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扉只是個不敢說愛的小女人,以後她要是敢惹他不高興,他只要用這招對付她就行了!
哈!捉到她的弱點了!
第四章
許裳扉半垂著眼皮,以掩飾她明亮有神的雙眸,塗上略暗的粉底,好讓膚色顯得有點臘黃,梳著嚴謹的蜈蚣辮,以束縛她狂野如雲的秀髮,穿著老土的大一號套裝長裙,讓她看起來臃腫而笨拙。
她雙手一絲不苟的擺在膝蓋,聽而不聞的任在座五個中年人滔滔不絕的說著生意經。
想當然耳,這又是個被安排好的相親飯局,雙方父母,加上一個媒人,還有對方兩名子女,總共八人。
他們的虛偽笑臉,早已經弓壞起許裳扉一絲興趣,以前她還會在心裡偷罵他們多心,她有多想吐,但久而久之也麻痺了。
她的父母以政治為目標,不時需要一點政治獻金,以助父親選舉、陞遷之力,所以需要結交許多有錢有勢的富商,因此以相親為名目的餐會,她已經吃了不下二十頓。
對方哥哥二十五歲,長相一般、身材一般、口材一般,滿臉無聊樣。
哼!這麼一般的男人,怎麼跟她的小功比?要比無聊?她已經無聊到把餐盤數了幾十圈了!
妹妹二十四歲,已嫁為人婦,一聽說哥哥要相親,馬上興匆匆跟來,想不到看到的是個不會打扮的土包子,一時難掩失望的表情。
切!她以為自己是國色天香嗎?要不是她刻意化了妝,將自己裝扮成沒人要的老姑婆,她還怕蒼蠅螞蟻一大堆咧!
「劉董事長,你的紡織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公子又教育得一表人才,女兒也是秀外慧中,能不能教教我是怎麼辦到的?你看看我女兒,怎麼教都是一副沒人要的樣子,我真是擔心她將來嫁不出去。」許媽媽裝出一臉憂心,還不斷吹捧著對方,而被吹捧的對象,很自然就驕傲的笑了起來。
許裳扉心想:你這些年要是能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女兒,一定會知道女兒比那些庸脂俗粉美多了,你自己又不算太差,女兒怎麼可能差到哪裡去!
她的長相結合了父母的優點,她有母親的眼睛、父親的鼻子及嘴巴,加上奶奶的臉蛋,套句小功說過的話,就是——美得張狂!
國小畢業後被送到澳洲唸書,沒人關心她過得好不好。沒人關心她書讀得好不好,也沒人關心她身心發展得健不健全,只知道按時匯錢給她花用,偶爾打電話給她確定她是不是還活著,沒兩句就掛斷,如此而已。
她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土地上,忍受著膚色不同的各種歧視目光;忍受著本地學生對外來學生的勒索欺凌,她也曾打電話回家求救,要求回台灣就讀,但得到的回應總是——你要忍耐!
後來她終於體認到,父母不可能答應她的請求,為了活得更有尊嚴,活得更有自我,首先得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她參拜了澳洲所有武術館,學遍各派各流的武術,再利用閒暇時間自己摸索,終於有了自己的心得,並自創軟鋼繩的獨門功夫,設計自己的武器,有了自己的名號——蜘蛛女!
因為她可以結繩成網,捆人、網人、教訓人,一氣呵成,再也沒人奈何得了她。
自從十八歲起,只要碰到寒暑假,父母就開始帶著她四處相親,像現在這種飯局更是免不了,幸好她的化妝術也是一絕,否則不怕她爸媽將她吊高來賣,使她成為名副其實的交際花,書也甭念了,光靠她的臉蛋就能為他們爭取到不少利益!
「許夫人您客氣了,我這兩個孩子這麼沒教養,哪像您女兒,家教多好!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飯說話都秀秀氣氣,連穿著打扮都有乃母風範。」劉大老闆臉上堆滿笑意,做生意的外交辭令可一點也不含糊。
乃母風範?
許裳扉差點沒當場破功笑出聲,說她穿著打扮像媽媽,那不就是不合年齡嗎?也就是說她打扮很老氣!是損她耶!
但似乎沒人察覺這點,仍自顧自的談笑風聲,果然高帽子人人愛戴,到哪兒都適用。
「是啊!您身上是哪個名牌的衣服?好有個人風格,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劉夫人好不容易逮到可以插人的話題,拚命鼓吹許母繼續。
「談名牌多俗氣,我只是隨便穿穿而已,劉夫人喜歡的話,吃完飯我帶您去見我的設計師,相信她可以給您不同的意見。」許母一副熱絡的模樣,好像兩人是不時相約出遊的姊妹似的,事實上才第一次見面而已。
「哦?那我就不客氣了,哈哈哈!」
唉!這些客套話怎麼都不煩呢?
盤子數膩了,數數窗子好了,反正餐廳的窗戶也不少。
咦?那不是……
「對不起,我去一下化妝室。」許裳扉起身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眾人當然不會阻撓,於是她理直氣壯的開溜。
當然這只是虛晃一招,她待會兒還是得回來,許裳扉可是個乖巧呆板的官家子女,絕不會演出半途脫逃這麼有創意的戲碼。
走到比較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她立刻閃到裝飾的盆景後面,很快掉頭向餐廳門口走去。
才走了幾步,卻見剛才經過的臣功突然折返,她心裡一驚,慢慢地,默不作聲的等他通過,再視情況打算。
方臣功經過她的身邊時,突然回頭盯著她的背影,許裳扉感覺他視線的波動,佯裝奇異的回頭看向他。
「有事嗎?『底迪』?」她故做彬彬有禮的點個頭。
他輕蹙眉,不解的望著她許久,道:「我們認識嗎?」
「我想我們應該不認識。」她輕柔的回答。
「可是……」他煩惱的抓抓耳朵,「冒昧的請問,你是不是姓許?有沒有個叫許裳扉的姊妹?」
她眼皮不由得跳了下。
不會吧!她的化妝術有破綻嗎?為什麼他一眼就看出她們有所雷同?
「我們很像嗎?」她問。
「也不是……」小功不知該如何說明,那只是一種感覺。「對不起,無緣無故打擾你。」
他是得了什麼失心瘋了?小扉才三天沒找他,他就想她想得魂不守舍的,連路人甲都硬要把她們拉成親戚關係。
他失望的轉身準備離開。
「你和裳扉是什麼關係?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要找她麻煩?」她突然喊住他。
他驚訝的回頭,「你真的認識小扉?」
「先告訴我為什麼認為我和裳扉是姊妹?」
「呢,你們……我說不上來,也許是身材,也許是舉手投足間,總之我覺得你們的味道滿相近的。」
「味道?」不可能!她連香水都用不同系列的,他不可能憑味道便能辨識出她,一定有別的原因。
「我指的味道是……你們給我的感覺,我覺得小扉是很矛盾的女孩,你也是。」
「你又不認識我,怎知我矛盾了?」
「小扉是矛盾在心裡,私人問題,不便說明。你呢,矛盾在外表,明明很想脫去一身假殼,偏又硬再弄件盔甲往身上披。」
許裳扉心忖:原來小功是靠感覺認人,難怪她自認天衣無縫的裝扮竟給他拆得七零八落。
「你知道嗎?我是個交際白癡,只能憑感覺認人,如果你和我說些家常瑣事,我轉眼間連人都忘了,這算是一種特異功能吧!雖然造成一點困擾,但是我很難認錯人……」他頓了下,才又道:「你是小扉嗎?」
「你還沒告訴我你和裳扉是什麼關係。」她仍保持一派端莊,讓他無法確定。
「我們……」他是個老實人,臉皮薄得很,說起兩人的關係來,更是難以啟齒。
萬一她不是小扉呢?他怎麼對一個顯然是小扉親戚的人說:我是小扉的男朋友!我未成年!小她四歲!
她不笑掉大牙才怪!
「嗯?」她幸災樂禍的等著答案,惡作劇的神情隱藏在她的眼瞼。
「就告訴她方臣功在找她就是了!」他紅著臉完,趕忙告辭。
光說句話就面紅耳赤,這樣更容易引人誤解了!
可惡的小扉!為什麼規定只有她能找他?有一天他要是搬家了,她要去哪兒找他?有一天她要是失蹤了,他又該去哪裡尋找呢?
這時方臣功還不知道,他的憂慮有一天全成了真,他更不知道,許裳扉就是有本事找到他。
許裳扉下了計程車,走進一幢有保全駐守的大樓,坐電梯直上頂樓。
這裡是她的個人寓所,大小剛好適合一般小家庭居住,兩房一廳,隔局適中,當初是為了掩飾夜晚的叛逆行徑才買下的。
父母親知道,但沒有多加追問,反正只是一間不值錢的公寓,又是用她自己的零用錢買的,只當做她的個人投資,沒興趣知道詳情。
自她出國唸書起,父親每個月匯給她的錢,她都不如怎麼花用,後來累積到一個數目,她開始嘗試投資,經由日本同學的舅舅仲介,碰巧搭上日本泡沫經濟未班車,以市值計算,她的資產已遠超越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