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溫暖、慵懶的焦灼感,還有一股從未有過的衝動,彷彿正悄悄地融化他心中的那塊寒冰。
在他的懷中,她感受到的是生命力和熱情,而不是報復的折磨。
北村悠驚訝自己竟是那麼的渴望她,這種渴望帶著全然陌生的強度和火熱的歡愉,他明顯地感覺到那股飄飄欲仙,體內像是有道火在熊熊燃燒,而這一生恐怕再也沒有任何感覺比此刻更美妙,他不捨也毫無能力從她的身邊抽開身。
她的雙眸如癡如醉、一臉困惑茫然地看著他,如果這真是他一心想報復她的手段和方法,她則心甘情願為他付出她的所有。
他一手按住她的臉龐,如謎般令人不解的目光直盯著她。她的心跳急促狂亂,但是她已不想再爭辯,也不想理清事情發生的經過,反而期待並默默地重拾鎮定。
過了好一會兒,哈漂漂發現他的吻變溫柔了,一開始冰冷粗暴的雙唇化為柔情萬千;就在這暈陶陶之際,吻驟然停止了。
他深幽的眼眸深深擄獲她的目光,他再度強悍地將她抱進懷裡。
她在他的眼裡看到一絲不可思議的溫柔,同時也看到冷酷無情的斷然,令她不禁屏息顫抖,一股無奈的絕望瞬間淹沒了她,唉!他真的不瞭解她對他的一片心意嗎?
「不論你信還是不信,我愛上了你,悠。」她要趁著此刻,她要向他表露,她要讓他明白。
北村悠先是一怔,隨後唇邊漾了抹若隱若現的譏諷笑容,「每一個女人都對我說愛我,我早已分不清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與其要我猜,還不如說女人不是在對我說愛我,而是在對我的姓氏、我的錢說愛我。」
哈漂漂俏顏上的血色頓時盡失,全身的血液溫度驟降至冰點,「不,悠,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是真心喜歡你……」
一張慘淡錯愕的臉,讓北村悠不禁想拊手叫好,他憎恨地啐了一聲:「女人都是一丘之貉,為了錢可以出賣身體,甚至靈魂。」
他的心態完全表露無遺,哈漂漂因此卯足全身的力氣拚命使勁地推開他,「滾出我的家!我的地方!」她怒瞪著他,「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可以隨意評定女人。」
北村悠立刻僵直,房間裡的溫度一下子驟降,明顯地感受到一股寒氣,他不相信天底下真有不為錢所動的女人。他冷笑著默默地開了一張支票,然後拿在她的面前晃動,「這是一張一百萬的即期支票,只要你陪我,這張支票就屬於你的。想清楚,這可是陪我的女人中價錢最高的。」
哈漂漂的眼神瞬間變得冷硬,隨即充滿怒火,一把奪下他手中的支票,在他的面前撕成碎片,「滾!休想拿錢羞辱我。」
北村悠先是一驚,隨後仰頭狂笑,「你之前不是一心想找張長期飯票,現在長期飯票沒著落了,這張即期支票不無小補……」
他的聲音像把鋒利的刀將哈漂漂的心切為兩半,她的臉色因受辱而泛白,雙眸因悲痛而盈滿淚水。「滾、滾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
看著她的憤怒,看到她盈滿淚水的雙眸,震懾了他堅硬的心,他突然好想衝上前抱住她,但他還是強忍下來,無所謂地聳聳肩,任一抹含痛的神色從眼中匆匆掠過。「沒想到你居然是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他連忙走出這個令他不知所措的地方。
哈漂漂憤而將門甩上,撲倒在地,雙手掩面地哭泣起來。
北村悠站在門外,並沒有馬上離開,聽見她痛哭失聲,他才知道真的傷了她,他不禁冷冷地苦笑。聽到這哭聲他應該為報復成功而感到興奮,但他發現自己不但沒有一絲的快活,反而有一股沉鬱爬上心頭。
每當自己遇上無法解開的難題時,哈漂漂只想找一個男人——上帝訴苦,以緩和自己失控的情緒。
此刻的她腦子裡一片茫然,更不知道往後的日子將要如何過下去。
哈漂漂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說的一點都沒錯,是她一手策劃的遊戲,如今中途反悔退出也是她,她不願意讓他再一次受到傷害;然而他卻無情地一再刺傷她,甚至羞辱她。
為了愛,她承受了多少痛、多少苦,然而他卻渾然不知,甚至不領情,瞬間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滴滴滑落。
「漂漂,又來跟上帝訴苦了。」阿姨溫柔地笑謔。
當哈漂漂抬起頭看阿姨時,阿姨著實地怔住,「你是怎麼了?很少看到你落淚,看來你真的遇上解不開的事了。」
「阿姨。」哈漂漂哽咽地喚著,「我的心裡現在好痛苦。」
「為什麼?因為北村悠?」阿姨定定地看著她。
一抹愁雲在哈漂漂的眉宇之間徘徊,「對,是因為他,他因仇恨而蒙蔽心靈,看不見我對他的真情真意;他不屑我所付出的真情,甚至當面污蔑我的感情。」她強忍著痛吞下所有的悲苦。
「這又是為什麼,難道說他一點都感覺不到你的愛嗎?」阿姨訝異地問著。
「不,我深信他感覺到了,只是他刻意迴避。唉!」哈漂漂不自覺地哀歎一聲,隨即將目光移至上帝的臉龐,「主啊!我真的錯了,惟有你才是充滿愛的男人。」
倏地,她一臉正色地注視著阿姨,「我要和你一樣,終生侍奉主。」
阿姨吃驚地看著她,隨後淡然一笑,「漂漂,這不是件隨意開玩笑的事,侍奉主是件光榮且神聖的事。」
哈漂漂突然伸手握住阿姨的手,「我知道這是件神聖的事,求你讓我參與這件神聖的工作。我現在終於明白,只有上帝不會蔑視女人。」
阿姨微笑輕拍著哈漂漂的手,「你要想清楚,不要因為一時失意而匆匆下了終生的決定。」
「不,我真的領悟了,不論在快樂或是悲傷時,只有主的一雙手一直在身邊扶持著我,與我分享、分擔。這個世上只有主能瞭解我的心。」哈漂漂抿嘴強笑著,暫時拋開了所有的傷痛。
「孩子,上帝的臂彎是無限寬廣,它能包容所有子民的痛與苦,但我相信它很難接受一個逃避問題的子民,尤其是感情的問題。」阿姨苦笑地勸解。
哈漂漂神情凝重地仰望著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不!我決定侍奉上帝,相信在它的愛裡我才能療養、撫平所有的傷痛。」
「漂漂……」阿姨擔心地看著哈漂漂。
「我決定了!」哈漂漂堅定地凝視著耶穌,嘴邊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
第九章
經過了一段時間,從外表看起來北村悠已恢復了,所有的激盪都已沉澱在心底,回復之前冷酷且隨性的生活;家裡又恢復了之前的冷寂、枯燥,沒有笑聲、沒有吵嚷聲,一切是如此的安靜無聲。
他從來不知道安靜的家不再是他休息的地方,他甚至因膽怯而不想再回家。他懷念著有哈漂漂的日子,她的笑聲為冰冷的家注入了不少歡笑,讓他學會如何牽動嘴角、如何開懷大笑。
車子已經駛進大門口,北村悠仍然一臉茫然若失地坐在車裡,彷彿週遭所有的事物都與他毫不相關。
「主人,已經到家了。」司機輕聲地提醒他。
北村悠頓時從失神中拉回所有的感覺。「噢!」他機械式地推開車門,神情木然地走進屋裡。
阿忠佇立在客廳的玄關迎接他,伸手接過他的公文包。「主人,有位修女執意要見您,她現在就在客廳裡。」
又是修女?
北村悠憎惡地擰起雙眉,「我家不歡迎修女,請她盡速離開。」。
「可是她……」阿忠面對北村悠的憤怒而不知所措。
「沒有任何的可是,趕走!」北村悠狂怒無情地下令。
「在趕走我之前,北村先生是否能容許我將想說的話說完。」修女翩然地來到他的背後。
北村悠無奈地深吸口氣旋過身面對修女,當他定神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修女正是哈漂漂的阿姨時,他的臉上掠過一抹驚訝,隨即又被冷冷的蔑笑所取代。
「你這趟前來我家,該不是要告訴我,漂漂現在過得有多痛苦,哀求我回頭收容她吧?」
阿姨淡然地笑了,聽他充滿譏諷的語氣,她終於明白為何漂漂會認為天底下只有上帝才是真正有愛的男人,也體會到漂漂內心所受到的痛苦。
「你錯了,北村先生,漂漂現在過得非常平靜,而且她找到了真正懂得疼愛她的男人。」
北村悠震驚地看著阿姨,莫非女人真是善變,她竟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找到另一個男人?而他卻默默地為了她忍受良心的苛責。
他漠然地冷笑,「那真的要恭喜她,終於找到一個懂得疼愛她的男人。」
阿姨的微笑中隱含著一絲嘲謔。「如果你願祝福她,給她讚美,可以前來教堂分享她的榮耀。話說到這裡,我要離開了。對不起,打攪你寶貴的時間。」她走了兩步突然回頭瞅著北村悠,「雖然漂漂的嘴裡不說,但是我知道她深愛著你,就因為如此,如果能得到心愛的人的祝福,相信她會過得更平靜、更快樂。」說完,她轉身徐步走出北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