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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董妮

  但也沒必要硬拿自己的小命去賠吧?難道島民的命重要,她的命就不值錢?這樣的行為未免偏激了些。

  「花姑娘,我這個人旁的本事不敢說,要論拐騙他人,我的功力絕對不輸人;你想對我撒謊,恐怕得再練個一百年。」匡雲北堅持她該休息了。

  「我真的沒事。」一點皮肉傷,她從不放在眼裡。

  「你中氣不足,移動的身形沉滯又費力,顯見箭傷影響你非淺,你還是再調息一下吧!」他這話說得很沉重。

  她不覺皺起眉。「我若說不呢?」

  「那我會不惜將你壓倒,也要讓你休息。」他笑得人畜無害。

  花陰茴卻知他所言非虛,真惹火他,他一定會將她壓倒,不管身處何地、何時。

  一股懊惱襲上心頭,自爹娘過世後,再沒人用這種命令的口氣跟她說話了。

  向來,發號施令的是她,她不習慣依令行事。

  「花姑娘,我說到做到。」他又笑了。

  她暗自跺腳。「匡雲北,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討人厭?」煩死了。

  「常常有人這麼說。」他得意得尾巴都翹起來了。

  她……算是被打敗了,默默地放下鐵劍,纖弱的身子在強烈的夜風中不穩地搖晃。

  突然,不知怎麼搞的,她眼前有一片黑暗在聚攏。

  「花姑娘!」匡雲北憂心的呼喚像來自遙遠的彼方。

  她聽見了,卻無力回應,黑暗一直在拉扯她的神智,似欲將她扯入深沉的淵底。

  「花姑娘。」匡雲北迅如疾風地衝向她。

  聽到了……她很想這麼回他,卻不知為何,好想睡、好想睡,連根指頭都動不了了,更遑論開口說話。

  匡雲北只來得及在她倒下時接住她。

  「啊!」同時,他尖叫得像天要塌下來。

  天上,烏雲散開,銀月重放光明,花陰茴的臉在暈黃的月光下顯得又黑又青,原來她不只中箭,她還中毒了。

  該死、該死,這些該死一百萬遍的臭海盜,他詛咒他們生生世世生兒子沒屁眼。

  第三章

  這輩子他算是很少生氣了……

  好吧!他撒謊,他是常生氣,但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嘗到什麼叫氣炸心肺的滋味。

  匡雲北對於控制自己的脾氣一向很有信心。

  他的國家窮得很,父皇軟弱、母后霸道,朝中官員又各擁勢力、結黨營私,搞得整個西荻國烏煙瘴氣。

  那也就算了,還有一票大白癡,成天高喊打仗,以為北原國和蘭陵國仍似百年前軟弱,任西荻國予取予求。

  他們從沒想過,再笨的人被欺壓久了,也是會反抗的,尤其近代,北原國和蘭陵國賢人輩出,兩國國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儘管西荻國國民自幼生長於馬背上,民風剽悍,但真要打起來,誰勝誰敗還是未知數呢!

  因此他才會與四位兄弟商議,想辦法掘出祖先所言之黃金,期以這筆錢讓西荻國徹底重生。

  計劃進行得還不錯,沒遇到太大的阻礙,多虧了他的長袖善舞,即便對象是那群只會嚷嚷著要打仗的蠢蛋,他還是很有耐性地與之周旋,不讓他們發現此項秘密。

  他一向很會控制自己,兄弟們也都這麼說,比起老好人大哥、奸名在外的二哥、成天耍白癡的三哥、愛玩得要死的小弟,他的名聲真是香得直比剛出爐的烤雞;雖然全都是裝出來的。

  但起碼他一直很有戲子尊嚴——扮啥兒像啥兒。

  直到遇見花陰茴,他發現自己的面具在龜裂。

  「花姑娘!」牙齒咬得好緊好緊。「你不是應該躺在床上休息嗎?」

  「我覺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只差說話有點中氣不足。

  「傷患常常會有這種幻覺。」他笑得好冷。

  「這不是幻覺,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況且,她也沒那麼多閒功夫躺在床上養傷,才經過海盜肆虐的飛鳳島急須她的領導,以重建秩序。

  「那就是你在作白日夢。」聲音有點硬了,他感覺到怒火正在衝破自製線。「所以,我命令你立刻回床上躺著。」

  而她,恰恰好點燃最後一簇火苗。

  「四皇子,我想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說明白,我很感激你救了敝島上下。但在這座島上,當家作主的人是我,向來只有我命令人,沒有誰能命令我,現下我有很多事要做,請你別妨礙我。」

  妨礙?她居然說他在妨礙她耶!火山終於爆發。

  「你天殺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德行?你雙手顫抖、腳發軟,一張臉又青又白比鬼還可怕,這叫沒事?」

  她眉頭皺起。「很抱歉,我的長相礙著你的眼了。」

  「少跟我來這套娘兒們的說辭,我們都知道你長得很漂亮,雖然歷盡風霜,卻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這到底是在讚她還是貶她?她只覺好氣又好笑。

  但匡雲北可是氣得頭昏眼花腦發脹,壓根兒不曉得自己說了些什麼。

  「你前晚中了毒箭,又失血過多,險些小命不保,你知道我是費了多少功夫才把你從鬼門關口拉回來嗎?我絕不允許你再輕賤自己的性命。」

  「我不會……」她才想解釋,她其實很愛惜小命,因為飛鳳島需要她。

  但他突然曲指,一記指風點住她的穴道。

  她目瞪口呆。

  「飛鳳島沒有你也不會沉,所以,你給我好好養傷。」他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她愣了下,歎口長氣。「四皇子,我以為你會懂得身在上位者應盡之義務。」只要島民們還尊稱她一聲「島主」,她就有守護他們的責任。

  除非她死,否則這份工作是沒有時限、沒有盡頭的。

  「身居高位又如何?你當自己是神啊!少自我膨脹了,在你昏迷不醒的這兩天裡,島上的整修活動也沒停過,你的島民,你應該很清楚,她們沒那麼容易被打垮。」說起來那群女人還真教人佩服,對著死者嚎啕大哭過後,很快又擦乾眼淚投入救援行動。她們讓他見識到了什麼叫堅韌。

  「你……」他居然把她說成這樣,止不住的怒火沖上心頭。

  他卻不理她,逕自對外頭喊道:「外頭的,瞧夠熱鬧就趕快進來幫我將你們島主扛上床鋪休息。」

  瞬間,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響起,不過是遠離的多,趨近的少。

  或許應該這麼說,只有一個人應匡雲北之邀走進來。

  那人有著和花陰茴相似的面容,匡雲北現在已知她名喚花陰舞,是花陰茴的妹妹。

  「就你一個?」他就是怕壞了花陰茴的名節,所以才不敢隨意抱她上床,選擇對外求援,誰知只來了一個花不溜丟的小姑娘,這不是存心害他背負登徒子之名嗎?

  花陰舞瞄他一眼。「不過是抱姊姊上床,我一人夠了。」說著,她彎腰扛起花陰茴,還真的是輕而易舉。

  「對喔!差點忘了這座島上的女人都很厲害。」他邊碎碎念著,邊跟在她身後走進花陰茴閨房。

  在冷硬的四面石牆環繞下,一張石床置於右方,床上只有簡單的薄被和床褥,真是簡陋的可以,卻正是花陰茴的閨房。

  這裡頭,沒有半樣姑娘家必備之物品,連一絲胭脂花粉的味道也無,可見花陰茴對島務之投入,將身為女子的一切嬌柔盡數遺忘了。

  花陰舞照他所言將花陰茴放在床上後,轉身面對匡雲北。

  「你是第一個敢這樣對待我姊姊的人。」

  「噢?」他沒怎麼在意,正解下腰帶,一圈又一圈地將花陰茴緊縛在石床上。

  「你應該知道,姊姊如果沒受傷,她的功夫不會輸你太多。」

  「的確。」尤其他不敢打女人,所以他若和花陰茴交手,十成十是他被扁成豬頭一顆,而她仍安然無恙。

  「那你還敢這麼做?」

  「她需要休息。」穴道被點太久對身體不好,因此他一將花陰茴綁妥,立刻彈指解了她的穴道,同時封住她的武功。

  「你不怕姊姊事後報復?」

  匡雲北看了她一眼,而後望一下正閉目假寐的花陰茴,聳聳肩。「老實說,很怕。」

  聞言,一直跟花陰茴一樣冷漠得近乎沒有表情的花陰舞,怔愣半刻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希望當年跟姊姊訂親的人是你。」

  匡雲北雙目圓凸。「花姑娘已訂親事?」

  「曾經。」

  他眨眨眼。「這是什麼意思?」是說她訂過親,又解除了嗎?

  她卻不再說話,任憑匡雲北千般探問,她只管笑。

  「喂!把人的胃口吊上來,又棄之不顧是不道德的。」他跳腳。

  花陰舞只瞄了床上的花陰茴一眼。

  「剩下的你問姊姊吧!」說畢,她轉身離開。

  匡雲北只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你在耍我嗎?我把她得罪的這麼慘,她哪還有可能將如此私密的事告訴我?」

  「那可不一定。」豈料,花陰茴卻給了他另一個不同的答案。

  匡雲北呆了一下。「你真的肯說?」

  她揚起唇,緩緩一笑。

  霎時,好像有一道強光射進他眼裡。

  他突然感到眼花耳熱,心口怦怦跳得像小鹿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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