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不解的瞧著這牢房裡幾乎讓人眼花撩亂的貴重物品,冷信忍不住皺眉問道。
「冷公子,咱家是為妤潼的冒失賠禮來著。」寧潼好生有禮的帶笑說明來意。
賠禮?!這可怪了,傳言道寧潼公主向來嫉妒皇上對妤潼公主的偏寵,所以一向將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怎可能會為她來賠禮,這其中……
「是啊!咱家妹子不懂事,竟讓冷公子流落牢中,寧潼心中覺得愧疚,自然該來賠禮。」
寧潼淺笑吟吟,一點兒也沒有傳言中那種囂張跋扈的模樣,說起話來更泛著幾分幾可亂真的真誠。
但只消一眼,冷信便自她的眸光中瞧著了幾許的算計,那眸不似妤潼的清澄,更不似她的無邪。
冷不防的腦海中浮現了妤潼那燦亮的眸子,又心生了比較,眼前的寧潼雖然笑意吟吟,可卻無法像妤潼那樣讓他卸下心防。
可縱是如此,該有的禮儀還是不能少,於是冷信還是開口說道:「公主多禮了,冷信在這休養生息,並無任何不適,更何況無功不受祿,所以這些東西還是請你……」
冷信正要拒絕寧潼的好意,可是她卻一揚手,將纖手置於他薄抿的唇上,阻止了他的話。
她那完全不顧男女授受不親的舉動更是讓冷信忍不住的皺眉且心生嫌惡,可礙於她公主的身份,也不好喝斥,只是略微偏身避開了她的手。
「冷公子何必推卻,這只是寧潼的一番善意,這天牢裡物多破敗,怎能讓冷公子因為妤潼的任性而受委屈呢?」
「冷某不委屈!」朗朗俊容染笑,的確一點兒委屈氣兒都沒有。
這陣子,妤潼送來討好他的東西可多了,甚至許多時候他還可以小小的報復一下她的捉弄,所以他真的一點兒也不委屈。
「冷公子是不是在嫌棄這些東西和我的一番心意?」細緻的面容泛起了一陣委屈的神情,寧潼的嬌軀再次往冷信的身上靠去。
退無可退,冷信已經退至牆壁邊兒,又不能一把粗魯的推開寧潼,所以他只好僵在原地,任由她偎著自己。
「我不是嫌棄,只是沒那個需要,公主還是請回吧!」劍眉微微的兜攏,幾許的不耐已然隱隱流洩。
望著他那略生厭煩的神情,寧潼自然懂得以退為進的道理,於是她直起身,對著冷信說道:「既然冷公子這麼說,那我就先回去,但是這些東西可全是為了讓你能舒服些過日子而拿來,所以請你切勿拒絕我的好意。」
話一說完,也不等冷信開口說話,寧潼就以著翩翩之姿走人,但走沒兩步,那款款生姿的步履卻是明顯的一頓。
發現了她最討厭的妤潼就站在大牢的入口處,本欲沉下的臉色卻突然一改,反倒巧笑倩兮的走向她,就在錯身而過之際,她突地開口諷道——
「你也來同冷公子賠罪嗎?是該好好的賠罪一番了,畢竟他會落得這番田地可都是你害的呢!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將他救出天牢的。」
jj jj jj
酸啊!
一抹子的酸意驀地在妤潼的心裡蕩漾開來。
不知道為什麼,方才冷信抱著姐姐的那一幕,一直迴盪在她的腦海裡不肯離去。
這可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難受極了。腦海裡努力的思索著方才去問太子大哥賠罪的方法。
第一,要努力的漾出燦爛的笑容。
妤潼用力的扯開唇瓣,拉出了一記看起來比哭還難看的勉強笑容。
第二,要輕聲細語。
「冷信,該吃飯了!我今天還特地為你帶了幾本書來。」
一如往常的,冷信瞧也不瞧她一眼,一臉訕訕的躺回那被強迫換上錦緞衾被的床上。
第三,要直往他的身上蹭去,就像磨著父皇一樣。
但這第三點究竟要怎麼做呢?
一想到這兒,方才姐姐偎著冷信的畫面就這麼兜轉了上來,讓妤潼的心裡又是一陣忍不住的酸。
她呆愣愣的望著他堅硬挺直的背脊,一股莫名的委屈逼得她幾乎要無措的哭了出來,原本一雙水靈靈的眼更是沾上了一抹委屈的紅,直勾勾的盯著他。
「咦!」以前她總是會千方百計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然後最後他再心不甘、情不願的應和她兩句,可這會兒怎麼等了半晌,一向聒噪的她卻突然沒了聲音。
疑惑中,他偷偷挪移著身子,悄悄的掃了她一眼。
只見她宛若一隻可憐兮兮的白兔似的,紅著一雙眼,孤零零地站在哪兒。
嘖,這是怎麼回事啊?
平常不管他怎麼不耐煩,怎麼凶她,她都依然一臉的桀笑,可這會兒他什麼都還沒做,她就這樣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她……怎麼了?
心頭的疑問方起,冷信便利落的翻身而起,這才一對上她的眸子,她眸中的淚珠就這麼溜溜地滾了下來。
「喂,你幹嘛?」口氣雖然滲著一些關心,但他仍是粗魯的問道。
十隻蔥白的手指無助的絞弄著,又被冷信這般粗魯的質問,妤潼更是委屈,那淚掉得更凶了。
「你幹嘛哭啊!你是嫌我被打入天牢還不夠慘,還想讓我被砍了腦袋你才高興啊?」冷信沒好氣的啐道,只覺得被她的淚逼出了一籮筐的無措。
手足無措?!向來優雅自若的他怎麼可能手足無措呢?
冷信不敢置信這四個字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那時被打入天牢,不知何時能重見天日,他也不曾這般不知所措過。
可如今因為她的淚,他竟慌亂了手腳,用手足無措來形容,一點兒也不誇張。
「你快說,究竟為什麼哭?」深吸了一口氣,再重重的任由那氣自鼻端竄了出來,冷信伸手挑勾著妤潼的下頷,不容她逃避的逼問道。
「我……太子哥哥說……可以撒嬌……那你就會原諒我,可我做不來像姐姐那樣……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撒嬌……我不會……」
妤潼說的斷斷續續而且毫無章法,可冷信卻聽懂了。
原來是要來同他撒嬌的,可問題是有人用這麼嘩啦嘩啦的眼淚在撒嬌的嗎?
冷信無奈的翻了翻白眼,正想要說些什麼,妤潼卻又繼續說道——
「還有……」她越說心裡越酸,那酸慫是嗆人,嗆得她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只能幽幽的望他一眼,她突然翻轉過身,忙不迭的狂奔而去。
這期間,冷信瞧著她不時因為心慌而幾乎絆倒,自己的那顆心彷彿也跟著她飛奔而去的身影而提吊著,直到她還算安好的消失在他的目光之中,那一顆心才重重的落下。
可問題是,放下的心不知為何更亂了,滿心滿腦都只有妤潼含淚奔去的模樣。
向來只顧著鑽研學問的腦袋瓜子裡突然被一個問題滿滿的塞住——
她,究竟怎麼了?
第六章
每當長廊的那頭響起了一丁點的聲音,冷信便忍不住的抽離停駐在書本上的視線,轉往長廊,心裡頭總是漾著一股子的期待。
可望著那第五次即將落下的夕陽,冷信心中知道今天那張燦燦的笑臉依然不會出現。
心裡頭驀地蕩漾起一種憤怒和失望融合而成的情緒。
腦海中卻也同時浮現出她那天哭著跑離的畫面,她那梨花帶淚的模樣,讓他的心莫名一揪,向來清心寡慾的心房彷彿被一塊大石重重的壓著。
怎麼?她放棄了嗎?
他原本想要譏諷的笑,可卻不由自主的化成一抹沉沉的憂心。
她究竟怎麼了?
那天她為啥而哭?誰欺負她嗎?抑或是身體不適呢?
無數的問題惹得他心裡煩躁極了,所以當他再次瞧見盡頭那兒出現的人影不是她之際,他索性重重的躺下,然後拉起錦被,將自己密不透風的包裹了起來。
「唷,怎麼,就這麼不想見到娘嗎?」帶著一絲的譏誚,蘇喜甄毫不客氣的一把拉開了他蒙著自己的被子,狠瞪著他這個固執的兒子。
「不是的,娘!」訕訕地喊了一聲,順帶睜眼說瞎話的否認著自己沒有想躲人的念頭。
眼見娘親柳眉斜挑,他可是完全不敢劫搶回錦被的念頭,只是垂著眼,不想移動分毫。
突然間,蘇喜甄一個爆栗不由分說地狠狠地敲上了冷信的額,那模樣完全像是在教訓個稚齡小童,而不像是面對一個堂堂七尺之身的男子。
「你究竟想要彆扭到啥時候?」雙手叉著腰,蘇喜甄居高臨下的瞪著這個任性過了頭的兒子。
「我沒有彆扭!」忍不住咕噥著替自己喊冤。
蘇喜甄又狠瞪了他一眼,另一個爆栗眼見就要落下。「還敢說沒有,要不然你賴在這兒是什麼意思?」
「娘,我在這兒,又不是我自願的好嗎?」
「不是你自願,難不成是旁人冤了你不成?」
「本來就是!」若不是為了爭一個理字,他犯得著待在這兒嗎?
「倒還是挺理直氣壯的呵!我問你這幾天妤潼公主是不是每天送東送西的,只差沒跪下來拜託你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