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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愛曼達·奎克

  「謝謝妳的保證。我的得失目前碰巧會很大。」

  「我無意干預你的財務。」

  他背脊一涼。這個女人到底知道多少?她有沒有可能也知道他精心打造的復仇計劃?

  「妳說妳無意干預?」他不動聲色地重複。

  她輕蔑地揮揮手。「那當然。我對你打算在上流社會較高階層裡物色妻子的計劃毫無興趣。你想娶誰就娶誰,韓先生。我祝福你。」

  他略微放鬆。「這我就放心了,狄夫人。」

  「我完全瞭解經商的秘密如果洩漏,必定會妨礙你覓得出身名門的新娘。」她停頓一下,有點煩惱似地皺起眉頭。「但你確定在假象下締結婚姻是明智之策?」

  「事實上,我沒有從那個角度想過。」他滿不在乎地說。

  「真相大白時,你要怎麼辦?」她冰冷的語氣中透著不以為然。「你指望你的妻子假裝不知道你經商的事實嗎?」

  「嗯。」

  她怒目而視地傾身往前坐。「讓我奉勸你一句。想建立一樁以互敬互愛為基礎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應該對未來的配偶誠實。」

  「由於我完全無意在近期內建立那種婚姻,所以我想我不需要太過在意妳這番說教的微妙難解之處。」

  她驚訝地瑟縮一下,然後連忙鬆開拳頭往回坐。「天啊!我在對你說教,對不對?」

  「在我聽來確實如此。」

  「請見諒,韓先生。」她把手肘靠在桌面上,把頭垂在雙掌之間。「我發誓,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沒有權利干涉你的私事。我的思緒最近相當混亂。我唯一的借口是我一直睡不好──」她突然住口,抬起頭,皺眉蹙眼。「我在胡言亂語了。」

  「別擔心妳的胡言亂語。」他停頓一下。「但我想表明的是,如果我的生意在此時被弄得一團糟,我會很不高興。我相信妳能領會我正忙於一些需要非常小心處理的事。」

  「那當然。你表明了你的看法。沒有必要威脅我。」

  「我不知道我有發出任何威脅。」

  「韓先生,你是梵薩人。」她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沒有必要詳細說明你的警告。我向你保證,你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不知何故,她對所有梵薩事物的憎惡開始令他惱怒。「就一個昨夜卑劣到以勒索來逼我就範的女士而言,妳的臉皮還真厚,竟然在今天侮辱我。」

  「勒索?」她憤怒地瞪大雙眼。「我才沒有。」

  「妳明白表示妳知道我擁有『夢幻閣樂園』,妳很清楚我不希望有那方面的流言產生。如果是我誤會妳的意圖,那麼請見諒。但我獲得的印象分明是,妳利用妳所知道的事,來強迫我幫妳的忙。」

  她面紅耳赤。「我只不過是指出你的義務所在。」

  「隨妳怎麼說,我都稱之為勒索。」

  「哦,這個嘛,你有權表達你的看法。」

  「沒錯。進一步說,勒索並不是我最喜歡的室內遊戲。」

  「很抱歉我不得──」

  她眼中的狼狽令他滿意,他擺擺手打斷她的解釋。「妳的女僕今天如何?」

  話題的突然改變使玫琳倉皇失措了一下,她努力鎮靜下來。「奈麗很好,但綁匪似乎灌了她大量的鴉片酊。她仍然有點頭昏眼花,對事情的記憶模糊不清。」

  「拉摩告訴我,她幾乎完全不記得事情的經過。」

  「是的。她清楚記得的只有兩個男人,為了如何把她賣到最高價而爭吵。她得到的印象是,他們受委託綁架她,但其中一人認為他們可以用更高的價錢杷她賣給另一個客戶。」玫琳打個哆嗦。「想到妓院老鴇積極從事年輕女子的買賣就令人作嘔。」

  「不只是年輕女子,他們也買賣年輕男孩。」

  「這種買賣真是可恥,有關當局應該──」

  「有關當局也無能為力。」

  「幸好我們及時找到奈麗。」玫琳迎視他的目光。「若非有你鼎力相助,我們一定會失去她。昨夜我沒有機會好好謝謝你,請讓我現在向你道謝。」

  「要道謝就回答我的問題。」他輕聲說。

  她的眼中浮起戒備之色,她鼓起勇氣似地抓住桌緣。「不出所料。好吧,你有權得到一些解釋。我猜你最關心的是,我怎麼會知道你和『夢幻閣樂園』的關係。」

  「請見諒,狄夫人,但我的好奇心強到使我昨夜久久無法成眠。」

  「真的嗎?」同情使她眼睛一亮。「你深受失眠之苦?」

  他淡淡一笑。「我相信一旦我的問題獲得解答,我就可以睡得像死人一樣。」

  「死人」這兩個字使她吃了一驚,但她立刻假裝若無其事。「是的,我猜我應該從家父是『梵薩學會』會員解釋起。」

  「這我已經知道了,我還知道他獲得師父的地位。」

  「是的。但他感興趣的主要是梵薩學術,而不是抽像觀念或武術。他研究梵薩嘉拉島的古老語言許多年,在學會裡是著名的專家。」

  「我知道。」

  「原來如此。」她清清喉嚨。「在研究期間,他與散佈在英國、歐陸和美國各地的許多梵薩學者通信。在倫敦這裡,他經常與羅義泰交換意見。」玫琳停頓一下。「那當然是在羅義泰病得太重而不再與老朋友和同事來往以前。」

  「身為『梵薩學會』的大師,羅義泰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會員的情況。妳是說令尊與他談論這種事嗎?」

  「很抱歉,他們不只是談論學會會員的私事而已。羅義泰在晚年時非常關心學會裡的紳士近況,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她翻個白眼。「他可以說是成為『怪人怪事學會』的古怪大師。」

  「也許我們可以略過妳對『梵薩學會』會員的個人意見?」

  「抱歉。」

  他覺得她毫無抱歉之意,只有在說教中途遭他阻止的懊惱。

  「我瞭解妳對此事的強烈觀感。」他客套地說。「但若妳花時間把他們逐一描述給我聽,我擔心我們到天黑也談不完。」

  「你說的對,『梵薩學會』可供批評之處實在是太多了,對不對?」她反唇相稽。「簡而言之,為了想要得到最細微的詳情,羅義泰指派家父對會員做記錄。」

  「哪種記錄?」

  她遲疑不決,接著突然站起來。「我拿給你看。」

  她取下頸際的金項鏈,露出先前被薄披肩遮住的小鑰匙。她穿過房間走向加了銅鎖的小書櫥。她用鑰匙打開櫥門,取出一本皮面裝幀的名冊簿。她把名冊簿拿回書桌前小心放下。

  「這就是羅義泰要家父彙編和維持的記錄。」她打開名冊簿,翻到第一頁。「內容從家父去世後就沒有更新,所以會員的數據都過時一整年了。」

  一股不安悄悄竄下他的背脊,他起身過去察看舊名冊簿裡的第一頁。他立刻看出名冊簿裡的名字可以追溯到「梵薩學會」的創始期。他緩緩翻閱著內容。每個人名下都有冗長的記載事項。細節不只包括該會員的入會日期和專精程度這種小事,還有他的公事和私事,以及對其性格和個人喜好的評論。

  亞特知道他所看到的許多內容都是絕佳的醜聞來源,有些甚至是勒索材料。他停下來細看關於自己的記錄。裡面沒有提到簡凱玲或他打算毀滅的那三個貴族男子,看來他的復仇計劃目前是安全的。但這本可惡的名冊裡有太多關於他隱私的資料。頁尾的評論更令他皺眉。

  韓亞特是名副其實的梵薩師父。此人攻於心計,城府極深。

  「還有誰知道這本名冊?」他問。

  她倒退一步。他明白令她驚慌的不是那個簡單的問題,而是他的語氣。

  「只有家父和羅義泰。」她急忙說。「他們兩個都去世了。」

  他抬起頭。「妳忘了妳自己,狄夫人。」他輕聲說。「妳似乎充滿活力。」

  她使勁嚥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然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和發出一聲矯揉造作的輕笑。「那還用說。但你不需要為我擁有這本名冊這種小事掛心,先生。」

  亞特緩緩合起名冊。「但願我能如此肯定。」

  「哦,你可以,韓先生。真的,你可以百分之百肯定。」

  「這仍有待觀察。」他拿起名冊走向書櫥。「與梵薩有關的古書有時會很危險。不久前一本古書的傳聞導致許多人離奇死亡。」

  他聽到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緊接著是倒抽口氣的聲音。他假裝沒聽到那兩個異聲,把名冊放回書櫥裡,鎖好櫥門,然後緩緩轉身望向玫琳。

  她正蹲在地毯上忙著撿起從書桌上掉落的沉重銀製雕像。他注意到她把雕像放回墨盒旁邊時,手指在微微顫抖。

  「我猜你指的是秘籍的傳聞。」她圓滑地說。「一派胡言。」

  「有些會員有不同的看法。」

  「我不得不指出,許多『梵薩學會』的會員都有各種極端怪異的想法。」她不屑地哼一聲。「即使真有所謂的秘籍,它也在意大利某棟別墅的火災裡燒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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