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個個的,大家開始輪流講,因為通常太長的鬼故事都不怎麼恐怖,所以,大家講的都不是很長,每一個大概都十分鐘不到,有的甚至只說了三分鐘就沒了,因此,就算每個人都講過,大概也不過花上一個多鐘頭而已。
順序是用抽籤的,第一個就是簡微玉,然後是謝炳華的太太,接著是廖姿雯的妹妹,陳昆豪是第四個……一個鐘頭後,終於只剩下方拓和盧有幸了,盧有幸是下一個要講的人,可是他卻低頭凝視著自己交握的手好半晌都不出聲。
「喂!該輪到你的啦!班長。」簡微王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我知道,只是……」盧有幸仍然盯著自己的手,聲音低沉陰鬱。「我知道的鬼故事當年就全部說過了,現在……」
「都沒有了?那就隨便亂掰一個也可以啊!只要夠創意、夠恐怖就行了。」
「不,有,還有一個,但是……」盧有幸的聲音益發低啞。「這個鬼故事一點兒也不恐怖!卻很悲愴,悲愴得我實在不曉得你們會不會想聽。」
「悲愴的鬼故事?」眾人狐疑地面面相觀。
片刻後,簡微玉才聳聳肩說:「無所謂啦!有說就算,反正時間還很多嘛!」
「是嗎?」盧有幸低喃。
「是啦!說啦、說啦!」
「你們真的想聽嗎?」盧有幸徐徐地抬起頭來,依稀可以瞧見他的眸中隱隱泛著水光。「我……可以說嗎?」
「說吧﹗」幾乎沒有說過話的方拓突然開口了。「也許他們聽了不會害怕。」
「咦?不是說不恐怖的嗎?」廖姿雯困惑地問。
盧有幸卻又垂下腦袋去了,好半天後,他猛然抬起頭。
「算了!鬼故事不恐怖就不好玩了,不如我們來說方拓他們的故事吧!」
「方拓?」眾人驚呼。「你是說你知道他們是怎麼能夠在一起的?」
盧有幸點點頭,大家更是興奮莫名。
「早說嘛!聽鬼故事當然不如聽方拓和小雁的故事囉!」簡微玉抱怨道。「那還不快講?拜託!我們想知道想得都快瘋了。」
「我想……」盧有幸看看那些不熟識的人。「我最好從頭開始說起,免得有人搞不清楚前因後果。」
「OK、OK!從頭開始就從頭開始,我們還可以幫你補充呢!」王志傑也興奮的說。「不過,畢業之後的事你要說清楚一點喔!因為我上成大,所以完全不知。」
「我和小雯都在靜宜。」
「我在高醫。」
「我是東海。」
「只有我在東吳,」盧有幸深深地凝視著方拓。「所以我知道的比較多,因為他們兩個也考上東吳,只是不同科系而已。」
方拓和舒純雁互視一眼,而後坦然地笑了。
「你說吧!有什麼你不清楚的,我們會替你補充上去的。」
盧有幸又注視了方拓好一會兒後,才慢吞吞地開口了。
「那是我們剛升上高三的那一年,一般來講,很少人會在高三的時候轉學,但方拓偏偏就在那時候轉了進來,就在高三上剛開學一個星期後轉進來了,而且,就轉到我們三年三班……」
第一章
在人的一生當中,會碰到許多人,也會喜歡上許多人,感情就是從這當中延續發展出去的。
也許是甜美的、也許是醜惡的、也許緣僅一面、也許淡淡之交、也許刎頸之義、也許今世仇後世怨、也許談一場甜甜的愛情遊戲、也許是永世情人,但無論是哪一種,大部分的人在剛碰面的那一刻,都不會知道彼此之間將會形成什麼樣的交情。
但是,也有的人在第一次雙眼交會的那一瞬間,便知道對方就是你為何生存在這個世上的理由,就好像是埋藏在靈魂深處的遙遠記憶終於甦醒,亙古以來便存在的牽繫終於現形,延續千萬年的情之鎖終於被激活,沒有原因、沒有條件、沒有任何理由,可是你就是知道!
就是她了!
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永生永世,她就是你的唯一,沒有別人,只有她!
當方拓第一眼看到舒純雁抱著一大疊作業簿走進教室時,(四月天獨家製作)他就有這種感覺!於是,他忘了說了一半的自我介紹、忘了他一貫的慵懶笑容、忘了在旁邊等待的老師、忘了眼前四十幾雙正盯著他瞧的視線,他忘情地凝視著她,長長久久地凝視著她,然後,他連自己也忘了!
就如同她一樣。
當舒純雁匆匆忙忙地抱著數學老師交給她發還學生的作業簿衝進教室,發現導師正在介紹轉學生時,差點煞車不及,直衝到方拓面前兩步遠處才停住腳步,而後她立即朝那個害她險些出車禍的挺拔頎長的高個子瞧過去,然後,就那麼一眼,僅僅一眼,單單純純的那麼一眼,她就忘了一切,忘了老師、忘了全班同學、忘了散落一地的作業簿,也忘了自己!
就如同他一樣。
在那緊緊交纏的視線中,沒有光、沒有熱、沒有火花,也沒有閃電,但就在眼神相會的一剎那,他們彼此就瞭解了。
如果說,每個人在一生之中都有一位宿命的對象,那麼,他們便是一眼就能認出對方的幸運兒,宛如小鳥終於找到了折翼,亞當終於尋回他缺少的那根肋骨。從前世、今生,直到來世,他們的靈魂深處呼喚的正是彼此,在他們的眼裡、心裡,自此刻起直到永遠,也都只會有對方的存在。
無論是創世紀前,或是世界末日來臨,他們只屬於彼此!
即使他早已愛上別的女孩子、即使她早已愛上別的男孩子,他們仍然彼此相屬,無論少了任何一方,他們都是殘缺不全的,有如同卵雙胞胎的靈魂被分割為二,只有兩個人在一起時,他們才能擁有完整的生命,獲得完美的靈魂。
於是,就在老師同學瞠目結舌的瞪視下,他伸出修長的手撫在她唇上,並彎身俯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沒有人聽見他到底說了些什麼,連近在咫尺的導師也沒聽見,大家只看到舒純雁在聽完後,隨即非常嚴肅地點點頭,再點頭,又點頭……
接著,方拓若無其事地繼續他的自我介紹,舒純雁也坦然地蹲下去撿拾作業簿放到講桌上,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仔細聆聽方拓的娓娓自述。
「……大概就這樣,至於我為什麼在這時候轉學的原因,我想,我也不需要說太多,以後你們自然會從許多地方聽到我的謠言,老師、校外不良少年、家長、我以前的同學,他們都會迫不及待的告訴你們關於我的一切,而那一切……」
他傲然地昂起下巴。「全都是真的,不是謠言,無論是混幫派、把女孩子的肚子搞大、殺傷同學或毆打老師,全都是真的,我自己做的事絕不會推諉否認,無論是好的或壞的,我敢作就敢當,沒什麼我不敢承認的!」
他的氣勢狂妄不可一世,簡直是酷到了極點,但導師的臉色卻很黑,同學們的臉色也很黑,唯獨舒純雁皺眉、瞪眼、滿臉不豫,她的臉色不但不黑,甚至還有點微微泛紅,氣紅的。
「最後,我要嚴重警告大家一件事,」方拓冷冽的視線一移到舒純雁臉上就融化了,「她,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他堅定地指著舒純雁,後者訝然地比著自己的鼻子。「她是我的,我不許任何任人碰她、覬覦她,連多看她一眼都不可以!如果有誰敢動她的腦筋,我發誓,我一定會殺了他!」
什……什麼嘛!什麼殺了誰,他想殺誰呀?這人怎麼這麼鴨霸啊?舒純雁不敢貿信地暗忖。即使就在剛剛那一刻,他們都有某種相通的默契,但也用不著這麼明目張膽、野蠻霸道吧?
寒厲的目光掃視全班一眼,「完畢!」方拓說,然後步伐穩定地來到舒純雁旁邊,拿拳頭敲敲舒純雁隔壁的桌子。「滾到後面去,我要坐她旁邊。」
他以為他是誰啊?零號殺手嗎?
「你閉嘴!」舒純雁終於忍不住了。「你才要滾到後面去坐!」
方拓靜止了兩秒,而後徐徐地轉過頭來看著她,神情顯得很不可思議;而她毫不畏懼地反瞪回去,老師和同學們頓時嚇得連呼吸都忘了。沒想到片刻過後,方拓卻出人意料之外,一聲不吭地慢吞吞的往後面窗邊的空位走去了。
而更令人訝異的是,舒純雁居然也跟著收拾好書包跑到後面去,就在方拓旁的位置上,她舉手報告,「老師,我可以坐這邊嗎?」
導師呆了呆,隨即發現方拓正冷眼瞪著他,他不覺打了個寒顫,慌忙點頭應允。「可以、可以,妳愛坐哪兒就坐哪兒,隨便妳、隨便妳!」當校長把這個瘟神分到他的班上來時,就先慎重警告過他了,這傢伙是個煞星,一個背景、後台很硬的煞星,就算他真的殺了人也沒人敢拿他怎麼樣,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