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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采璈

  如果這樁婚姻對羽心不公平,那對於光心又何嘗公平?早在他們還小的時候,雙方父母就替他與光心訂了婚約,如果光心還活著,那就算羽心對他的戀慕再深也不會有結果。

  所以,何謂公平?他不以為然。

  而他所知道的是,羽心十分天真單純,有著不知人間險惡的美好心性,她無邪純潔得像個不染纖塵的微笑天使。

  面對這樣的她,他覺得自己可以呵護照顧她一輩子。

  但這種「呵護照顧」的心情卻在今晚見到她時全數消散,她的美竟在一瞬間讓他失了神,他看到的不再是光心的影子,而是一個全然不同的女子——一個名叫「夏羽心」的美麗女子。

  可是,想不到她身旁竟躺了一個男人!

  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他心中的滔滔怒氣直衝腦門,他曉得他不可能只是「呵護照顧」她,他「要」她——以一個男人的心情!

  那時他唯一想做的就只是將她奪回自己身邊,然後殺了那該死的男人!

  而當她柔軟的身軀被他擁在懷中時,他胸中那股怒火才算真正達到極致,只要一想到她這美麗的身子曾被其他男人親吻、撫摸過,他就覺得瘋狂!

  在她本然表情消逝、啞著哭出聲時,充塞在他心中的只有忿怒與強烈的痛苦……

  突然,他用力踩住煞車,讓車子在疾速中倏地停止。

  「呀——」一直將自己埋在膝頭的夏羽心因這突來的狀況驚得嗄聲一呼,慣性作用讓她差點向前翻跌過去。

  怎麼回事?車停了……這是什麼地方?

  她咬著唇抬起頭望向窗外,卻只見一片漆黑,四周靜得和車裡一般。但比起車外的寂靜,車內的空氣卻是冷凝的,讓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鼓起最大勇氣看向閻子曜,只見他森然的黑眼依然看著前方,但他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卻因用力而泛白。

  看著,夏羽心一度停止的淚水又再度滿溢而出。

  為什麼……既然他這麼生氣,為什麼硬是不讓她自他眼前消失?

  她寧可從此消失在他眼前也不願見到他這種森冷的神情,也不想以這被其他男人侵犯了的身體站在他眼前,這讓她覺得自己好髒……

  可是她不要他輕視自己,她絕對無法承受,所以她寧願消失!

  想著,她再度掩面,試圖讓自己的哭泣聲隱沒。

  閻子曜緊緊握著方向盤,像是要將心中所有的怒火藉著這動作壓抑下來般,像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才深吸一口氣緩緩鬆開手。之後,他沉默地打開車門,繞至另一頭替蜷縮著的小人兒開門。

  夏羽心抬起頭望著站在黑夜中的他,風刮著他的發,讓他看來就像黑夜裡的神祇般神秘俊美。一時之間她竟忘了悲傷與淚水,只為了他凜然的風采而震懾。

  原本,他會成為自己的丈夫,會一輩子守在自己身旁,可是她搞砸了一切,她……

  立刻,她的心思再度回到現實,一想起那件不堪的事,她的眼淚又撲簌簌地流下,在微弱的月光下成了銀色的珍珠串。

  「別哭了,下車吧。」他冷淡道,為的是掩藏看到她哭泣模樣時心中頓起的劇烈情緒起伏。

  生平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的情緒竟會如此無法掌控,起伏劇烈到完全弄不清那究竟是忿怒、痛苦,或是想狠狠擁她入懷的強烈慾望?

  下車?這是什麼地方?而他們又開了多久的車、行了多遠的路途?

  她全然不知,連一點概念也沒有,但她還是乖順地踏出車門。可是她的腳才觸及地面,她就發現到自己踩著像落葉般的東西,發出{z的聲響,而當風刮起時,枯葉就飛拍至她光裸的腳上。

  「這是什麼地方?」她啞聲輕問。

  極目四望,四周只是一片無盡的黑;月亮隱在雲中,只聽見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彷彿四周全圍繞著樹林般。

  原本什麼事對現在的她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可一言,但在心底深處,她還是想知道他將自己帶到了什麼地方,而他又為何要強行帶她離開公寓?

  「我的別墅。」他關上了車門,淡道。

  別墅?她向四面看著,卻沒見到任何類似房子的影子。

  這真是一個好黑、好黑的夜,很適合現在的她。至少,她還可以掩在夜色當中,也可以像鴕鳥似地不必看見他的表情。

  就在夏羽心還努力地想看清四周環境時,閻子曜忽然從後一把橫抱起她。她奔出公寓時只裹著一條薄絲被,就連鞋子也沒穿,他不想讓她的腳被枯樹枝扎傷。

  「呀——」他突來的動作讓她一驚,立刻尖叫出聲。「不要,放開我!你不要碰我!」她像個受驚的動物般再度狂亂掙扎。她不要和他這麼接近,她不要他觸碰自己如此不潔淨的身體,她不要……

  「為什麼不能碰你?我是你的未婚夫!」面對她的掙扎,他突然怒吼出聲,並加重了力道像要將她捏碎般地緊抱著。

  自從在公寓中他抱起她時,她就尖叫著別碰她,彷彿恨透了他般。可是在一路的疾駛中,她已由原本衝出公寓時對他的抗拒及哭喊轉為沉靜與低泣,但此時,他的觸碰彷彿引爆劑般令她再度叫喊出聲。她沒有原因的強烈抗拒,讓他一直壓抑著的怒氣再也抑不住地爆發而出。

  難道,她與那綠眼男子之間並不單純,反而是他誤以為她了心只戀慕著自己?對啊,從頭至尾她連一句辯解也沒有,只是不斷地抗拒他、叫他別碰她!

  他從不曾有過她會背叛自己的念頭——直到現在!

  原先,他雖只能冷漠相待、無法溫柔地安慰她所受的傷害,但現在他被激起了收不回的狂怒!

  他冷瞇下眼,一種酷寒的眸光瞬地從他眼中射出。

  哼,什麼鬼傷害、什麼受害者,恐怕是他誤會了!

  「未婚夫」三個字像是強烈電流般擊中了夏羽心,她耳中只聽見了這三個字,卻忽略了他突來的怒吼及轉瞬露出殘酷光芒的黑瞳。

  「不!你不再是了!」她以等同的聲量哭喊道,並以更為奮力的掙扎回應他沒有輕重的粗暴力道。

  她這不完整、不潔淨的身體再也不能獻給子曜哥哥,她再也不能嫁給他、當他的未婚妻,她已失去這資格了!

  未婚夫……這三個字就如同是她傷口上的鹽巴,會將她的創痛加劇至無法負荷的程度!就像垂死的動物所作的最後掙扎,夏羽心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扎踢動,終於,她成功地脫離他大得可怕的力量,摔跌至鋪滿枯葉的泥土地上。

  一接觸到地面,她立刻從地上爬起,飛也似地狂奔起來。

  她藉著從雲朵中露出的月光看見了一片樹林,立刻向著它幽森茂密的懷抱裡跑去。她什麼也無法想,也沒想到自己這麼樣的逃跑有何意義可言,強烈的痛苦讓她只想逃離這個她最愛的人,想讓自己的不潔淨從此消失在天地間。

  他不再是她的未婚夫了嗎?

  閻子曜目光森冷地盯著她叛逃的背影,之後踩著沉穩的步伐一步步向她因驚慌失措而亂竄的身影靠近。

  他如鬼魅般的沉穩腳步讓夏羽心恐懼,她不斷地回頭,總覺得就算她盡全力狂奔也逃不過他,他單是邁著步伐就能輕易追上自己……

  忽地,她被樹根絆住,硬生生地跌倒在地。她想再站起來,卻覺得全身的力氣像因為恐懼而全數消失,因此她只能困難地爬向絆倒自己的這棵樹,靠在樹身上看著愈來愈接近的閻子曜,無助地顫抖。

  原先她只是想消失在他眼前,可是現在另一種強烈的恐懼感佔據著她——此時的閻子曜看來比平時更具威凜氣息,風狂刮著他的黑髮讓他看來像黑夜中的鬼魅帝王般。

  閻子曜走至她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蒼白的面容好一陣,才緩緩地蹲跪在她面前,並將兩隻手撐在她身側,將她鎖在樹幹與自己之間。

  「你以為你能逃到什麼地方?」他不帶感情地說道,語調中有種殘忍的味道。

  「我……啊……」看著他冰冷的黑瞳在微弱的月光下閃著殘酷的光芒,一時之間她的聲音全卡在喉頭,只能恐懼而哀傷地喘息。

  為什麼,她竟會覺得子曜哥哥可怕?

  他的眼中有著她從未見過的冰寒與火熾,他的氣息如此濃烈炙燙,吹拂在她的面龐時令她心跳加劇。

  不,這不是她的子曜哥哥……此時的他看來就像陌生人般可怕,他的目光讓她全身發燙,魂魄彷彿被他那雙冷熱交織的墨色眼瞳給奪去……

  男人——

  這兩個字倏地劃過她的腦海;他不再是她的子曜哥哥了,他是個男人,是個看來可怕至極的男人,並且正用那種讓人戰慄的目光盯著她!

  看著她滿恐懼與悲傷的淚顏,閻子曜心中頓時劃過一絲不忍,但更強烈的情緒卻是忿怒!

  「你怕我?」他冷冷地哼笑一聲,因她對他的畏懼而加深了心中的怒氣,此時他完全不想壓抑這份直衝腦門的火焰,現在渾身散發灼烈氣息的他與那平時冷靜淡漠的模樣根本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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