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超過一句啦。我答應您,我保證會認真、用力、努力地去想您剛才說的話,晚安。」王慈韻擺擺手,趕快閃人。
回到店裡,收錢對帳,檢查火源和開關,等和最後一位離去的員工說再見時都十一點多了。雖然家就在樓上,王慈韻卻用著不曾讓別人見到的步履,蹣跚地步上樓梯。
睡覺前的一點點時間,是她和方凱淵談心的時刻。看時間,心想方凱淵該到家了,王慈韻便拿起電話,連續按下早就熟記在心裡的一串數字。響了兩聲,就傳出方凱淵的聲音。
「慈韻,我才剛到家。」
「你怎麼知道是我打來的?」
「我們兩有心電感應呀……」方凱淵笑著回答。
本來談得還算高興,哪想到,當她向凱淵抱怨大家聊得正開心的時候他為什麼掃興地提到結婚這種敏感的字眼,凱淵競突然生氣不理她,讓她也生氣地用力掛上電話。
她這個人,平常是累了一上床很快就會睡著的,今天卻閉著眼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經過一夜,王慈韻誠實地檢機自己的心意,她發現媽媽真的瞭解她,她不只愛上方凱淵,而且愛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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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慈韻雙手托著小巧的下巴,黑瞳呆滯地看著手上的菜單。
「慈韻,我說了半天的話,你根本沒有在聽。以前你最愛和我討論菜單,但是,最近我常覺得你魂不守舍,對工作也不像過去那麼熱中。」
「有嗎?」王慈韻抬頭傻傻地回問。
鄭明維把王慈韻手上的菜單抽走,鼓起勇氣問道:「有心事?」
「沒有啊。」王慈韻搖頭,把菜單再搶回來,裝模作樣地看著。
「算了,我知道你在想那個人。」鄭明維經過一番掙扎,才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啊?」王慈韻茫然地張嘴『啊』了一聲。「想誰?」
「慈韻,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
「好人,負責任的好人。」鄭哥今天怪怪的。「包括羽萱他們都這麼覺得,你是個大好人。」
鄭明維笑了一笑,然後搖頭。「那你怎樣看待我?老實說。」
「鄭哥,你不舒服嗎?」王慈韻說完,開玩笑地伸手去按他的額頭。
鄭明維抓住她的手。「我很好。我只是--只是想要知道。」
王慈韻心頭陡然一凜,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她趕緊縮回手,慎重誠懇地說:「我一直很尊重你,當你是前輩、是哥哥--」
鄭明維臉色一僵,幸好他坐著。「哥哥?」
「嗯。」王慈韻裝成什麼都不知道,坦然笑道:「雖然我有兩個哥哥了,但我很貪心,希望能多你這麼一個哥哥。鄭哥,你今天為什麼淨問些奇怪的問題?」
迎視著王慈韻關懷的眼神,鄭明維清楚看到那對漂亮的黑瞳裡不帶男女感情,有的只是兄妹間的關心,他決定放開胸襟祝福她,把她當成妹妹、好朋友,盡心盡力在她的餐廳裡努力工作,發揮他的專長。
鄭明維露出自嘲的笑容搖頭。「能被你當成哥哥是我的榮幸。對新菜單有什麼意見?」
王慈韻暗地拿方凱淵和鄭哥作比較。鄭哥很客氣、很有風度,但這種悶騷個性追女朋友很吃虧,還是直接坦白地的凱淵可愛,雖然當時他貿然說要追她時,把她嚇得差點昏倒,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心裡反有一種甜蜜的驚訝。
「咳。」鄭明維咳了一聲要她注意。
王慈韻趕緊將眼睛盯回菜單上。「我在看了。鄭哥,最近常聽到一些餐廳做虧本倒閉的事,我愈來愈不會選擇菜單了。」
「那是因為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
「不然這樣,鄭哥,經理讓你當好不好?」
「我當經理?』
「沒錯,你當經理兼總廚。」
這個太意外了,鄭明維愕然:「我不行。」
「你當然行!我想過了,獅子星座只有交給你管理,我才能放心。鄭哥,你若接下這職位,不只是幫我,也是幫我們全部的員工耶。」
鄭明維抬頭等到快把天花板看穿了,才嚴肅地轉向王慈韻,凝重的神情讓王慈韻大氣不敢亂喘,直等到他點頭。
「太好了!」王慈韻似乎看到一個更快樂的世界等著她。她輕鬆地站起來:「鄭哥,你是我的救命思人。走,我們出去公佈新的人事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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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慈韻把新取名叫「叮咚」的小狗抱在膝上玩。
因為等不到方凱淵的電話,她抬頭看了好幾次時鐘。以前他們有過約定,不管多忙,每天一定要給對方電話。她曾開玩笑地問方凱淵,要是哪天兩人沒話可講時怎麼辦?她記得方凱淵是這麼說的:「為了聽到你的聲音,就算道一句晚安也要打。」這句話讓她覺得好窩心。
就是嘛,若不是靠電話情話綿綿,彼此見面的時間那麼少,她和方凱淵的感情是不可能進步這麼神速的。
但是,這兩天他們的通話內容冷淡得只比說晚安好上那麼一點點而已。凱淵說他忙,她卻懷疑凱淵氣還沒消。
「叮咚,凱淵真的那麼忙嗎?」王慈韻無精打采地問光頭小狗。聽說禿頭的人都很聰明,禿頭的狗是不是也一樣?四眼相對半天,叮咚動了一下,踢踢狗腿要人摸它,王慈韻手指輕輕捆著它的肚皮。
好舒服……叮咚粘了女主人一下,舒適地閉上眼睛,咧開闊嘴享受馬殺雞,一臉狗賤相讓心情低沉的王慈韻忍不住笑了。
「我應該替你取名叫『賤賤』才對的。」
耳朵癢癢,叮咚抬起頭用力甩一甩,然後再換個姿勢,繼續躺下來享受女主人輕柔的愛撫。
「你還真聽得懂耶。」王慈韻笑著拉它的腳,吵它睡覺。
幼犬最喜歡玩了,叮咚馬上翻過身,用活潑的肢體和喉嚨發出可笑的聲音來逗人,王慈韻和狗狗玩得忘了她剛才還在嗔怪方凱淵的冷淡。
「好了,睡覺,不許再吵我了。」王慈韻說完拍拍叮咚的頭然後把它放進狗別墅裡,將狗籠的門放下。
今晚,她想跟方凱淵說晚安,遂打了電話給他
過了十秒,她擰著眉心把電話掛斷。怪了,中午以後凱淵的行動電話就都是這種令人厭煩的語音服務了……
她並不知道,方凱淵中午去接薇薇安以後就一直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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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凱淵接薇薇安先到公司參觀,然後送她到下榻的飯店,晚上和全部員工一起在日本料理店為她接風。熱情活潑的薇薇安叫了好幾瓶酒,學台灣人的乾杯文化和同事起哄灌他酒,害他喝得頭昏腦脹,等他把薇薇安送回飯店看到房中的大床時,他就面前下不支趴倒在床上。
「凱,醒醒。凱--」薇薇安用力搖他。
「好吵……」方凱淵勉強把臉轉過來,模糊地說了幾個字,然後就徹底地睡著了。
同樣帶著酒意的薇薇安低頭看著他,剛毅方正的臉、濃濃的眉、挺直的鼻樑,加上好看的雙唇……啊,好性感歎!
凱是什麼味道?薇薇安醉眼漾出笑意,嫣紅的唇不穩地靠近方凱淵酒味濃重的嘴巴,當四唇相接的時候,她閉上眼睛抱著方凱淵結實暖和的身體。
不對啊,她張開佈滿紅絲的眼睛,凱絕不可能睡得像個死人!
而且,他的身體好像太熱了。薇薇安勉力撐起身體,把她的手貼在方凱淵的額頭上,另一隻手貼在自己的額上。
哇--好燙!
「凱!」
方凱淵「嗚」了一聲,翻個身,雙臂攤開,睡成大字型。
「凱……」搖不醒,她也快不行了。薇薇安打了一個酒嗝,搖晃地站起來,不管天花板是否在旋轉,習慣裸睡的她脫掉衣服鞋子,然後爬上床,拉上毯子就躺在方凱淵的手臂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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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麼睡在薇薇安旁邊?
方凱淵輕輕將趴在他身上的薇薇安推開,發麻的手臂重重擱在欲裂的額頭上,兩眼瞪著天花板,想不起昨晚送薇薇安回飯店以後的任何事情。
「凱,你醒啦?」被推醒的薇薇安性感撩人地抱著枕頭磨蹭。
方凱淵看到她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心裡的不安漸漸加大。
「我怎麼會睡在這裡?」
「我好累,我還要睡……你去上班……」薇薇安說完抱著她的枕頭轉身。
一片白玉般的裸背毫不吝惜地在方凱淵眼前展露,而原本蓋在他身上的被子也讓薇薇安拖過去,方凱淵才驚訝地發現他也只穿著一件內褲。
天!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對王慈韻用情執著專一的方凱淵無心欣賞薇薇安的美背,出於不讓她著涼的善心,他隨意替她拉上被子,然沒撐起身體下床尋找衣服到浴室沖澡。
就他太陽穴疼痛和反胃的情形看來,一定是宿醉的後遺症。而依他醉了就像死了一樣的好習慣,他「應該」可以無愧地走出這扇門;「不應該」的是,他和激激安好像穿太少,又睡在一起……
方凱淵走出浴室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搖醒薇薇安,他要問清楚;沒想到薇薇安睡得像個死人,搖也搖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