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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     愛曼達·奎克

  「天啊!」蓓妮咕噥。「倫敦只有幾家藥材店有梵薩藥草存貨。我們已經去過其它幾家了,它們都好幾個月沒貨了。」

  「如果妳們早來兩個星期就好了,當時我有大量的存貨。」莫太太遺憾地望向架子末端的一個空罐子。「一位梵薩會員紳士買了我所有的存貨。」

  玫琳屏住呼吸,強迫自己不要瞥向蓓妮。

  蓓妮聳起眉毛。「妳說妳的新顧客買了所有的存貨?不管他是誰,他的失眠問題一定很嚴重。」

  莫太太搖頭。「我不認為他有失眠問題,我相信他打算拿它們來做某些實驗。要知道,他對製造幻覺很有興趣。」

  「不知道這位紳士願不願意割愛一些。」蓓妮若有所思地說。「也許在知道玫琳有多麼需要它們時,他會好心地分我們一點。」

  莫太太聳聳肩。「我猜問問也無妨,我把藥草賣給了柯爵士。」

  XXXXX

  玫琳跟在姑姑後面衝進前門。「韓先生回來了沒有?」她問管家。「我有急事要立刻跟他說。」

  「不必找,我就在這兒。」亞特在樓梯上出現。「妳們也該回來了。妳們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他的聲音恍如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沈悶雷鳴,近得足以引人注意,但還不至於構成嚴重威脅。玫琳猛地抬頭。她立刻看出雖然他的語氣還非常自制,但強烈的情緒已經使他的眼神陰沈。「幸好你在家。」她說。

  「我們過了充實的一天。玫琳有許多事要告訴你,韓先生。」蓓妮眼睛發亮地對他說。

  「真的嗎?」亞特下樓時目光不曾離開玫琳。「跟我到書房來,狄夫人。我等不及要聽聽妳今天過得有多充實。」

  狄夫人──他的心情果然非常惡劣,玫琳在走向書房時,心想。

  「犯不著對我惡聲惡氣,先生。」她在書房門關上後,轉身面對他。「如果最近發生的事給你帶來太大的壓力,那麼我建議你試試我姑姑的藥水。」

  「我想我還是喝我的白蘭地就好。」他繞過書桌。

  「亞特,我可以解釋──」

  「一切?」他聳起眉毛。「但願如此,因為我有許多問題要問妳。讓我們從最緊急的事問起。妳怎麼可以不告訴我,妳要去哪裡就出門?」

  她堅守立場。「你的語氣令人生氣。我願意保持耐性和體諒,因為就像我剛才說的,最近發生的事給每一個人的神經都造成壓力。但是,如果你繼續表現得好像──」

  「像什麼?」他厲聲問。「好像我有充分的理由擔心?好像妳的行為任性、倔強又不為他人著想?」

  她火大了。「我剛才要說的是,好像你是我的丈夫。」

  室內陷入一片死寂,連時鐘的鐘擺都好像停了。玫琳想要收回那句話,但已經來不及了。

  「妳的丈夫。」亞特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重複。

  她挺直背脊,專心脫手套。「請原諒,先生,我的比喻太過牽強。只不過我今天發現了一些很重要的線索,我們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

  他不理會她的話。「我真的表現得像妳的丈夫嗎?我記得妳把他形容成罪大惡極的壞人。」

  她後悔極了。「別說傻話了,我沒有杷你比成倫偉。他是個毫無榮譽感可言的陰險小人,跟你完全相反。」

  「謝了。」他咬牙切齒道。

  她專心脫另一隻手套。「如你所知,我的婚姻回憶起來令人不愉快。剛才你對我大呼小叫時,我可能反應過度了。」

  「我沒有大呼小叫。」

  「對,你說的對極了,是我失言,你沒有大呼小叫。我相信你從不提高嗓門,對不對,亞特?大概沒有那個必要,因為你只要說一個字就能使人無法動彈。」

  「我不知道使人無法動彈是怎麼回事,但我可以向妳保證,不久前回到家發現妳不在時,可把我給嚇壞了。」

  她輕蹙柳眉。「管家沒有告訴你,我們帶拉摩和颯奇同行嗎?」

  「有,所以我才沒有派耳目出去四處尋找。」

  手套從她手中掉落。一時之間她只能呆呆地凝視著地毯上的手套,然後她緩緩抬起頭望向亞特。她想要解讀在他眸光深處閃爍的情感。

  那並不容易。長久以來,他一直把自己封閉在他內心世界裡,但他骨子裡是個剛正不阿的君子。倫偉卻是個虛有其表、自私自利的小人。亞特還是個極具責任感的人,從雷亨利和颯奇等人對他的忠心耿耿,就可以看出他的真面目。

  最重要的是,他跟她一樣瞭解內疚和辜負的痛苦。

  「請接受我的道歉,亞特,」忘了腳邊的手套,她衝動地朝書桌靠近一步。「我不該亂發脾氣。丈夫是我的痛處。」

  「妳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拉摩和颯奇都帶了槍,我也帶了我的手槍和小刀。我不是傻瓜。」

  他凝視她良久。「對,妳當然不是傻瓜。妳是個足智多謀,習慣自己作主的女人。」他突然轉身面對窗戶。「反應過度的人顯然是我。」

  「亞特──」

  「再這樣吵下去,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他反握雙手,目不轉睛地望著花園。「讓我們換個較有建設性的話題。告訴我什麼事令妳感興趣到離開這幢屋子。」

  他一定是世上最固執的男人。她望向天花板,但老天沒有賜給她任何靈感。「是啊!讓我們換個比較溫和的話題。沒有什麼比閒聊謀殺和陰謀更能令人心情輕鬆。」

  他回頭看她一眼。「奉勸妳一句,凡事適可而止。妳或許習慣自作主張,但我同樣習慣在我自己的屋子裡當家作主。」他聳起一道眉毛。「而妳目前住在這幢屋子裡。」

  她清清喉嚨。「你說的對極了,先生。你當然有權在這裡發號施令。我向你保證,以後我不會不告訴你我的去處就出去。」

  「我猜我不得不以此為滿足。好了,說說妳今天的冒險吧!」

  「簡而言之,我想到倫敦只有幾家藥鋪有梵薩藥草,其中只有極少數有大量現貨。在潘家迷宮裡燒香想要迷昏我們的人,一定有不少安眠藥草。」

  他沉默片刻。「所以妳決定去調查藥草是在哪裡售出的?」

  她很高興他這麼快就抓住重點。「事實上,我很清楚要從哪裡調查起。今天上午姑姑和我去了那些我們認為最有可能售出安眠藥草的藥鋪。」

  他轉身面對她,她知道她終於引起他的興趣了。

  「說下去。」他說。

  「我說過,備有梵薩藥草的藥鋪屈指可數。幾個月前其中一家藥鋪的老闆,在自己的店裡遭人殺害。」

  「我聽說過那件命案,」亞特瞇起眼睛。「謠傳它與秘籍有關。」

  「對,但那些謠言大多在羅義泰自殺後,無疾而終。」

  「當時我就在猜測羅義泰自殺,是否與秘籍的傳聞有關。」亞特若有所思地說。「他是歐洲少數有可能譯解秘籍的人之一。」

  「如果林斯磊的話可信,那麼我們面對的又是秘籍的傳聞。無論如何,蓓妮和我決定去莫氏藥材店,打聽安眠藥草的事。莫太太告訴我們安眠藥草暫時缺貨,因為她不久前才把店裡所有的存貨,賣給了一位『梵薩學會』的紳士。」

  亞特從窗前走到書桌後面對她。「他是誰?」

  「柯爵士。」

  亞特先是吃了一驚,然後皺起眉頭。「我和他見過一、兩次面。那個人相當和氣,但有點糊塗。套句妳的話說,他只不過是『梵薩學會』的另一個瘋癲會員。據我所知,他對古梵薩文不感興趣,我無法相信他會追求秘籍那樣神秘難解的東西。」

  「但倫敦現在只有他擁有大量的安眠藥草。」

  亞特拿起拆信刀,心不在焉地把玩著。「這條線索不怎麼樣。」

  「你有更好的嗎?」她直率地問。

  他把拆信刀往桌上一扔。「沒有。好吧,我們就照妳的線索追查看看。」

  「怎麼查?我們不能搜他的屋子。它不像潘家那樣沒有人在,它會日夜都充滿僕人。」

  亞特緩緩微笑。「梵薩古諺云:『人滿為患的城堡,和空無一人的城堡一樣脆弱』。」

  「從來沒聽過那句諺語。」

  「大概是因為那是我剛才臨時編出來的。」

  XXXXX

  她凝視著燭火,直到它充滿視野。臥室的空氣裡瀰漫著蠟燭複雜的幽微味道。

  她集中精神,讓噩夢的情景似幽魂般飄進她的腦海。她不想再度審視那個噩夢,但別無選擇。她必須弄清楚夢境為何在上次有所不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沈浸在腦海的景象裡,再一次聽到大火的爆裂聲,再一次感受到鑰匙在她的手中。她瞥見地毯上金光一閃。鑰匙從她指間滑落,她彎腰撿拾,倫偉發出笑聲。她轉頭望向他,他屍體的手指伸向鑰匙……

  一聲尖叫響徹臥室。燭火閃動一下後熄滅,室內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剛剛發現是自己發出尖叫和打翻蠟燭,她就聽到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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