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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愛曼達·奎克

  笑意從蓓妮眼中消失。「既然知道裡面記載了他的某些秘密,他一定會不惜代價地把名冊弄到手。」

  「妳恐怕說對了。」玫琳望向花園中被剪除枝葉的樹木。「當他翻到寫著他名字的那頁時,我就從他的眼神中看出我犯了大錯。」

  「於是妳跟他談條件,」蓓妮點點頭。「不錯的主意。他似乎願意考慮那樣的協議。」

  「我覺得有點太過願意,但除了繼續走這條路以外,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玫琳瞥向蓓妮。「他對我們會很有用處,這點是毫無疑問的。昨夜我見識過他的能耐,他設計來營救奈麗的計謀相當高明。他扛著她一路跑出巷子,就他的年紀而言,他的體能狀況相當好。」

  「他又不是七老八十。」

  「那當然。」玫琳忙道。「我的意思是他的年紀不是非常輕。」

  「的確。」

  「但也不老,就像妳剛才指出的。」她固執地繼續。「事實上,他的年紀可以說是剛剛好。成熟但依然敏捷。」

  「成熟但依然敏捷。」蓓妮重複。「對,我認為那樣形容韓亞特相當貼切。」

  「關於韓亞特不讓人知道他擁有『夢幻閣樂園』的原因,我有點懷疑妳的推論。」

  「是嗎?」

  「是的,我不再那麼肯定他那樣做,是因為他想要娶名門望族的富家女為妻。」

  蓓妮看來有點驚訝。「為什麼?有野心的紳士想要攀龍附鳳似乎相當合情理。」

  「我可以相信他有一些野心,但無法肯定它們與婚姻有關。」玫琳用手指輕敲著窗台。「依我之見,如果那是他的目標,現在應該已經達到了。」

  「有道理。」

  「報上應該有訂婚啟事。最起碼,我們也該聽說他的名字跟上流社會的某個富家女連在一起。」

  「有意思。」蓓妮停頓一下。「我們確實沒聽過任何他的緋聞。妳認為是怎麼回事?」

  「誰搞得懂梵薩師父?」玫琳轉身開始在書房裡走來走去。「但他這個人有些特別。」

  「特別?」

  「對。」玫琳揮揮手,努力找尋合適的字眼來說明她的直覺。「他絕不是典型的上流社會紳士,他似乎比一般的社交界常客更有內涵。他就像飛蛾群中的一隻鷹。」

  「想來是飛蛾群中一隻成熟但依然敏捷的鷹?」蓓妮的眼中閃著笑意。「多麼有趣的形容,很有詩意,幾乎有點玄。」

  玫琳瞪姑姑一眼。「妳覺得我對韓亞特的形容很好笑?」

  蓓妮輕聲低笑。「不,親愛的,我覺得很令人安心。」

  玫琳停下腳步。「妳那是什麼意思?」

  「在妳經歷與迪倫偉的不幸婚姻後,我開始擔心妳再也不會對男性產生正常的興趣。但現在看來我不需要再擔心了。」

  玫琳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等震驚終於過去,她還是想不出該說什麼好。「蓓妮姑姑,真是的。」

  「妳不與外界往來快一年了。考慮到妳經歷過的事,那是可以理解的。但若妳與生俱來的女性感覺再也無法恢復,這整件事會演變成更大的悲劇。我認為妳對韓亞特的明顯興趣是極佳的徵兆。」

  「天啊!我才沒有對他感興趣。」玫琳走向書架。「最起碼不是妳指的那一種。但他既然知道了爸爸的名冊,想要擺脫他也就難上加難。所以我們不如好好利用他,如果妳懂我的意思。」

  「妳大可以直接把名冊給韓亞特。」蓓妮挖苦道。

  玫琳在書架前停下。「相信我,我想過。」

  「但是?」

  「但是我們需要他的專技,所以為什麼不一石二鳥呢?」

  「是啊!有何不可?」蓓妮若有所思地說。「又不是說我們在這件事情裡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

  「沒錯。」玫琳望向百葉窗上的鈴鐺。「事實上,如果我沒有提議用名冊來換取他的協助,我猜他會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深夜來訪,自行動手取走那本可恨的名冊。」

  XXXXX

  第二天上午,玫琳放下筆,合起她一直在嘗試譯解的那本皮面小簿子。

  「譯解」──多麼貼切的用字,她心想。那本小簿子古老破舊,裡面是一大堆看似沒有意義的手寫詞句。根據她的判讀,那些詞句由古希臘文、埃及象形文字和失傳已久的古梵薩文混合而成。三周前它一從西班牙輾轉運到就引起她的興趣,使她立刻著手研究。

  但到目前為止她都毫無進展。希臘文還不算難,但她翻譯出來的都是講不通的詞句。埃及象形文字神秘難解,但她聽說楊桑瑪先生根據他對羅塞塔碑文的研究,發展出一套關於古埃及文的有趣理論。可惜他還沒有發表他的譯解法。

  至於古梵薩文,她知道自己是有可能翻譯出其中一小段的少數學者之一。很少外人知道她有這個能耐。梵薩及其死語的研究被視為男性專屬的領域。「梵薩學會」不收女性,也不贊成把與梵薩有關的知識傳授給女性。

  即使聽說過利瓦伊敦把他所知的一切都傳授給了女兒,「梵薩學會」也沒有多少會員相信一個女性真的能夠理解梵薩古書裡,複雜的異國語文。

  玫琳趁閒暇時研究那本小簿子已經好幾天了。譯解工作雖然艱難辛苦,但總是能使她暫時忘記其它的煩憂。只可惜那一招在今天上午並未見效。

  她發現自己頻頻從工作中抬頭察看時間。她氣自己從差人送信給韓亞特後就在算時間,但她身不由己。

  「到了!」蓓妮的聲音在玄關裡響起。「到了!」

  「怎麼回事?」玫琳望著關閉的書房門,傾聽姑姑匆匆穿過走廊的腳步聲。

  幾秒鐘後房門猛地打開,蓓妮得意洋洋地走進來,手裡揮著一張白色的信箋。「真令人興奮。」

  玫琳盯著信箋看。「那是什麼?」

  「當然是韓亞特給妳的回信。」

  玫琳如釋重負地跳起來。「讓我看看。」

  蓓妮用變魔術的手勢遞出信箋。

  玫琳撕開信箋迅速看了一遍。起初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於是從頭再看一遍。但看了第二遍還是不明白。她放下信箋,茫然地瞪視蓓妮。

  「怎麼了,親愛的?」

  「我在信裡告訴韓亞特,我想跟他討論我們的協議,他卻寄回這個……這個……」

  「這個什麼?」蓓妮拿走信箋。她拿出一副眼鏡戴上,大聲念出內容。

  「敬請共赴星期四晚於『夢幻閣樂園』舉行之化裝舞會。」

  蓓妮抬起頭,眼睛高興地圓睜著。「哦,親愛的,這是邀請函。」

  「我看得出來。」玫琳搶回信箋,瞪著信上粗黑的男性筆跡。「他在耍什麼詭計?」

  「真是的,玫琳,就妳這個年紀的女人來說,妳實在太多疑了。一個正派紳士邀請妳參加舞會,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們討論的不是什麼正派紳士,而是韓亞特。我絕對有權利多疑。」

  「妳有點神經過度緊張,親愛的。」蓓妮皺眉道。「是不是又睡不著了?有沒有喝我特製的藥水?」

  「有,有,非常有效。」她覺得沒有理由對蓓妮說實話。昨夜她一如往常地把藥水倒進夜壺,因為她不敢喝。夜裡她最不想做的就是睡著,作噩夢的情形是越來越厲害了。

  「如果不是失眠影響妳的神經,那麼問題可能出在別的地方。」蓓妮說。

  「我對韓亞特回信的反應不是出於神經過敏,而是出於常識。」玫琳用信箋拍打手掌。「試想:我通知他我想以特定費用換取他的協助,他卻送回一張化裝舞會的邀請函。這算哪門子的回答?」

  「依我之見,非常耐人尋味的回答,尤其是來自一位成熟但依然敏捷的紳士。」

  「不,這恐怕是非常梵薩的回答。」玫琳陰鬱地說。「韓亞特在故意使我困惑,我們不得不問為什麼。」

  「我認為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找到答案,親愛的。」

  「什麼辦法?」

  「當然是接受他的邀請嘍。」

  玫琳瞪視她。「妳瘋了嗎?跟韓亞特一起參加化裝舞會?多麼怪異的想法。」

  蓓妮投給她意味深長的一瞥。「妳在跟一位梵薩師父打交道,對付他時必須非常機靈、老練。別擔心,我對妳查明真相的本領深具信心。」

  「嗯。」

  「無論如何,我看不出參加舞會如何能對妳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蓓妮補充道。「我發誓,妳需要一些娛樂。妳開始變得像『梵薩學會』會員那樣古怪、孤僻和難以捉摸了。」

  XXXXX

  「看來葛南索今晚比平時提早喝醉了。」畢世德爵士非難地瞥一眼那個癱坐在壁爐前高背椅裡的男子。「還不到十點就爛醉如泥。」

  「也許我們該遨他來玩一、兩把。」史立民看著手中的牌說。「葛南索是笨瓜,尤其是喝醉時。我們今晚一定可以大贏他一筆。」

  「太容易了。」亞特審視自己的牌。「跟喝醉的笨瓜打牌有什麼樂趣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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