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直沒勁去裝扮自己,今天要出去,倒一團糟。
怎麼辦好呢?我看看時間,劉天威又快要來了。
沒奈何,我只好用一條橡筋把整束頭髮縛住。
我解嘲的向自己說,何必為這個劉天威打扮!
剛剛披上外套,門鈴就響了,他倒是頗為準時。
我隨即想到,阿清對於上門來接她的男朋友,總是愛理不理的,她自關著房門化妝,那個男的就在客廳等個半死,我為什麼不學學她呢?
照阿清這種吃得開的程度來講,她是值得傚法的。
那麼我為何這麼笨,早打扮好了來恭候劉天威?
算了,我喃喃的想,阿清有她的福氣,我是我。
我沒有那種魅力,會叫一個男人對我死心塌地。
我不叫他們等,他們不會感激,叫他們等的話,說不定早就不耐煩走了。
門鈴又催了一下。
我去把門打開,劉天威在門外,容光煥發的樣子。
「好了嗎?」他問。
他穿著一件薄羊毛衫,一條長褲,很是精神。
是的,與他出去,總比悶在家裡好得多了。
這是我與他第一次的約會,我們玩得相當開心。
不管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我總是真誠的對他。
也許阿清視他如糞土,但是我的的確確把他當朋友。
他是一個不錯的人。
漸漸我發覺他除了死心眼一點之外,就沒有什麼缺點了。
他的學識不錯,人品也很好,在他的心目中,阿清是天上的仙女,什麼都錯不了。
我覺得暗暗好笑。
阿清真是可以自傲了,以她這樣的作風,居然有人把她當仙女,真是受不了。
劉天威就是有這種傻勁,不過我還是把他當朋友。
忽然一個晚上,在我們吃飯的時候,他說了很多。
他說:「如果阿清像你,那就好了。」
我說:「如果阿清像我,你也不會喜歡她。」
劉天威笑,「不會的,我希望她有你一半的誠意。」
「你們男人不會喜歡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女人。」
他低下了頭。
「凡事吊吊胃口,當然比較提高興致。」我故意說。
「那你為什麼不那樣做呢?」劉天威天真的問我。
「我?這是一門藝術!不是人人會的,也得講天才。」
劉天威笑了。
「我沒有這份天才,所以只好等一個欣賞誠意的男人。」
「你真是好,阿潔。」
「好?」
「是的,與你在一起!真是鬆弛開心,不必提防任何事情,你又不發脾氣,不使小心眼,不作弄人。」
「那多沒有剌激。」我自己先仰頭笑了起來。
心裡不曉得是開心是難過,很說不上來的一種味道。
劉天威忽然說:「要是我說我要忘了阿清,你相信嗎?」
我怔了一怔。
「我決定把她忘記。我希望你可以與我做朋友。」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覺得他太兒戲了。前幾天還口口聲聲的在說愛阿清,現在又這樣。
叫人怎麼相信他呢?我很難堪的看牢地,不出聲。
「你不相信吧?」他問:「但是人總會有覺悟的一天。」
「你覺悟了?」
「是的,阿清這樣對我,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那你倒很聰明,難道與我在一起,就有好結果?」
「阿潔,你是一個好女孩子,你會瞭解的。」他說。
「我不瞭解,我只覺得你自私,那你把我當什麼?」
「你誤會了,我對你是過份坦白了一點,阿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會對你好的,只要你答應。」
我笑笑,「我們別說這個了,你一定是想念阿清。」
「不不──」
「但是我不能做她的替身,你要明白,我不是阿清。」
「誰把你當阿清呢?你也真是太多心了。」他笑。
「不是我多心,而是我一直有那種感覺。」我說。
「那麼你的感覺錯了。」他說:「我不會那麼做。」
「希望你不會。」
「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了,這倒也好,將來不會有誤會。」
「什麼誤會呢?我不會因為小小事情與朋友爭吵的。」
「是的,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劉天威再三的說。
他給我的評語,就是一個好字,除了好,還有什麼呢?
這個年頭,做一個好人,似乎很不划算,又得不到同情。
但是劉天威以後,卻對我著實的關心。
他天天來兩個電話,早晨一個,晚上一個的問候我。
每星期我們總出去兩三次,不是看戲就是逛街。
他是一個守禮的人,漸漸我忘了他對阿清的過去。
我是一個寂寞的人,找了一個伴,當然覺得珍貴。
在那一段時間裡,我相信他是無憂無慮的,很開心。
我們漸漸說的話也多了起來,見面時有講有笑。
不消說,任何敏感的人,都會說我已經交上男朋友了。
那幾個星期,我們兩個人的確是過得很愉快的。
但是阿清回來了。
她並沒有通知我她的歸期,她是忽然之間回來的。
當時劉天威正在我們的客廳裡,幫我繞著絨線。
門鈴忽然震天價的響了起來,我只好匆匆去應門。
門外站的正是阿清。
她身邊放看一大堆行李,手裡抱個娃娃,翹著嘴。
「阿清!」我驚奇的叫了一聲,「是你回來了嗎?」
「可不是?按鈴就按了半天,累死我了!唉。」
這時候劉天威也出來了,看到了阿清,他也覺得突然。
我細細的留意看他的瞼,他的表情是有點複雜的。
但是他隨即把情緒壓了下去,開始幫阿清抬行李。
把箱子都搬進屋子裡了,阿清才躺在沙發上伸懶腰。
「好玩嗎?」我問。
「太好玩了,只是累。」她笑。
「你胖了。」劉天威說。
「是嗎?」阿清說:「該死,吃太多了了──咦,你怎麼會在?」她忽然之間想起來,
便問天威。
「我來看你姐姐。」劉天威簡單而得體的回答她。
「哦──」阿清把這一聲拖得長長的,又眨眨眼睛。
我只好裝作看不見。
「姐姐,」阿清說:「我認得了一個男朋友,改天帶回來給你看看,我愛上他了。」
「什麼男朋友?哪一個?」我問:「我還沒見過的?」
「沒有,」阿清傲然搖搖頭,「是留學生,家裡富有。」
「哦。」我應了一聲,看看天成,只見他低著頭。
讓他親自聽見也好,好叫他死了這條心算數了。
如果他心裡難過,那麼是他活該,到現在還忘不了阿清。
「他也喜歡你?」我問。
阿清說:「當然,否則又有什麼意思?感情是兩方面的。」
天威站了起來,去倒一杯茶喝。
「我也要茶,」阿清忽然嚷了起來,「給我一杯。」
天威只好也給她一杯,看看我,我只是笑了一笑。
是的,作為一個男人,要忘記阿清,太難太難了。
我不怪天威,阿清實在有這種魅力,沒話可說。
就看看她躺在沙發裡的樣子吧,就夠迷人的了。
阿清穿一件黑色緊身毛衣,下面一條中庸裙子。
那條裙子開了一個叉,露出她咖啡色的黃黑格子絲襪。
阿清的大腿是渾圓的,小腿細緻,身裁第一流。
那張臉,更是不用說了,不見她一個多月,連我做姐姐的都覺得她嬌艷。
阿清呷了一口茶,又開口了,「姐姐,他叫彼得。」
「這些人都叫這些名字」,我笑,「並不稀奇。」
「不過他是完全不同的,姐姐,你慢慢就會知道。」
「我相信你的眼光,阿清,我會有機會見到他的。」
這時候天威忽然說:「你們姐妹倆聊天吧,我先走一步。」
「這麼快就走了?」阿清問:「有空再來啊,不要客氣。」
天威笑笑。
我替他開了門,送他出去。
阿清問我,「他現在在追求你嗎?這個劉天威。」
我不回答。
「人蠻好的,」她說:「項老實的樣子,靠得住。」
我還是不響。
「當然比起彼得,那是沒得說,我們想早日訂婚。」
「那也好,只要你喜歡就行了,」我說:「我沒問題。」
她早日訂婚,結婚,我也可以放心,既然她有這麼一個好的男朋友,不會再看上劉天威了吧?
其實阿清又幾時把劉天威放在眼內呢?我真是擔心過份。
於是我又問:「只是你認識他才那麼一默日子,是否………」
「姐姐,有時候喜歡一個人,不是講日子的,」她甜蜜的說:「對著一個人幾十年,不一定會愛上他。」
「阿清,你也廿歲出頭了,你自己小心才是。」我說。
「知道了。」她說。
過了沒幾天,阿清把那男孩子帶回來給我看了。
他的確長得漂亮,事實上我一輩子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男孩子,五官身裁幾乎是十全十美的。
比起他,天威無異是呆得像一塊木頭了,阿清說得對。
但是這個男孩子也的確是長得浮滑了一點,又是富家子弟。
「要小心啊。」我告訴阿清。
阿清狡猾的笑了一笑,「放心,姊姊,我會做的了。」
過了沒一個星期,當我與天威在一起的時候,他問我:「阿清的男朋友你見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