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言聲呀。」
我「嗚」的一聲,差些兒沒昏厥過去。「言聲?言聲?」
「是的,你的病人董言聲。」她走過來,雙眸閃爍著光芒。
「言聲——?」確是言聲,「你怎麼,你怎麼會說話了?」
「我覺得想說話,於是便開口說話。」她狡黠地說。
真是她,我大力擰自己面皮,覺得痛,證明不是做夢。
我跳下床:「言聲!」
「宋星路!」她格格地笑。
好一個活色生香的董言聲。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如墮五里霧中。
「你糊塗?」她坐在我床頭。
我怔怔看著她,「我不明白,你不是生病嗎?你不是精神病?你不是連話都不說,你不是聽不見看不到?」我瘋起來,緊緊抓住她的手,「你究竟是誰?真是言聲?」
「是,我是童言聲。」
我們四隻眼睛凝視著。
我忽然明白了,「啊,你玩弄我們。」我腦中靈光一閃,激動地說,「你根本沒有生過病!」
「不,」她搶著說,「我生過病!我初見你的時候,的確是個病人,我覺得普天下沒有人愛我,沒有人屬於我,我也不屬於任何人,我萬念俱灰,成日所想的不過是生不如死!」
「但是你神志是清醒的!」我大聲說,「你怎麼忍心叫你父母傷心?」
「對不起,」她黯然說,「宋星路,你說得對,我患心蝕病,有巨大的陰影遮住我的心,我根本不能顧及親人的苦楚,我自私。厭世,把自己關起來,鎖上門,打算一輩子都不出來,在醫院中度其餘生,與世人隔絕……」
「太忍心了。」
她有點激動,美目潤濕,「這個世界既然不需要我,我何必還要眷戀它?」
「這世界?你的世界有多大?」我夷然,「為一個男人就放棄一切?笨蟲!」
她緊握著雙手,「但是我痊癒了。」
「真的?」我側著頭,這個像狐狸般狡猾的女孩子,住在醫院大半年,瞞過我,瞞過護士,瞞過父母。
怪不得我動起氣來,「你做得一場好戲。」我說。
她看著我,「我以為你見我開口說話會開心,」
「你心中取笑過我幾次?」我責問,「你聽懂每一句話,卻裝傻!」
「原來你喜愛的,只是白癡董言聲。」她退後一步。
「嗯,你別動!」我緊張起來,「我不准你走。」
她又站住。
我愛恨交織。
「過來。」我喝道。
「為什麼來找我?」
「我愛你。」
「什麼?」我耳朵嗡嗡響。
「我愛你。」她清晰的說。
我歎氣,我眩頭轉向,我完全迷糊了。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你要原諒我,要像以前一般的愛我,我是一個新的董言聲,我完全痊癒,可以應付生活。」
「我幾時有愛過你?你只是我的病人。」
她不與我分辯,她只用一雙碧清的大眼睛看著我。
病人?只是病人?
我連自己也騙不過。
我將她拉在懷中,緊緊抱住。
她哭了,我也鼻酸。
我這般擁抱過她多次,只是她那時沒有感覺,那時她不關心日出日落,不理會四周有些什麼人,她處於一種自暴自棄、極度傷心的心思下,無法自拔。
我輕問:「是我救了你嗎?」
她點點頭。
「是我令你日漸痊癒?」
她又點點頭,嗚咽的說:「我並沒有假裝生病。」
「是,你沒有。」我喃喃說,「感謝主你痊癒了,你現在己認得愛你的人;不再為傷害你的人而活,言聲,現在你懂得說話,也許我們就可以去跳華爾茲了。」
她在我懷中不停地點頭。
「不要離開我,言聲,永遠不要。」我整個人如沉湎在美夢中,生怕一放手,她就會如幻像般離我而去。
我雙目充滿淚水。
這時候我聽見有人推門進來,一邊說:「又忘記鎖門?太大意了!」是鄭醫生。
她進門看見我與一個女孩擁抱,馬上道歉。
隨即看清楚言聲的面孔,「嘩——」她驚叫。
我擦擦眼角,決定再開她一次玩笑,板著面孔說:「這是我最新的女朋友。言聲,來見過鄭醫生。」
言聲說:「是!」
你們得看看鄭醫生那表情。
我本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眼珠子掉出來般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