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正當他焦急不已之際,她無意識的囈語傳來,更令他心急如焚。
他連忙召喚僕人,端來一盆又一盆的炭爐,燃起燒得紅透的炭火,讓屋內立刻溫暖數倍。
然後他又拉起被褥,將易沄天包裡得密不透風,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她週身的寒意卻依然消退不了。
「冷……冷……我好冷……」即便身上的被褥已經加了兩條,床旁也燃起熊熊的炭爐,可是她依然冷得牙關直打顫,身子也不停的劇烈顫抖著。
見到她痛苦的模樣,他緊皺著眉,也遣退僕人,在門被闔上之際,迅速的褪去衣衫,翻身上床,緊緊將她抱在懷中,想要將自身的體溫傳至她冰寒的體內。
「嗯……」迷濛之中,易沄天低吟了一聲,只覺渾身的寒意漸漸被一個溫暖的東西給驅走。
於是她下意識的將自己的身軀更往單知過的懷裡縮,竭力想要藉由他的體溫來溫暖自已。
過了一會兒之後,易沄天身上的寒意緩緩退去,她帶著萬分疲憊沉入夢鄉。
耳畔傳來規律的氣息,讓單知過一顆焦急的心終於安心的落下,他不由得更加緊擁著她柔軟的身軀。
生平第一次,他竟然感到滿足,心中無盡的憤恨幾乎都被懷裡的人兒給驅走。
他從來不曾如此掛心過一個人,尤其是女人,而易沄天就這麼突然地闖進他枯寂的生命中。她就像是一股清流,流進了他充滿恨意的心。
望著她熟睡的容顏,他多麼渴望能和她相守一輩子,不再理會過往的恩恩怨怨。
但他不行,爹親冤死的仇恨是他不能忘卻的,更何況他為了復仇而染滿鮮血的雙手也沒有資格擁有她。
再說,她是一個懷有仁心的大夫,絕對不忍見到染血的戰事發生,所以她不可能會接受他心中那股亟欲復仇的信念,更遑論是他意圖顛覆朝廷的事?
對他而言,復仇代表了一切,就算知道自己傾心於她,但若她與復仇兩者間必須選其一的話,他勢必得要放棄她。
也罷!他與她本就是兩條不該相交的直線,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齊她所需要的藥材,養好她的身子,然後讓她離開,否則一日蔣她捲入那充滿仇恨的漩渦中,兩人的對立可想而知。
想到這裡,他倏地放開懷中熟睡的人兒,不再眷戀她所散發出來的平靜氣息。
畢竟自他決意復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回頭路,更注定他與她之間不會有未來。
他毅然決然的翻身下床,但行不過三步,就因為心中濃濃的不捨,一再地回頭探望,只為貪戀她那清麗絕俗的容顏!
最後他牙關一咬,切斷了心中對她的不捨,閃身步出門外,將自己的情緒一併關在這間房內。
就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吧,從今而後,她做她的大夫,救盡天下無數蒼生,而他則繼續他的報復,準備掀起漫天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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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姑娘,你還不能下床呢!」被派來服侍易沄天的丫環情兒著急的站在床邊,想要阻止易沄天下床的舉動。
微微的皺起眉頭,易沄天瞥了身旁的情兒一眼,頗感不耐。
「我只是要出去走走,你就別擔心了。」她捺著性子安撫情兒,瞭解情兒不過是一個領人錢財的奴僕,對於主人的交代自得恪守。
不過她行走江湖一向獨來獨往慣了,突然之間身旁多了一個服侍的人,還無時無刻的提醒她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自然難以適應。
「王爺要出門的時候還交代,要易姑娘待在房內休養。」情兒一見她堅持的態度,心裡更是急了起來,連忙抬出主人。
易沄天原本平靜的心因為情兒提起單知過而顯得煩躁,對於他近日來那種過於保護的行為,她早已有些不能接受。
她並不是一個養在深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就算這陣子她的身體因為毒傷而變得虛弱,但也不至於連出房門曬曬太陽、吹個風也做不到吧!
再說,她自己便是大夫,對自己的身體狀況自然瞭解,雖然體內還有餘毒,但除了毒發時會產生異常的痛苦之外,其餘時間與正常人無異。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希望能在今天自己精神還不錯時,到園子裡走走,否則一天到晚悶在房中,對身子也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每次一想起單知過那異常的保護和溫柔,還有他眼底那抹複雜的神情,她便更加煩悶不安。
如果她再不出去吹吹風、透透氣,就算不被體內的餘毒給害死,也會被這種心情給悶死。
她著實不喜歡這樣摸不清的情況,更不喜歡這種脫序的生活。
「易姑娘,你就別再為難情兒了吧!你這一出去,要是有什麼閃失的話,情兒就算拿命來賠都不夠。」
王爺對待下人一向賞罰分明,若是讓他知道她沒有遵守他的命令,守好易姑娘的話,輕則杖責,重則趕出王府,那都是她所不能承受的責罰啊!
「有事的話,我自己會負責。」易沄天仍是捺著性子對情兒保證,心裡則思索著自己是否應該和單知過好好的談一談了。
這樣毫無自由的日子她已經無法再繼續忍受了,若是單知過再不撤去這些惱人的禁令,她恐怕真的會窒息在這座富麗堂皇的過王府內。
「這……」情兒輕咬著下唇,即使有了易沄天的保證,但只要一思及單知過發怒時的模樣,她依然不敢輕易放行。
畢竟王爺曾經千交代、萬囑咐,要她好好的守著易姑娘,面對這樣的重責大任,她可不敢有一點兒輕忽。
瞧情兒依然猶豫的模樣,易沄天索性不再和她說下去,身軀靈巧的繞過擋在身前的她,伸手拉開房門,不意雙眸卻對上一對炯炯有神的目光。
「身子都還沒有好,為什麼要出去吹風呢?」單知過微微的皺起眉,對於易沄天這種輕忽自個兒身子的任性行為顯然頗不能認同。
這幾天他都藉著情兒得知易沄天的近況,強忍著自己心中的擔憂,不來這兒打擾她,不願讓自己越陷越深。
然而,今日著實抵不過他心中的思念,故而想來這兒瞧她一眼,看看她是否安好,沒想到他人才到房門外,就聽見她不顧自己毒傷未癒,急著要外出透氣,逼不得已只好現身與她一見。
「你來得正好,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談談。」一肚子氣沒處發,正好碰上了眼前這個罪魁禍首,易沄天打算將話給說清楚、講明白。
「喔!」單知過訝異於她身上所彰顯的怒氣,那是一向平靜淡然的她鮮少有的情緒。「那就到房裡談吧!」
語畢,他理所當然的握住她的纖腕,就要往房內走去。
面對他如此霸道的自以為是,她終於也動了怒,用力的甩開他的手,然後提高音調對他吼道:「我不要在房裡談,我要出去談,我要出去吹吹風、曬曬太陽。」
「你……」震驚於易沄天如此激動的表現,單知過頓時完全愣住,畢竟她給人的感覺總是平平淡淡的,像是沒有什麼脾氣般。
可今日竟會對人怒吼,想來她真的被他給悶壞了吧!
就在他沉思時,易沄天一個閃身繞過擋在身前的他,逕自往那充滿陽光和綠意的後院走去。
「可是……」單知過的話在看到她堅決而去的背影時倏地打住,見到她如此渴望清新的空氣,他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他眸中暗藏著呵寵,瞼上漾著難得的淺笑,就這麼跟在她的身後,看顧著她的一舉一動,並保護她不再被他人所傷。
明知道自己應該離她遠遠的,不該再深陷於感情的包袱中,可是一顆心就這麼不由自主的跟著她的身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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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睽違已久的陽光,易沄天原本沉悶的心情終於漸漸開朗,方才盈於胸口的怒氣也消褪了許多。
明知單知過就跟在自己身後不遠處,但她仍自顧自的走進後院旁的一大片竹林中,想藉著清新的竹葉香驅走她心中的煩悶。
然而她發現自己的心情始終平靜不下來,身後那穩健的步履聲,不斷打亂她的心。
她不解,雖然單知過總是面無表情的對待她,可是言談之中又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情感,而這樣的矛盾正是擾亂她平靜的罪魁禍首。
她走走停停了好一會兒,餘毒未除的身子微微地感覺疲憊,她這才心滿意足的在身旁不遠處的石桌坐下。
該是好好談一談的時候了,在這段日子裡,她不是沒有感覺到他對她的好,卻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對她的排拒。
就在這兩種極端的情緒中,易沄天也常常不知不覺的被牽引著。
她一向是個對自己極為誠實的人,或許就在單知過願意冒著生命的危險為她吸吮毒血的那一刻起,自己對他的感覺便已不復單純。
可他們之間存在著太多的不同,他一心一意極力想要報仇,而她則希望他能放棄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