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好的都已經是一、兩個娃兒的媽了?那芳姨顯然命不太好,都已經三十四、五了,至今仍無子承歡。」
「你……你……」張雲芳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一張臉紅個通透,又羞又怒的開不了口。
「若沒別的事我先退下了。」說完賀遙虹轉身就走,御驕也跟上。
「老爺……」看著她走遠,張雲芳的胸口仍困怒氣起伏得厲害。「你看看你那寶貝女兒竟然如此羞辱我!我不管啦,你要為我作主……嗚……」
「遙虹年紀小不懂事,你就多擔待些吧!」
「擔待、擔待,每回一提到你那寶貝女兒,你就要我多擔待!我已經擔待她十年了,再說她都十八歲了,還算是稚兒不懂事嗎?」太可笑了,老是拿她年紀小來搪塞,她今天要是不要個公道,她張雲芳三個字就倒著寫!
賀天順無奈一歎。
每回面對這種事情他都很無奈,妾室和正室子女處不好的事就像婆媳問題一樣平常,而處於兩者間的男人永遠是最痛苦的。
對於女兒遙虹,他從來就不否認是對她有些寵溺和偏袒,沒法子,誰叫他共發了一妻七妾,可至今也只有正室為他生了遙虹這女娃,所以他能不寵不疼嗎?也大概因為他的關係,這才養成遙虹恣意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見賀天順沉默,那表示他也同意她的話,於是張雲芳加把勁的說:「遙虹真的不小了,十八歲的姑娘若再不婚配,隔個幾年不但好夫家難找,只怕外頭對咱們賀府也會有不良的訛傳,畢竟太多人前來說親遭拒了。」
「遙虹不喜歡,為人父母的又豈有勉強孩子的道理。」他心裡也急啊!可女兒一向十分有主見,若不順著她的意,天曉得她會做出什麼舉動來反抗。
「現在勉強她是為她好,將來她會明白的。」見他又沉默,她溫婉的放柔了聲音,「算來,我也是看著遙虹長大的,雖說一向處得不甚和睦,可畢竟是一家人,我也會為她擔心吶,再怎麼說,總不希望她那樣花兒似的姑娘將來因為年紀大了,隨隨便便的找個人嫁了了事。」
賀天順贊同的點了下頭。「這倒也是。」
「所以,即使她不願意,對於她的婚事,咱們也該早些作準備才是。」
「怎麼作準備!」提起這事他就頭大,打從遙虹不知打哪兒學來一堆粗言穢語後,好像已經許久不曾見媒人上門說親了。「沒人上門說親,即使心裡著急也於事無補啊!」
見他如此說,張雲芳開心的笑了。「老爺這麼說也就是贊同我的話嘍?」頓了一下她又說:「只要你答應,遙虹對象的事兒就包在我身上。」
「有人選?」他訝然道。
「有,當然有。有個人可是對咱們遙虹癡心著,只是為著她訂下的一些規則而不敢妄動罷了。」現在沒有,她也會立刻去找。
「有這樣的人?是哪家公子?人品可好?」
她避重就輕的答非所問。「那公子家裡可富有了,這門親事若成吶,遙虹就有旱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
見他又猶豫了起來,她不讓他有反悔餘地的一發嗲,「好啦、好啦,這事兒就交給我處理了,你啊,安心的等著做丈人嘍!」
「只是……不知遙虹對這件事情會有什麼看法?」
「之前她就是看法太多,才誤了自己的好姻緣,如果現在再顧忌她,就等著看她把自己的幸福毀了好了。」
這樣聽來好像也不無道理……「好吧,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我一定會把它辦好的。」張雲芳笑開了一張臉。
賀遙虹,想和我鬥?嘿!你還太嫩了,看我把你的下半生斷送在一個紈褲子手上,你還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嫁出去的女兒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她等著看往後日子她受了委屈卻無處可訴的狼狽樣。
這裡是她的閨房?
不對,就他到過的姑娘房間,好像沒那麼素雅的,可說是爺兒們的房間……床邊的那面銅鏡和銅鏡前方的珠花和金步搖又是怎麼回事?御驕奇怪的想著。
「你才第一天到鏢局來就讓你看到這種情形,真不好意思。」賀遙虹看著他,對於方纔她和張雲芳吵嘴的場面有些尷尬。
「我到這兒才怕打擾了呢!」這是客套話,他對方纔那個和她唇槍舌劍了半天的美婦十分好奇。「方纔那婦人是……」
「她是我爹的第三個侍妾。」一提到她,賀遙虹的火氣又上來了。「那女人心機特重又愛搬弄是非,偏偏我爹極信任她。」她忍不住的說了些心中的不滿,本想再往下說的,可顧及到自己和御驕也還不算太熟,況且人家第一天到府上來,說太多似乎也不妥便打住了話。
「算了,不提她!」她重重的吁了口氣。「對了,這裡是我的房間。」她將配劍掛好,為自己倒了杯水喝。「你覺得好不好?」
這裡真的是她的房間?他不由得好奇的多打量了幾眼。「好是好,可惜陽剛了些。」
「你也這麼認為?」她低頭一笑。「我爹一直渴望有個兒子,讓我一直希望自己是男兒身,為此我勤練武藝,想成為一流的鏢師繼承家業。只可惜我再怎麼努力想成為男子,終究改變不了是女子的事實。」
御驕看著她,似乎多瞭解她一些了。「你有這分心就夠了,相信你爹有這樣一個孝順的女兒,也不會想要兒子了。」
「女兒和兒子還是不同,女兒總有一天會嫁出去,兒子卻會陪在身邊。」
「你就是為此而拒絕上門求親的人?」
賀遙虹失笑,「最重要的原因不是這樣的。」像在考慮該如何開口,她忽地問起御驕,「喂,你對時下男子的納妾之風有什麼看法?」
「沒什麼看法,不是很多有錢有勢的男人都這樣嗎?」像他家上至他爹,下至總管,只要稍微有些錢財的,哪個不娶一、兩個妾?
「天底下大概就是太多像你這樣的『傳統』女人,才會讓男人這麼囂張。」賀遙虹不以為然的撇撇嘴,「為什麼男人可以娶一大堆妻妾,而女人卻不能也擁有許多男人呢?有多少女人忠貞了一輩子,卻換來夫君薄悻相待、小妾成群。像我娘……」她幽幽的歎了口氣,「我爹在她產下我數年後,藉故她不能為他生個子嗣,因此開始納妾。到她死時,我爹共納了七個妾,可也沒有任何一個妾為他生兒子。」
「你娘真是個心胸寬大的賢婦。」
「她是不得已才讓自己的夫君納妾的,女子要是落個妒婦的罵名,那可是不得了的。」一想到孩提時候的往事,她又歎了氣。「我娘的心酸我最清楚了,她常常一個人委屈的流淚到天明,天一亮她又得收拾心情,裝笑臉的面對那些和她搶夫君的女人。」
賀遙虹忍不住地激動起來,在深吸了口氣後,才續道:「男人和女人之間有太多的不公平,這輩子我既然不幸生為女兒身,就絕不讓自己也陷入那種狼狽的情境中。」
「那……你要怎麼做?!」
「女人總是在成親後身不由己。」她一笑,「所以我打算一生都不婚。」
「以此來逃避你口中所謂的狼狽情境?」御驕十分驚訝,對於她為何屢屢拒絕上們相求的姻緣,開始有些明白。
「聰明吧?」她一笑,眼中儘是頑皮,「為了拒絕上門求親的人,我可是費了一番苦心呢!還沒形象地罵粗話,你看我的決心有多麼堅定。」
「你就是為了拒絕有人再上門求親才罵粗話?」
「這招可有用了。」她像在分享拒婚心得的說:「以往訂立比武規則,還是有不怕死的人會上門,而且我也不敢確定,哪天我會不會給人打敗了,得乖乖上花轎。可當街罵粗話,那效果可大著,試問有哪個男人願意娶一個出口成『髒』的粗魯女為妻?」
「哦……」原來如此。
不過,好像也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會給她的一口粗話嚇跑吧?眼前不就有一個是因為她的「豪氣」才注意到她,繼而傾倒在她的「老娘」之下的男人嗎?
所以說,青菜蘿蔔各有所好,有人喜好清淡,也有人非要重口味不吃。
她為了拒婚無所不用其極,可她卻對人性沒研究個透徹,這將是她嚴重的敗筆。
賀遙虹把玩著瓷杯,「我呢,這輩子絕不嫁人,快快樂樂當我的老姑娘。」
「要是有人不怕你的滿口穢言仍是打死不退呢?抑或有公子願意為了你終身不納妾,只專寵於你呢?這樣你會不會改變主意的想嫁了?」
她想了想,「有這樣的人嗎?只怕要不死了,就是還沒出生。」她皺了皺挺秀的鼻子一笑,然後挖苦的說:「你會這樣問表示對男人還沒看透。」
「天下烏鴉並不都是一般黑吧!」要不他也不會為了她男扮女裝的賣身葬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