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身體漸漸復元,她願意到著名學府做成人學生,寫妥履歷,又找名人學者推薦。
通訊社拍檔意大利裔的貝洛地閒閒地說:「誰會追究李嘉誠或是蓋茲有無大學文憑。」
乃慈瞪他一眼,「你自己是康奈爾新聞系博士,你有什麼資格說文憑無用。」
「喂喂,看開點。」
乃慈吁出一口氣,「原來重返校園是這樣困難。」
「因為你目前工作成績與薪酬已經一流,放棄委實可惜。」
「但升學是我畢生心願。」
「我的心願是三妻四妾,你說如何實現。」
「貝洛地,你的意思是,成年人追求理想不切實際。」
「當然啦,犧牲那麼多,一定會後悔。」
沉乃慈忽然想起丁月鈴,已經是電影皇后了,忽然嫁給一個兒童病理專家,他有繁忙工作,不可能時刻陪伴她,她生活究竟如何?
乃慈不由得去打聽丁月鈴近況。
有人搖頭,「不知道,聽說很寫意,一個人求仁得仁總是開心的。」
「丁月鈴好像接了一個廣告拍。」
「真的?」
「全部在外國拍攝,酬勞八位數字,唉,一個女人的名氣竟如此值錢,真叫人羨慕。」
「慢著,」乃慈問:「是什麼商品的廣告?」
「好似是一種沐浴露。」
「那豈非要出浴?」
「小姐,她一定會穿著泳衣。」
乃慈頓足:「失算。」
「一千六百萬演出三十秒鐘還說不值?」
發生什麼問題?乃慈替她不安。
一個星期之後的週五,沈乃慈經過熟悉的大報攤,看到一大堆閒人圍住議論紛紛,爭購一本雜誌。乃慈訝異,咦,最近沒有什麼國際性大新聞呀,莫非有突發事件?
報攤東主看見她,笑著大聲叫:「沈小姐,你上了頭條。」揚著一本雜誌,遞到她手裡。
乃慈嚇一跳,連忙走到一旁細閱。
只見封面上登的,正是丁月鈴那幀半裸照片,呵,難怪那麼轟動。
乃慈呆往。
誰,誰把照片交給雜誌社?只見大字標題;「丁月鈴復出,細說與名記者之間恩怨」。
什麼?照片竟由丁月鈴本人提供?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內文中丁月鈴娓娓地把她入行時的遭遇道出,感人肺腑,為復出鋪路。
她簡直把傳媒玩弄於鼓掌之上,這聰敏如人精的女子可知道她在做些什麼?
乃慈家中電話響個不停。
「乃慈,你真夠義氣。」
「乃慈,有那樣好的照片也不給我們用。」
「那張裸照起碼值六十萬,你竟交回她本人。」
雖然人人都盛讚沈乃慈,可是乃慈卻有被出賣利用的感覺,她如啞子吃黃蓮。
「原來記者與藝人也可成為真正朋友。」
「我們對你們這兩個女子另眼相看。」
丁月鈴復出,出奇成功。
傳媒並沒有追究她的婚姻是否失敗,一味集中火力報道她的新動向,並且認定丁月鈴是記者之友。
沈乃慈一聲不響。
這是她最好習慣:靜,無論關不關她的事,她都以靜制動。
丁月鈴的戲路風格大轉,她開始主演一些艷情戲,但因劇本寫得好,並不覺猥瑣,其它女星紛紛傚尤。
又成功了。
一日,乃慈閱讀至深夜。電話鈴響,乃慈似有預感,取過話筒,她說,「稀客。」
「乃慈,聽到你聲音真好,仍在本市?多怕你已移民。」
「月鈴,別淨說場面話。」
「乃慈,仍然一句話,謝謝你。」
乃慈苦笑,她問:「你的婚姻怎麼了?」
「太高估自己,一個月後就悶得發瘋,想打道回府,原來,良家婦女不是我那杯茶。」
「結果苦忍了多久?」
「九個月。」
「天長地久。」
「我不怪你挪揄我。」
「我不是故意的,還有,你的私蓄呢?」
「投資失敗。」
乃慈擔心得倒抽一口冷氣。
「不見了一大截,算是不幸中大幸,趁這幾年還掙得回來。」
「你轉機得快。」
「是,有人拖那麼三兩年,就不再有機會。」
「裸照被刊登出來,你不覺尷尬?」
「在今日,那算什麼。況且,照片背後,有動人故事。」
「從頭到尾,你並不在乎裸照?」
「乃慈,我不是不在乎,可是,我也並不覺得羞恥,我倘若不包涵自己,原諒自己,還有誰會那樣做?」
乃慈歎口氣,「你說得對。」
「我又回來了。」
「你很成功。」
「出來見個面好嗎?」
「不,我怕你約了記者,鎂光燈閃閃,吃不消。」
丁月鈴哈哈地笑,「連記者都怕記者。」
乃慈苦笑,「我記得你說厭倦。」
「名記者,你也說過要移民讀書呀。」
要放下談何容易。
這時,有人敲門,這麼晚,是誰?
「改天再談。」
她掛上電話去開門。
「丁小姐派我來。」
來人放下小小包裹就走了。
這精靈又搞什麼鬼,乃慈拆開包裹,看到一隻名貴金錶。
「乃慈,你又幫了我一次,衷心謝謝,月鈴。」
乃慈戴上手錶,那正是她一直想要的款式牌子,丁月鈴不知如何曉得。
一個記者與一個女演員的糾葛,至此終止了。
深夜電視上正在播放丁月鈴初出道時的影片,她演不良少女,穿得十分暴露,演技拙劣幼稚,可是天生美貌與姣好身段戰勝一切,觀眾完全接受她。
乃慈也仍然喜歡她。
她關掉電視,扭開收音機,聽到的又是那首歌:當我們還是新人的時候。
婚禮歌手
連璧是一個歌手, 薄有名氣, 本來在小型夜總會表演,一次,經理人問她:「美聯公司三十週年誌慶晚會,三首歌,去不去?」
為什麼不去,連璧看得很開,江湖規矩她最清楚,有得做的時候,不欺場不失場,可一沒有生意,悄然引退,享受悠閒,千萬不可有客欺客,無客拉客,繼而怨客罵客。
賺回來的錢一定要節蓄,免得像若干前輩那樣,晚景淒涼。
那天晚上,她穿得很端莊,唱了三首歌之後,主人家希望她留下來一起吃飯,她見有空,隨和地賓主共歡,接著,又多唱了兩首。
主人很高興,給多一封紅包。
過了一個月,經理人又問:「連璧,唱不唱婚禮?」
「誰結婚想到我?」
「上次美聯公司還記得嗎?」
「記得。」
「對你印象好極了,三首歌,酬勞加倍。」
連璧笑,「越來越講排場了,婚禮上還要唱歌?」
「整組樂隊現場演奏,好讓人客跳舞嘛,你挑些好兆頭的歌唱。」
「我明白。」
美聯老闆姓葉,非常闊綽,還替連璧多做一件禮服,同伴娘的式樣類似。
連璧選的歌不外是「我愛你到永遠」、「吾愛吾心」、「此心不變」之類的歌。
之後,不知怎地,一傳十,十傳百,連璧良好的工作態度傳開了,一年起碼唱十多次婚禮,竟成了婚禮歌手。
有時在豪華的遊艇上唱,有時在酒店宴會廳,有時在主人家寬敞的後花園,真沒想到市內有那麼多豪華的婚禮。
連經理人都詫異,「有無客人認真欣賞歌聲?」
「我想沒有。」
「太浪費了。」
「喂,難道不賺嗎?」
「百就銀行的千金小姐想邀請你演出。」
「沒問題。」
「她要求比較複雜。」
「酬勞也比人高嗎?」
「多三倍。」
「那不成問題。」
「她想先聽你試音。」
「試音需另外付車馬費。」
「她同意了。」
「幾時?」
「明早十時去銀影路一號。」
「我會準時到。」
「那位小姐叫甘綺麗。」
多麼好聽的名字。
第二天,連璧準時去到甘宅。
傭人說:「小姐在會客室。」
連璧發覺有人比她早到,啊,甘小姐在試穿禮服,只見一層層輕紗包裹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女郎,另外有兩個少女蹲著把裙腳釘上去。
連璧不禁脫口說:「宛如仙子。」
甘小姐轉過頭來,一臉笑容,「你一定是連璧,請坐。」
連璧本來以為甘綺麗會很驕傲,但是沒有,她十分隨和。
「這麼早請你來,起得了床嗎?」
「我昨晚沒場子,早睡。」
「這件禮服好不好?」」
「是維拉王的設計吧?」
「正是,你好眼光。」
甘小姐像是累了,坐在沙發上。
這時,有人把一頂鑽冠輕輕戴在她頭上。
連璧呵地一聲。
她一直以為鑽飾不過是一種奢侈的裝飾品,沒想到它真可使一個女子容光煥發。
甘綺麗說:「是我的嫁妝。」
她看上去像個公主。
連璧由衷讚美:「甘小姐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新娘。」
「謝謝你。」
「我可以開始試音嗎?」
「這邊有琴。」
連璧決定自彈自唱。
她開口唱:「山盟海誓,此心不渝……」
「不不不」甘綺題說:「請唱情人的眼淚。」
連璧一愣。
「不怕,我喜歡這首歌。」
連璧只得清唱兩句。
甘綺麗鼓掌,「就唱這首,我喜歡你聲音中隱隱無奈之意。」
連璧說:「這歌不適合在婚禮上唱。」
「為什麼?」
連璧微笑,「有時,我們總得隨俗。」
「那麼唱『愛你在心口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