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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董妮

  他不是採花賊,也不想用這麼下流的手段逼她,但他實在著急;以她對情感的排斥程度,他不必離開太久,只怕三天,她就會徹底忘了他。

  好哀傷啊!他不想走,卻非走不可。

  想想,西荻國尚有千萬百姓日日餓著肚子等他歸去,他怎麼也無法獨自在這裡快樂逍遙,置他們的生死於不顧。

  忍不住想把她綁在身邊,一起拎回西荻國算了。

  他有把握,只要讓他再跟她磨個十幾二十天,她一定會為他心動;奈何,他少的就是這一點時間。

  此刻,花陰茴唯一的感覺只有心亂。明知他是個留不住的男人,卻不禁為他亂了心,因此而懊惱下已。

  「陰茴、陰茴……」他都快禁不住跪下來求她了。

  「姊,我跟你說……啊!」驀地,一個不速之客闖入。瞧著廳裡的情況,花陰舞一時瞠目結舌。

  匡雲北還沒反應過來,花陰茴已忽地推開他,酡紅的嬌顏顯示她並非無動於衷。

  他大喜過望。「哈哈哈,原來你不是沒感覺。」她只是不會說,也不會表現。太好了,他放心了。

  花陰茴的臉更紅,連耳朵、脖子都紅了;水靈的眸底,波光濫瀲,無限嬌柔。

  匡雲北瞧得心口一怦,情不自禁再度吻上她的唇。

  「你在幹什麼?」她終於有反應了。「陰舞還在這裡,你羞也不羞?」

  「沒辦法,我高興嘛!」事實上,他興奮得都快飛上天了。

  「你們……」花陰舞指著他們,一時無言以對。

  「你別胡思亂想。」花陰茴忙撇清關係。「我和四皇子……」她還沒說完,便被匡雲北一記高呼給打斷了。

  「我決定了!」他忽道。

  花家兩姊妹不約而同愣看著他。「四皇子,你又想幹什麼?」

  尤其花陰茴,更是退離他一大步。他上次的「決定」是親她,天曉得這回會有什麼更驚世駭俗的動作;他不要臉,她可重視得很。

  「我決定今晚就走。」誰知,他的答案卻比她們所想的更加震撼人心。

  「走?」花陰舞不敢相信地瞪著他。「請問你,這『走』是說,你要回去了嗎?」他敢親了她姊姊就跑,她絕饒不了他。

  沒想到匡雲北真的點頭了。「沒錯,我今晚就要啟程回西荻國了。」

  花陰舞正想動手。

  「不過,我一定會再回來。」虧得他補充得快,否則真要冤死了。「陰茴。」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拉起她的手。「四個月,不,三個月就好,你會等我吧?」他算了下日期,第一次來因為不熟悉路途,花了較多時間,第二次有了經驗,他有信心可以盡早到達,三個月應該不成問題。

  她還來不及答話,他一張清俊的臉又立即垮下。

  「剛才我們已經有了定情之吻,你該不會想不認帳吧?」

  「這種片面式的說法可以算數嗎?」他一味地強逼,讓她有點火了。

  「但你明明有感覺啊!」他放開她的手,改而捧起她的臉。「別否認,你臉上的紅潮都還沒褪盡呢!」

  她的臉又更紅了。

  這是個很討人厭的弱點,從小,她就很容易臉紅,儘管長大後已學會控制情緒,可一旦被逼急,那紅潮就是怎麼也控制不住,一波緊連著一波不停湧上。

  「我發誓,我一定會回來的,你等我吧!」他努力推銷自己的好。「而且,你想想,這世上除了我之外,你到哪裡找這麼英俊、體貼、溫柔、又有能力的相公?」

  「全都是你在說。」他的話實在太離譜了,讓花陰舞忍不住想吐他槽。「況且,你才吻完姊姊就想離開,這種做法無論如何都令人很難信任你。」

  「你以為我想啊!」這樣風風火火地趕,他也很嘔好嗎?「你也不看看你姊姊是什麼樣的人,我要不快去快回,保證不用三天她就後悔了,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花陰茴冷道:「我的個性不好,真是不好意思了。」以為她是死人嗎?當著她的面就批評她,想死了?

  「但你真的會後悔啊!我若不逮著機會吻得你意亂情迷,你不會輕易放下心防容我踏入。而假若我在引起你的注意後,繼續賴在你身邊,你可能又會害怕對我太過信任,將來會被我傷害,反將感情收回去。所以我一定得離開一陣子,卻又不能離開太久,因為你絕對會以為我拋下你不管,從此再也不理。」他簡直把她全身每一根毛都摸清了。

  花陰茴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被人瞧得太仔細的感覺很不好。

  「總之就是這樣啦!」匡雲北攫住她的肩,又一次吻上她的唇。「反正你非等我不可,就算你不等我,待我回來,還是會想辦法搶回你的。」

  她完全無法回辯。

  他親了一次又一次。真甜,好捨不得放,可為了日後美好的幸福,今朝的小小犧牲卻是必須的。

  「那就這樣啦!我走了,要等我喔!」當他最後一記親吻落在她唇畔時,他又說了。「再見。」

  她一時間呆若木雞,想叫他把那兩個字收回去,她不要那種空泛的承諾,她不要等待,但匡雲北已經跑了,不給她絲毫反應的空間。

  第七章

  再見,其實是一句很殘忍的話。

  那意味著某人對另一人許下承諾,要再次相會。

  但倘若,許約的人無法遵守承諾呢?那等待的人,還要等多久?

  幼時,花陰茴就很不喜歡跟人道再見,她不想變成那個在原地等待的人,也不想許一個不確定能不能實現的諾言。

  後來,父母被刺身亡,她一肩扛起飛鳳島的生計,眼睜睜看著親近的人一個個在道完「再見」後,就此死別,滿島只剩下苦苦等待的婦孺。從此,她再也不說「再見」了。

  而後,在島上的男丁一個個或死或傷,終於,女人們被迫得自立自強,她們更與「再見」絕了緣。

  日積月累之下,「再見」二字成了飛鳳島上的禁忌。

  她們不說「再見」,老天若恩賜她們活下來,她們自然會歸返家門,否則,再多的道別只是徒增傷感。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匡雲北主僕二人乍然來訪,那被認定不變的事,才漸漸起了變化。

  匡雲北很堅持出門必道別,回來也一定要打招呼。

  他固執得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誰也改變不了他。

  初始,花陰茴真是被他氣死了。

  但隨著時間的經過,她似乎習慣了他的作法。

  明明才半個多月啊!她卻已不自覺會在天明時,等待他快活的招呼,在日落時,期盼那道頎長的身影返抵家門。

  習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姊,你站在門口做什麼?」花陰舞端著一鍋魚湯過門拜訪。

  「欣賞落日罷了!」順便,等待一個老是笑得一臉燦爛的男人踏著夕陽歸來。但最後這一句話,她永遠不會告訴別人。「怎麼有空過來?」

  「王大媽她們捕到一條大魚,燉了一大鍋湯,送了我一些,要我拿過來跟你一塊兒喝。」她把湯放在桌子上。

  「大家倒學會了享受生活。」過去,她們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存下所有到手的食物與財寶,就怕哪一天又打起仗來,要吃苦挨餓。

  但自從匡雲北灌輸她們,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後,她們現在比較會在生活中尋找樂趣了。

  儘管飛鳳島危急的情勢並無多大改變,可大家的心境明顯朝向光明面走。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說實話,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也是喜歡這樣的改變的。

  想來連她都變了,記得匡雲北第一次慫恿大家開宴會時,她還大發雷霆呢!

  「日子這麼辛苦,不偶爾找點樂子逗,怎麼過得下去?」花陰舞笑著,一臉開朗的笑,幾乎已看不出昔日的陰鬱。

  「是這樣嗎?」她厘不清自己的心境,是憂慮、是無奈,還是感慨?

  「姊,你是不是擔心大家玩得太過火,忘了警戒?」

  擔心是有,但還有其他更複雜的情緒在困擾著她,不過她說不出口。

  「大概吧!」最終,花陰茴也只能給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有關這一點,你不必擔心,大家都曉得鷹島上的東瀛浪人無時不對本島虎視眈眈,還有幽靈船上的海盜也尚未肅清。真想多活幾年,那戒備之心就絕不可放下。」

  「那就好。」花陰茴歎了好長一口氣。

  花陰舞終於發現,姊姊心裡另有煩憂。是什麼呢?莫不成……

  「姊,你想不想匡雲北?」

  「匡雲北?」她腦海裡立即浮現關於他的一切,他的笑、他的怒、他的快樂、他的狡黠……連他說過的隻字片語都逃下過她的記憶,只除了,他的容貌。「我不曉得,我有一些些……想不起他的臉了。」

  花陰舞倒退一步,不知道姊姊原來栽得這麼深。

  她們都不擅長信任人,尤其在爹娘慘死後,這懷疑的種子更是種得深了。

  基本上,她們也不認為世上有什麼永恆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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