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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董妮

  再來一次他一定不要生孩子,絕對不要,他,好後侮啊!

  「伊先生吧!」嚴鑼氣喘吁吁闖入對峙中的兩方人馬中間。他從教師辦公室的窗戶瞧見中庭發生的事,雖不知真相為何,卻深知不及時阻止,憑齊家小師妹衝動火爆的性子,絕對有本事將小小的爭執搞成原子彈爆炸般可怕。

  因此不顧三七二十一,他直接跳出窗口,往事發現場奔去。

  耳邊依稀傳來數名女同事的驚呼,他在心頭暗罵一聲:該死!努力保持、維護多年的紳士形象就這麼完蛋了。

  想到自明天起就沒有女同事為他做便當、烤蛋糕,他的憾恨直如黃河之水,洶湧狂奔到天邊去,嗚……回頭定要跟師父告狀,他不要再擔這副重責大任了,請讓他卸職吧!

  「你是……」伊靖染瞇眼瞧向眼前的男人。他的聲音有些耳熟,似是自伊悔進高中便三不五時打電話到公司找他,要求與其溝通教育問題的導師。

  他其實不想來的,但今天的電話好死不死被上司接到了,那個臭老頭狠狠訓了他一頓什麼……男人雖以事業為重,但也不能忽略家庭的屁話。

  沒辦法,他只得來上一遭;真正的目的也只有一個——要求老師別再打電話去他公司了,再害他連工作都保不住,他鐵定要去自殺。

  「我是伊同學的導師。第一次見面,你好,伊先生。」嚴鑼邊朝著伊靖染伸出手,邊在心裡向滿天神佛謝了個遍,感謝老天爺保佑,讓他及時趕上阻止小師妹犯下殺人罪,這真是今天唯一的安慰啊!

  果真是這個瘟神!伊靖染冷下臉,視眼前熱情伸出的手掌如無物。

  嗚嗚,又來了一個難搞的人。嚴鑼真想仰天長嘯,他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別人的鐵飯碗都捧得快活無比,偏他走得崎嶇不平,上天不公啊!

  但在學生面前,他又不能不保持形象,只得咬牙強忍。「伊悔、齊珞薰,你們還待在這裡幹什麼?快去把打掃工作做完。」把兩個禍源趕走,他好處理正事。

  「可是……」齊珞薰看看嚴鑼、又瞄瞄伊悔和伊靖染,總覺得氣氛緊繃得教人不安,她不放心走。

  「可是什麼?快走。」嚴鑼冷下臉。

  齊珞薰瑟縮了下,只要不觸及紀律問題,嚴大師兄平時都很好相處,可一旦他收起歡顏,那事情就大條了。

  不敢多作耽擱,她不顧一切拉了伊悔的手就跑。

  伊悔也沒反抗,任由她拖著,只是深沈的眸光猛朝父親立身的方向遞過去。

  父親還是恨著自己!但好奇怪,不管經過多久,對於父親,他從來不恨,只有深深的孺慕之情沈在心底,揪得心裡不時發痛。

  他常想,如果他生得跟一般人一樣,這些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有時,他會作夢,夢中,他是個正常的孩子,有父親疼、母親寵,還有一群兄弟姊妹天天吵吵鬧鬧,那種日子一定很幸福。

  然後醒來時,他就瘋狂做人偶,如今,他有一尊父親的人偶、一尊母親的人偶,它們的臉上都帶著笑容,很開心;是他多年努力下來最棒的傑作。有朝一日,他會做出一個「家」,裡頭住滿永遠不會背棄他的家人,「他們」會一直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才會成功,但……

  「不悔兒。」齊珞薰的猛烈搖晃將他自無邊幻夢中敲醒。

  神思回籠,伊悔的耳朵再度接收到不遠處父親和嚴鑼的爭執聲,那問題的內容只有一個——他,伊悔,一個有問題的孩子。

  金色的眉毛皺起,他藍鑽似的眼眸變得如冰般冰冷。

  齊珞薰嚇了一跳。「不悔兒,你不舒服嗎?」

  他瞪她一眼,本想要她別竄改他的名字,然而眸光觸及她紅腫的頰時,惡咒卻硬生生堵在喉口。

  她代他挨巴掌的畫面重新流轉過腦海,瞬間,一股淡淡的憤怒漾上心頭。

  怒哼一聲,他轉身就走。

  齊珞薰目睹他火氣張揚的背影,不解地搔搔頭。「我又哪裡得罪他了?不過就揍了他父……啊!」猛地跳起來,她尖叫,這才想到,她揍了伊悔的父親。

  問自己,如果有人揍她老爸,她會怎樣?不必問理由,絕對請出家傳寶劍砍過去。

  「不悔兒,對不起。」她不是故意揍他父親的,原諒她吧!「不悔兒……」追人的腳步才踏出,卻被轉回來的伊悔駭得頓在原地。

  他一身寒厲的氣勢比她那潛修數十年的祖父更精悍恐怖,害她忍不住倒退一步、又一步,想不通,區區一名高中生怎會擁有如此可怕的氣勢?

  突然,伊悔丟了樣東西給她。「拿去敷臉。」說完,他又走了。

  她展開手中的東西,是塊濕布。「不悔兒?」她看見他空蕩蕩的右手,原來他把他右邊的袖子撕下來浸濕讓她敷臉……

  伊悔一直是冷漠的,要說他有什麼特點讓齊珞薰一見就放不下心,該是那雙同時融合著虛無、悲傷、堅強又軟弱的眸子吧!

  打出生起她就是一副好管閒事的性子,又練得一身好武功,便立下了濟弱扶傾、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宏願。

  她沒想過要從助人中得到什麼好處,但伊悔的一隻袖子卻讓她心頭溢滿溫暖,怎麼會這樣?

  把涼濕的袖子貼上微腫的頰,其實練武練慣了的身子對於這樣一點點傷害根本不痛不癢,可不知為何,她的眼眶逐漸酸澀,某種液體讓她的視線變得模糊。

  「可惡。」用力搖晃出惱人的霧氣,她好氣它們害她看不清伊悔的背影。

  *  *  *

  晚間八點,齊家道場裡。

  當嚴鑼第八次被氣勢昂揚的小師妹摔倒在楊榻米上,他終於發現,他成為人家發洩情緒的沙包了。

  「住手、住手,我不玩了。」再不投降,他怕會被打死。

  齊家雖然一門好漢,但聽師公說過,家中最有武藝天分的不是一班男孩,而是這個唯一的女孩兒。

  雖然這個說法沒有經過證實,但他一點都不想成為那個被實驗的物品。

  可惜齊珞薰心思正亂,哪有閒暇聽他的求饒?

  砰!第九次被摔了。

  嚴鑼翻起白眼。「我不玩了,小師妹,你快住手。」

  齊珞薰的耳朵休息,繼續。咚!第十次。

  嚴鑼再也顧不得男子氣概,扯直喉嚨大喊。「救命啊,師父,師公,誰來救救我,啊——」第十一次了。

  然後,他很悲慘地發現,師父一家子都躲在道場門邊看。

  他們早就發現他的慘狀,卻不過來救援,擺明了要犧牲他嘛!

  「哇!」男子漢的淚水再也忍下住飆出。

  「夠了、夠了,小妹,你再搞下去要出人命了。」齊家七個哥哥同時出動,這才壓制住失神的齊珞薰。

  齊父奔過來,拉起嚴鑼躲向一旁。「不哭、不哭喔,小鑼。」

  「師父,你們太過分了,就這樣把我丟入虎口,虧你以前還老說拿我當兒子看,原來都是騙人的,嗚嗚嗚……」沒人知道,長得高頭大馬的嚴鑼其實很愛哭。

  「你是我兒子啊!」十八年前,齊父在街上撿到走失的他,交由警局代尋他父母,卻久久沒有消息,在他即將被送入孤兒院前夕,齊家領養了他,之後就一直當他是齊家的一份子,至今未變。

  只下過,當小丫頭發飆時,別說養子會被犧牲了,如有必要,老子都有成為犧牲品的一天。

  齊珞薰是顆不定時炸彈啊!她很有武學天分,但性子不穩,原以為打坐修養可以讓她性情變得穩定,無奈只增加了她與人幹架的次數。

  她那似永無止盡的精力好像只能靠著打鬥去發洩,直到她進了高中,三不五時發作一次的失控漸漸減少。

  齊家人一直以為是嚴鑼這個大師兄兼導師教得好,因此就將照顧齊珞薰的責任交託到他身上。

  可從今日之事看來,讓齊珞薰安定的功臣並非他,而是另有其人。

  齊爺爺小心翼翼地從門邊探出頭,拍拍嚴鑼的肩。「小鑼啊,你都三十一歲的人了,還這麼愛哭,不嫌丟臉嗎?」

  「哪裡丟臉了?我這叫真情流露。」只要沒有女人在場,嚴鑼都是這副德行。「而且,我若不愛哭,早死掉八百次了。」這倒是實話,打小,嚴鑼的哭聲就宏亮似雷鳴。

  那次與家人走失,被齊父撿到時,他也正哭得震天響;否則在鑼鼓喧天的廟會裡,誰有本事注意到一個小孩子的哀嚎?

  然後十歲那年,一個怪叔叔想用一根棒棒糖騙他進公園瞎搞,他也是這樣大哭將人嚇跑。

  十一歲時,學校的學長要他繳納貢金,他哭天搶地到對方主動掏出五十塊錢塞他的嘴、求他別再哭了。

  同年,某個不長眼的小偷趁著齊家沒大人,爬牆進來、試圖行竊,也在他驚天動地的嚎哭聲中,失風摔下牆垣,跌斷腿,被救護車載走。

  總之,說起他「愛哭」的豐功偉業,那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統合下來的結果只有一個——哭泣是救命的千金良方,怕死者請多多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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