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頓皺起眉頭。「行動像正值壯年的男子,肯定沒有風濕病或僵硬的關節。拿著一根金柄手杖。」
亞特看到玫琳的手緊握住床柱。
「手杖?」她緩緩重複。
「沒錯。記得當時我就感到奇怪,梵薩人在那種情況下,不會攜帶那種東西。」伊頓說。「但話說回來,他必須從街道接近屋子,無疑是想偽裝一番以免啟人疑竇。我猜手杖和他的穿著很相配。但我還是覺得頗不尋常。」
玫琳和亞特交換一個眼神,然後她又轉向伊頓。「還有什麼可以告訴我們?」
「大概沒有了。任何人的聲音,我只要聽過就不會忘記,但我不認得他的聲音。就像我說過的,他是『陌生客』。」
亞特靠近床一步。「他有沒有跟你說話?說了什麼?」
亞特嚴厲的語氣使伊頓警覺地睜大眼睛。玫琳皺眉瞪亞特一眼,微微搖一下頭,然後面帶安撫笑容地轉向伊頓。「韓先生很想知道這個『陌生客』的身份。如果他成功地用香迷昏
我們,天知道他會對我們大家做出什麼事來。再微小的線索也有助於我們找到他。」
伊頓嚴肅地點點頭。「我不記得他確切的用字,只記得他說什麼『帶領他找到我的秘密,要我交出鑰匙這類的鬼話。我當然立刻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什麼?」亞特問。
「當然是我的筆記。」伊頓疑心地瞥向房門,好像要確定沒有人在走廊上偷聽。「研究了好多年。他們知道我就快要解開秘密了。」
「秘密?」亞特瞥向玫琳。「你說的會不會正好是梵薩嘉拉島的秘籍?謠傳去年被人從園圃寺偷走的那本古書?」
「不是,不是。」伊頓不屑地說。「秘籍只不過彙集了煉丹術的古老秘方,完全是無稽之談。我的研究深入梵薩核心。我找尋的是在古人發現後,失傳了幾世紀的科學大秘密。」
亞特差點大聲呻吟。盤問伊頓簡直比登天還難。
伊頓望向玫琳。「為妳的婚姻感到遺憾,親愛的。不得不承認聽說迪倫偉葬身火窟令我如釋重負。極其不幸的問題的最佳解決之道。」
亞特眉頭一皺。「你認識迪倫偉?」
「素未謀面,但在他死前不久,我開始聽到一些謠言。」伊頓點了兩下頭。「我幾乎可以肯定他是『陌生客』。要知道,他們非常善於偽裝。」
亞特努力按捺住性子。「你聽到什麼謠言?」
伊頓瞥向玫琳。「在令尊去世前不久,他寫信給幾個舊識警告我們,如果迪倫偉來問梵薩古書的問題,我們千萬不要被他女婿貌似天使的魅力給欺騙了。我立刻知道維敦把女兒嫁給了一個『陌生客』。」
亞特猶豫片刻後,決定冒險一試。「林斯磊認為迪倫偉的鬼魂前幾天去他的書房看他。」
伊頓「哼」了一聲說:「啐,林斯磊開口閉口都是鬼,那傢伙瘋瘋癲癲的,大家都知道。」
亞特心想,只有瘋子最看得出誰是瘋子。「你認為可不可能是迪倫偉沒有被大火燒死,回來替『陌生客』找尋梵薩的古老秘密?」
「我懷疑。」伊頓咕噥。「玫琳是她父親的女兒,她不是傻瓜。」
「意思是?」亞特問。
伊頓慈祥地對玫琳微笑。「我相信她會聰明地在大火吞噬屋子前,確定迪倫偉確確實實是死了,對不對,親愛的?」
玫琳眼中出現驚恐。「真是的,潘先生,你太令我驚訝了。沒想到你竟然會去注意,關於我謀殺親夫的流言。」
蓓妮非難地嘖嘖作聲。「天啊!伊頓,你怎麼會去聽信那種閒言閒語?」
「沒錯,全都是惡意中傷之詞。」伊頓公然朝亞特擠眉弄眼。「我是不會去注意那種蜚短流長的。韓先生,你呢?」
亞特發現玫琳滿臉焦慮地看著他。他想到颯奇的耳目每天早晨送到他桌上的謠言傳聞和小道消息。「我覺得尋常的流言極其無聊。」他說。
他看到玫琳臉上閃過如釋重負的表情。他說的是實話,他只對非比尋常的流言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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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亨利合起筆記本準備離開。「聽來你們兩個有段非比尋常的經歷。」
「確實可以那樣形容。」亞特說。
「潘伊頓很幸運。即使逃過闖入者的追殺,他原本還是很有可能傷重不治。」
「他很強壯。」
「沒錯,但真的是僥倖。要不是她……」亨利停頓一下。「呃,有句話我非說不可,她是個身材窈窕的女人。」
亞特倒了另一杯咖啡帶到窗前,他望著窗外的花園,腦海裡輕易地浮現玫琳的倩影。「沒錯。」他說。「曲線玲瓏。」
「而且聰慧過人。」
「的確。」
「還很有主見。事實上,我發現她的談話振奮人心。」
「是的,她有時非常……令人振奮。」
「今天跟她聊了很久。我必須承認,那樣的女人不容易遇到。」
「對極了。」
亨利走向房門。「我要告辭了。很遺憾還是查不到迪倫偉的進一步資料,但我會繼續打聽。下午我會去幾家製作特殊手杖的店問問,也許有人知道那支金柄手杖的事。」
「謝謝你,亨利。如果查到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我。」
「沒問題。」亨利打開房門。
亞特微微轉身。「亨利?」
「什麼事?」
「很高興你開始對狄夫人有較正面的看法,我知道那些謠言使你對她心存疑慮。」
亨利茫然地看了他幾秒,然後表情豁然開朗。「我說的不是狄夫人,我指的是她的姑姑李小姐。」
他走出書房,帶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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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蓓妮進入書房時,亞特還在工作。他禮貌地起身招呼時,注意到她堅決的眼神。
「李小姐,我能為妳效勞嗎?.。」
「是的,有件棘手的事要跟你談。」
亞特壓抑住呻吟。「請坐。」
蓓妮在書桌對面坐下,一臉堅決地看著他。「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是什麼事,韓先生。」
他本能地設法逃避極可能是令人不快的談話,他瞥向房門。「玫琳呢?」
「在樓上陪潘先生。她可能正在跟他討論不久前,維敦的一個老同事從西班牙寄來的一本奇怪的小簿子。」
看來他是不用奢望玫琳會來替他解圍了。
「原來如此。」亞特坐下來。「談到潘伊頓,我不得不說妳的醫術令人欽佩,李小姐。玫琳說的沒錯,妳對藥草非常內行。」
「謝謝。幾年前維敦帶回來一些關於梵薩嘉拉島土生植物與藥草的書,我花了不少心血研究。但我今天想要跟你談的不是那個。」
「我正擔心是那樣。」他拿起書桌上的表煉圖章,心不在焉地把玩著。「這件事與玫琳有關,對不對?」
「對。」
他端詳著圖章的雕刻,幾秒鐘後把頭抬起來。「妳對我的意圖感到憂慮。」
蓓妮聳起眉毛。「你直接談到問題的核心,韓先生。」
「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
蓓妮的藍眸裡閃爍著怒火。「但願如此。畢竟當一位紳士勾引一位淑女時──」
他僵住了。「她告訴妳,我勾引她?」
蓓妮揮揮手帶過這個問題。「沒有那個必要。早餐時我一看到你們在一起的模樣,就知道有事情發生了。我很清楚有些紳士視寡婦為好目標,但我承認我萬萬沒想到,你會那樣利用我的侄女。你一定知道她雖然是寡婦,但對男人幾乎是毫無經驗。」
「我知道。」他咬牙切齒道。
她尖銳地看他一眼。「毫無疑問。」
「等一下,李小姐。」亞特扔開圖章,坐直身子,把雙手迭放在桌面上。「妳要逼迫的人不該是我,是妳的侄女不肯認真看待現在的這個狀況。下午進潘家前,我嘗試跟她討論這件事,但她說什麼也不願意。」
「如果你的意圖是一片誠心,那你就有責任領頭。」
「我的意圖?」他惱怒地瞪著她。「是她口口聲聲說一切並沒有因我們之間發生的事而改變。她煞費苦心地指出那一點。」
「胡說,一切都變了。你們兩個在談戀愛。」
「她堅稱沒有變。她覺得今天的她在世人眼中仍然是黑寡婦,就像昨天的她一樣。」
「是啊,是啊,她也是那樣跟我胡說八道的。我們家的人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在意事實。」蓓妮嚴厲地看他一眼。「這裡明擺的事實是,我的侄女昨天還保有童貞,拜你之賜,她今天不再是完璧了。」
「我建議妳去跟她說,李小姐。她根本聽不進我的話。」他瞇起眼睛。「事實上,這件事開始看來像是她在利用我達到她的目的。」
蓓妮杏眼圓睜。「利用你?」
「正是。利用我找到糾纏她的那個鬼魂。她對我像對僱員,而不是像情人。」
「啊,我懂你的意思。」蓓妮噘起嘴。「沒錯,中間是卡著倫偉鬼魂的事,對不對?」
他等了一會兒,但蓓妮並沒有嘗試推翻他的結論。他起身走到窗前。「我想她不會承認對我有任何熱烈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