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明十分欷噓。
「接著,我看到報上啟示。」
「那由我刊登。」
品碩疑惑地問:「救我母女於水火的究竟是什麼人?」
佐明答:「此刻我更加糊塗了,你看我們三人並無相似之處。」
「蔣姐,你願意跟我去探訪家母嗎?」
佐明點點頭,太好了。她想見見這個不幸人。
「她生活還過得去嗎?」
「你親自來看。」
佐明跟她出去。
車子駛往商業區。
佐明問,「你們住這附近?」
「不,請稍候,你會得到答案。」
車子停下來,佐明抬頭一看,只見是一間時裝店,櫥窗內展覽看結婚禮服。
電光石火間她明白了。
任明臉上展露出笑容。
品碩輕輕說:「那位先生通過許律師,作出投資,開了這一片婚紗店,由家母打理。」
佐明見到小小銅牌上寫著「光」字,多麼巧合,「店名叫光。」
「正是。」
她們也叫他光。
推開玻璃門。她們走進店內。
服務員迎上來說:「方小姐在店後看人客試身。」
只見一個少女挽著一件禮服裙腳,喜極而泣,「我就是在找一件這樣的禮服。」
佐叫看了,也甚嚮往。
她忍不往拉起其中一件鍛衣一角,往身上比一比。
「蔣姐姐有空不如試一試。」
佐明微笑低頭。
店員過來,把緞裙自架子取下,往佐明身上披。
那是一件羅傘裙,背心形,沒有多餘的裝飾,可是說不出清純飄逸。
佐明看看鏡子裡的自己。
身邊的人,會是羅天山嗎?
她接著訕笑,人家好端端為什麼要娶一個獨眼單腿的人。
她一聲不響,把禮服還給人家。
「請到貴賓廳來坐。」
那是一間小小會客室。精緻的傢俱燈飾,小小玻璃櫃裡放看各式鑽冠。
有人捧來下午茶,品碩替住明斟茶。
不久,隔壁貴賓廳門打開,一個極之明艷的女郎一邊道謝一邊離去,任明認得那是一個著名的女演員。
一把溫柔的聲音響起來,「品碩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
佐明轉過頭去,與那位女士一照臉,不禁呆住。
她長得與阜品碩一個模樣,分明就是品碩母親,四十出頭,保養極佳,穿一套黑色衣褲,極短頭髮。
但是,方月心女士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品碩的敘述中,方月心多年遭到虐打,精神與肉體都受盡折磨,整個人已被徹底摧毀。
她的精神已不健全,軀殼傷痕纍纍!此刻眼前這個女子卻容光煥發,有紋有路。
她坐在女兒對面。
佐明注意到她短髮已經斑白,卻沒有染回原來顏色。
驟眼看,還以為是流行這樣,並不覺異樣。
經過那麼多,仍然能爬起來重新做人,真不容易。
不知會不會有人痛恨她如此若無其事,因為,連佐明都深覺詫異。
說不到兩句,已有助手來催,說是客人在等。
「蔣小姐多坐一會兒,隨便參觀,晚上一起吃飯。」
品碩看著母親的背影。
佐明說:「她康復得很好。」
誰知品碩卻感慨地回答:「也難怪你這樣說,不是最親近的人。看不出來。」
佐明揚起一條眉毛。
「除出這家店,她也不記得其他人與事。」
「啊。」
「心理醫生想盡辦法,仍然無法令她恢復正當記憶,不過,那些人與事,又記來做什麼?」
能夠忘記,真是幸運。
「所以,你看她像個正常的人,是正確的,不過,她身體之內有些部分,已經死亡,也是事實。」
佐明低頭,無限欷噓。
她又何嘗不是一樣,失去的肢體,再也長不回來。
年輕的品碩露出異常寂寥的神色來。
佐明忍不住又握住了她的手。
「這樣子結局,已是最最理想。」
「她的面孔經過一年來多次矯形,才恢復舊貌,右前臂部有點微微彎曲,醫生說也不必理會了,龐大費用,都由許律師代為支付。」
佐明點點頭,「我知道,我與廣田的情況也相同。」
品碩問:「光是什麼人?」
「我越來越糊塗。」
「有一句話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許律師說過:光無條件地幫我們母女,是因為我也曾經幫過他。」
佐明抬起頭來。
「品碩你曾經做過善事?」
「沒有呀,我有什麼能力,佐明你呢?」
性明在腦海裡不住搜索。「我唯一做的善事,是通過宣明會助養過名兒童。」
「再想想。」
「還有,就是偶爾捐贈奧比斯飛行眼科醫院。」
「沒有了嗎?」品碩有點失望。
佐明搔搔頭,「給你提醒,我真得加油努力做點好事。」
品碩說:「你不是常常到康復會教踢球嗎?」
「那不算什麼,況且,不過是近一年的事。」
她們用手托任腮,一點頭緒也沒有。佐明終於告辭。
「蔣姐姐,一起吃飯好不好。」
「今天你媽媽好像特別忙。」
店堂有攝影記者在取鏡頭,佐明覺得寬慰,沒有什麼事比看見劫難後的女子重新站起來更令她高興。
佐明在廣田家晚飯。李和也在,他有點食不下嚥。
趁廣田走開,佐明輕輕說話,她的聲音其低,似自言自語,但她相信李和可以聽見。
佐明這樣說:「還等什麼,還不一起去。」
李和的聲音日也很低:「她沒叫我。」
「你要自發自覺提供服務呀,還要等誰苦苦哀求你?一架打印機都比你聰明。」
李和似有頓悟。
「還不快去訂飛機票。」
李和問:「我會成功嗎?」
「在這種時候,還計較得失?」佐明生氣,「活該你一無所得。」
李和立刻站起來,「是,多謝指教。」
他馬上到電腦前去訂飛機票。
廣田走近來,「佐明,有空來探訪我。」
佐明看著她,「廣田,你有無做過什麼好事。」
「我?」廣田啞然失笑,「我做的最大好事,便是努力不使自己成為廢物。」
「廣田,你太謙虛。」
「不不,佐明,在我短短前幫生中,我太過致力男女私情,浪費時間,一事無成。」
她深深歎口氣。
佐明笑,「現在還有什麼遺憾?」
「你說得對。」
這時,李和過來,輕輕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佐明替他開門。
他說:「我回去收拾行李,明早同廣田一班飛機,你可別告訴她。」
「我懂得。」
李和匆匆走了。廣田說:「這人怎麼了?整個晚上怪怪的。」
片刻,門鈐又響。
廣田說:「莫非忘記帶什麼。」
她去開門,一看,立刻關上,臉色大變。
門鈐不住地響。佐明知道不妥,她站起來沉聲問:「外頭是誰?」
廣田半晌才說:「那個澳洲人。」
呵,終於找上門來了。
一個人名成利就之際,總有從前假裝不認識他的人找上來。
佐明立刻替好友出主意:「只得兩個辦法:一,讓他進來─有話講明白,二,報警。」
廣田抬起頭來,「報警。」
「你已是個成名人物,不怕名譽受損?」
門鈐不住地響,叫人坐立不安,工人與孩子都驚駭失措。
廣田答:「名人也是人。」
佐明點點頭,拿起電話,通知派出所。
人到一會兒,門鈴停止,外頭有騷動。
很明顯是別察來了,那人用英語大喊:「我會招待記者!」
接著,警察在門外問:「可以與屋主說幾句話嗎?」
那兩個警察一進門就訝異說:「咦,是王廣田小姐。呵,還在蔣佐明小姐,兩位都是我家小女的偶像。」
廣田低別說了一遍因由。
警察沉吟:「明早我們護送你去飛機場。」
「請早點休息。」
門外有警員站崗。
「暫時離開本市也是明智之舉,」佐明說:「久無聯絡,澳洲人找你幹什麼?」
沒想到廣田這樣幽默:「一是來說我愛你,二是來討點好處,你說會是哪一樣?」
連佐明都苦笑。
她把這件事通知文樞。
文樞答:「不怕,我們人強馬壯,會得好好應付他,王廣田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弱女。」
佐明問廣田.「聽見沒有?」
廣田看看窗外,陷入沉思。
佐明歎口氣,「有些傷口,永不復原。」
文樞答:「她已經做得根好。」
當天晚上,她們倆都沒有睡好,不久天亮,廣田起來梳洗。
接著,保母與綿綿也準備妥當。
她們一行人到樓下,司機與文樞已經在等。
廣田不見李和,心中不安,只是不出聲。
警員一路送他們出大路到飛機場。
廣田緊緊摟住女兒,一臉凝重,直至一個箭步奔入候機室,她才鬆口氣。
難怪她會害怕,有一條毒蛇正欲尾隨而來。
品碩也來途行,獨獨少了李和。
廣田終於問:「李和呢?」語氣有點憔悴。
後邊有一把聲音,「在這裡。」
廣田轉過頭去,看到高大強壯的他,不禁心一寬。
他說:「讓我幫你抱綿綿。」
廣出把孩子交給他,才發覺雙肩已酸軟得抬不起來。
李和跟著她們走。
文樞對他說:「咦,你好回頭了。」
李和微笑,「我也有飛機票。」
文樞怔住,「你也一起去,你告了假?」
「我同老闆要求停薪留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