要聽見有任何不正常的動靜。對他這種野獸式的完美,人只能敬佩。
「但是,」魯特加繼續說著,「既然現在你父親已經死了,阿爾漢和那些叛賊也不得勢了,我怎麼才能確信你不會又想重新統治這片曾是你父親管轄下的土地呢。」
「我對這種事沒有野心,我的主人。」
「我以前曾要求你對我宣誓效忠。你對我說你的誓言屬於上帝和你的人民。」
羅薩長歎一聲,看著髒兮兮的地面。「我現在已經意識到了,我能為阿頓服務的最好途徑就是幫助你給這塊土地帶來和平,並且把這種和平維持下去。」
「和平真提是你要尋求的東西嗎?羅薩?你是個撒克森貴族??老領主的兒子。你的人民在對我不滿的時候肯定會把你抬出來。」
「我的誓言將是神聖的,即使是死,我也不會違背宣誓所帶給我的責任。」
「是嗎?」
羅薩挺直了身體,「你對我的榮譽有疑問嗎?」
「對你的榮譽我一無所知,小孩。」
「就像羅薩對你所謂的榮譽一無所知一樣,魯特加。」憤怒使姬熱拉熱血上湧,她再也不能保持平和了。「羅薩是最誠實的??」
「住口,」魯特加警告地對她一揚眉,「這裡沒你的事。」
「這??」
「住口。」
魯特加的眼睛從未離開羅薩,雖然姬熱拉並不是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的目標,但她仍然感到了那目光背後的威壓。羅薩的眼睛垂下了,並向後退了一步,很明顯,在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強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動,可是已經退過了。
「我已經決定接受你的請求,羅薩,但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和我決鬥爭奪阿頓的統治權。這樣在任何人的心中,關於誰是這兒的主人就不會再有疑問了。」
「你要我和你決鬥?」羅薩的聲音聽起來好像魯特加要求他跳崖。
「你的傷已經恢復得足以揮動起劍來,我前幾天也差點被我們的朋友阿爾漢把腦袋砍成兩半,我們正好一比一。」
「你已經打敗過我一次了。」
「但不是在那些把你看作阿頓合法救星的人們眼前。」
「可我根本不想統治阿頓,我為什麼要為自己不想要的東西冒生命危險?」
「因為我需要這樣,你要自由嗎?小孩?」
羅薩發出一聲半笑半咳的聲音。「要是死亡接踵而來,自由就一點誘惑都沒有了。」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在流出第一滴血時光榮地屈服。」
羅薩轉向姬熱拉,焦慮地在刀子臉上搜尋著,她不安地迎著他詢問的目光,記起她的夢幻??那決鬥,那大火。魯特加的要求就是要開始實踐這個幻象了嗎?一股冷氣沿著她的脊髓傳下去。她與自己哥哥的眼光只對視了片刻,不得不把眼光轉移開。
「那姬熱拉怎麼辦?」羅薩平靜地問。
「她的命運與你無關。」魯特加堅決地說。
羅薩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我要她也自由。」
魯特加氣憤地看著羅薩,看看姬熱拉。
「我可以為我的行為發誓,」姬熱拉主動說道。如果羅薩和魯特加決鬥,她將必須到場觀戰。
「女人的誓言是沒用的,就我所見而言,姑娘,你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也不會安分守已的。」
姬熱拉對他的皺眉回以平靜的注視,「如果我像你要求的那麼溫順,你早在森林裡爛成碎塊兒了,阿爾漢的劍上將沾滿你的血。」
他與她對視著,可她沉穩地堅持著,拒不垂下自己的眼睛,慢慢地,他又笑了。
「很好,羅薩,你的小女巫也可以得到自由,有人需要她作為醫生來服務,女人們的活計也總缺人手。但是,你要是惹麻煩,女巫,我就讓你再回到這牢裡安安生生地呆著。」
「姬熱拉不是惹麻煩的人,我的主人,她會很好的。」
「我不相信,」魯特加說著便朝外走。「幸好她只是個女人。她能有多大危害呢?」
第七章
校場位於石宮和東側的木棚之間,平常的日子裡只有出操演練的男人們和少數幾個為他們送水、扛靶的僕人到這裡來。今天阿頓幾乎所有的人都到這兒來了。他們水洩不通地擠在校場四周,等待著觀看一場不尋常的較量。姬熱拉站在人群的後面,使勁伸著脖子往裡看,但人太多了。所有的男人、女人、孩子都丟開了今天的工作來看老領主的兒子與國王的將軍之間的決鬥。農民們和農奴們像過節一樣從四周的村子裡趕來了。鐵匠鋪裡的火爐子冷了,織布機房裡的織機靜了,菜地裡的雜草今天也不用擔心女人們的鋤頭了。經魯特加領主的准許,所有日常的雜事也不用做了。只有廚房還在進行著每日都做的工作??甚至比平常更忙碌了。因為比武之後有一場盛大的燕會招待所有的到場者,作為對一個新時代開始的慶祝。
「但願今天最優秀的人能獲勝。」姬熱拉面前一個瘦瘦的農夫對他旁邊的人說道。
「最優秀的人當然是撒克森人。」另一個咕噥著說。
「對,這裡絕大多數人都會贊同你的。魯特加雖然勇猛,但有點過了頭。愛爾坎加的兒子會從魯特加這裡找到機會的。他老爹也沒給他這樣的機會呀!最強壯的人今天得勝,理當如此。」別的幾個人也小聲贊同著。
魯特加心裡非常清楚他安排今天這個場面要幹什麼。姬熱拉現在明白了,男人們崇尚力量高於其它一切。如果今天羅薩在眾目睽睽之下對魯特加屈服了,那麼這個愛爾坎加的兒子將再也不能對魯特加的統治形成威脅。
「姬熱拉姑娘!」崗塔爾喘著氣出現在她的旁邊。
「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他把一個結實的木箱子放在她腳旁。「看,你可以站在這上面從人們頭頂上看他們比武。」
「噢,崗塔爾!太感謝你了。」
一個響亮的聲音響徹了整個較場,宣佈了決鬥的開始。決鬥雙方都使用斯巴查??長劍。除了武士的榮譽,比武雙方不受任何規則限制。勝利者將擁有一切。被征服者只有乞求上帝的慈悲。
人群的吶喊聲山搖地動,幾乎把姬熱拉從那隻小箱子上震了下來。她一隻手扶著德拉達在削瘦的肩膀,踮起腳尖看著她的哥哥充滿信心地大步走進場中,來到魯特加近前。姬熱拉明白,羅薩其實並不像他看起來那麼自信。她哥哥是個出色的劍客,但他自已說過,魯特加打起仗來像個地獄魔王。他甚至樣子長行也像個魔王,姬熱拉心裡想著。魯特加比羅薩高出半隻手的高度,肩膀看起來也比羅薩寬??也許他鎧甲下面塞著東西。羅薩也穿著鎧甲,姬熱拉注意到他的側肋處鼓出一點來。那是他用厚厚的繃帶纏著自己剛剛癒合的舊傷。
羅薩戴上頭盔,並向對手致意。魯特加同樣還禮,頭盔飾帶不時地與頭上的繃帶粘在一起。男人們啊!姬熱拉很不屑地想道。這兩個傻瓜都是用了繃帶才裡住了自己的傷口,現在又都狂熱地想把對方的傷口重新撕開。真不理解,上帝為什麼要讓男人來統治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