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年娜說的女孩子,穿一件白色絲質上衣,衣上全是銀色膠片,袖子是用塔夫綢做成的兩個金色花球,下半截是三層的塔夫綢裙子,銀色高跟鞋,銀色晚裝手袋,手袋的扣子鑲了綠寶石。
她的頭髮全部梳起,盤在後面,鬢旁壓著一個用珍珠和小鑽石鑲成的髮飾,臉上雖然不施脂粉,但是,她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手指上的全套綠寶石鑲鑽石首飾,令她十分閃耀奪目。
任俊銘看見她,本已驚訝,再看著她,她是挽著一個美少年進來的,那美少年穿了套白西裝,銀領帶,銀袋口巾,他不就是金翡翠的二弟——英俊的金柏嘉?
聽說他是大學裡的王子,他甚麼時候和丘婷婷在一起?
「喂,喂,」綺年娜拍著他:「你怎麼色狼似的看著那公主?」
「別亂講。」
「見一個愛一個,人家一對又年輕又漂亮,那女孩子才十幾歲,不適合你的,別打歪主意,吃餐吧,時裝表演也快開始了。」
「神經病。」
任俊銘一直在注意她,她說話、微笑、舉止……態度非常優美,和剛從上海來時的老土相完全不同,她的儀態甚至比綺年娜更好。
「俊銘,這套時裝不錯,我喜歡。」綺年娜見他又往後望,很生氣:「哦,你真的看中了那小女孩?積點德,人家小兩口那麼好,何必拆散他們?」
「他根本不配丘婷婷。」
「怎麼?丘婷婷,對,她是有點像丘婷婷。不過,兩人根本不同:一個像公主,一個是土包子。」
「你睜大眼,她就是丘婷婷。」
「你的小表妹?兩條孖辮呢?她哪來這樣漂亮的晚裝,吹牛不用本。睜大眼,我眼睛早就睜大了,你的小表妹既老土又沒品味,和她差遠了。」
「不相信你過去打招呼,和她一起的是翡翠的二弟,金亨利的哥哥金柏嘉。」
「啊!」綺年娜禁不住往後看:「她變得好厲害,你的小表妹果然長很出色。唏,為甚麼沒聽你說過她在拍拖?」
「她沒有拍拖,她還小。」
「那和她在一起的男孩子是甚麼人?女扮男裝?你不是說他是翡翠的弟弟,看樣子,你們想親上加親。」
「住口,」任俊銘很不高興,皺起眉:「我沒有這樣的親戚。一男一女吃飯就是拍拖,淺見!」
「嘿,你好像吃醋的爸爸,怕女兒被搶走。其實,這樣美麗的女兒,遲早不屬於你。」綺年娜不屑的冷笑。
「她還是小孩子,我有責任保護她,她年紀還小,很快就要上學了,現在拍拖,只有妨礙她的前途。」
「那你最好把她關著,別放她出去,不然的話,不到半年,她會引來一屋子的男朋友,哈!你一家人個個漂亮——遺傳。」
「我會制止……」任俊銘喃喃的。
「咦?時裝表演一完,他們就走了。」綺年娜一轉頭就不見了丘婷婷和金柏嘉。
「十一點了,小女孩應該回家睡覺。」任俊銘顯得無精打采:「我們也走吧!」
「我又不是小女孩,我們上的士高。」
「我今天很疲倦,不想去。」
「我要去,我要去,這麼早回家我睡不著。」
「你要去,自己去!」任俊銘說著,站起來便走。
綺年娜只好追上去,她生氣,喃喃的:「你今天吃錯藥!」
「我明天還要上班。像你,睡到下午兩、三點。」
「你在說我不是?你不是夜貓子?第二天乘飛機出國公幹,還要我陪你跳舞到半夜。」綺年娜不服氣:「你說你身體壯,有超人力量,每晚只要睡四小時就夠,怎麼?忽然機能衰退了?」
「你真討厭,一個勁吱吱喳喳!」任俊銘好氣:「等會經過的士高,你下車。」
「你……」綺年娜不是不瞭解任俊銘,他不容易對女孩子發火,他一發火,最好馬上收聲。
任俊銘急著回家和丘婷婷談談,他很想知道和丘婷婷一起玩的為甚麼不是金亨利,而是金柏嘉?
回家,把車停下,直走上台階,司機替他把車停好。
他直接跑到二樓,在丘婷婷的房門上敲了敲,裡面完全沒有回音。
他旋了旋門球,沒上鎖,他推門一看,呆住了:一個房間空空的,連窗都關上,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金媽。」他跑下樓梯,邊跑邊叫。
「甚慶事?」金媽由客廳進來:「孫少爺,你今天回來得特別早。」
「金媽,」他很著急:「婷婷是不是搬走了?」
「婷婷姑娘?」
「房間裡沒有人,冷冷清清,不像是有人住的。」
「啊,婷婷姑娘搬了房間,她的新房間也在三樓,以前老夫人住的,婷婷姑娘喜歡看見海。」
「噢,」任俊銘鬆了一口氣,他坐在椅上:「你請婷婷下來,我有幾句話要問問她。」
「婷婷姑娘還沒有回來。」
「怎樣會?」任俊銘抬頭看金媽:「她比我們先走。」
「孫少爺,我不明白。」
「我在一個時裝展覽慈善晚會看見她,她比我先離座,算時間她應該回來了,你不去看看。」
「可能婷婷姑娘真的還沒回來,她回來,我要侍候她,我不會不知道。」
「奇怪,時候不早了,她去了哪裡?會不會……」
「婷婷姑娘和柏嘉少爺看完時裝表演再去跳舞吧。」
「跳舞?」真令人意外:「婷婷一向不會跳舞。」
「多跳自然會。」
「多跳?你是說,今晚不是丘婷婷第一次跳舞?」
「當然不是,婷婷姑娘說,她最喜歡跳滾軸溜冰舞和探戈。」
「那麼說,她經常晚上外出。」任俊銘很意外:「我怎會不知道?」
「通常孫少爺三、四點才回來,婷婷姑娘一、兩點就回來了。」
「一、兩點?一個小女孩深夜一、兩點才回家。」任俊銘非常不高興:「她不是每晚都跟柏嘉出去吧?」
「也不只柏嘉少爺一個人,還有亨利少爺、鄭先生、儀態學校老闆的兒子,鄭公子對婷婷姑娘一見鍾情,鄭公子是孫少爺也認識的,他爸爸是這兒數一數二的巨富,還有……」
「怎麼一下子引來那麼多人,又是鄭先生,又是鄭公子。」
「婷婷姑娘漂亮嘛,和她出外,街上的男孩、男人全盯住她,很多人正在想辦法要認識婷婷姑娘,美麗的女孩都很搶手。」
「婷婷怎麼搞的?」任俊銘右腿擱在左腿上,生氣地說:「來者不拒。」
「婷婷姑娘很莊重的,沒理那些人,看樣子,她比較喜歡柏嘉少爺。」
「嘿!金柏嘉!」任俊銘不以為然揮了揮手:「她令我失望,小小年紀就交男朋友,以後還有心情唸書?」
說著說著,外面有汽車聲,金媽很高興的迎出去:「一定是柏嘉少爺送婷婷姑娘回來了。」
「金媽。」任俊銘叫住她。
「孫少爺。」金媽回過頭。
「你先進去,我有話跟丘婷婷說。」
「啊!」金媽低下頭,經過大廳、跳舞廳、小偏廳,然後是飯廳,再由飯廳的一扇門走出花園到她的居所。
丘婷婷走進來,看見任俊銘,意外地說:「你今晚回來特別早。」
「因為我沒有去跳舞。」
「明天出國公幹嗎?」
「不是,」任俊銘抬頭看她一眼:「我等你回來。」
「有事嗎?」
「你坐下來,我有話跟你說。」任俊銘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
「但是,我想睡,明天還要補習。」
「早知道明天要補習,不應該這麼晚回來。」任俊銘的語氣帶著責備:「今晚在時裝展覽慈善晚會我看見你。」
「是嗎?我怎麼沒看見你?」
「因為你眼中只有金柏嘉。」
丘婷婷低頭淺笑,她默認了。
任俊銘觀顏察色,很不高興:「你不是真的愛上他吧?」
「我也不大清楚,也許我沒有經驗。但是,他對我真的好。他關心我、愛護我,對我細心周到,又溫柔體貼,他每次和我見面,還送我玫瑰花。」丘婷婷強調:「從來沒有人送我玫瑰花,他是第一個。當然,現在也有人給我送花,但意義不同了。」
「你年紀還很小,不應該談戀愛。」
「我年紀不小了,表哥,雖然你一直沒空理我,但是,我已告訴你,我不是十五歲,我快十九歲了。」
「我承認以前對你太疏忽,以後,我會多照顧你。或者,十九歲談戀愛不太早,或者,我不應該禁止你交男朋友。但是,不能是金柏嘉。」
「為甚麼?金柏嘉也是好人家的子弟,況且你和他大姐……」
「先別提這些。」任俊銘用眼神制止她:「柏嘉不適合你,因為你純,像白紙一樣。可是,金柏嘉有許多女朋友,他是大情人,你和他在一起,一定會吃虧。」
「他以前是有許多女朋友,但是,他自認識我,已經和所有女朋友分手。他以前有多少女朋友與我何關?只要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對我專一就夠了。」
「你年紀還很小,又初來香港,香港壞人多,你還是聽我的話,專心補習,九月開課,和金柏嘉他們盡量少來往。我是關心你,你明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