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臉上炸開一片鮮紅,是羞澀也是氣憤。
"難不成哪天你在夢境中將我痛毆一頓,隔天一大早我就會來向你報仇嗎?不會,因為你我都知道,那只是場無關痛癢的夢,是不?同理,你的清白未失,要我拿什麼來還你?"
"那不一樣!"她失控地大嚷,"你沒資格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對我做出那種……那種下流無恥的事!我不准許!我不管,雖然我還是清清白白,但是昨夜你所做的齷齪事已經嚴重侵犯到我的名譽!"
步奷奷撈起懸掛在纖腰間的算盤──自從她住進梅莊學習奸商手腕,也養成和梅舒城一樣的習慣,將算盤繫上繩,垂掛在腰上以方便隨時隨地精打細算──纖手一撥。
"看在這些日子的相處及你的費心教導,我可以打個折扣給你──"
"打什麼折扣?"
"賠償我昨夜被你意淫的損失!"算盤珠子可沒有因為她說話而有片刻停頓,打得劈啪作響。
"嘿,你是掉了根頭髮還是少了根睫毛,你哪來的損失?"
"你對我這樣又對我那樣,還沒有損失?!"算盤因為他這句疑問而又加撥了顆代表千兩的珠子。
"怎樣又怎樣?"他邪邪的挑起眉。
步奷奷畢竟是青澀的黃花閨女,被他這麼一問,只能略顯憨傻地瞅著他。"呃……我怎麼知道怎樣又怎樣?!不就是那樣又那樣嗎?!我管你是那樣還是這樣,反正這筆帳你別想賴──總共一萬八千兩,付訖!"她胡亂撥了個總額,推到他鼻前。
他兩指一頂,將算盤推回去,又做回討價還價的商賈,"不成不成,你什麼都不知道,也沒讓我佔到什麼便宜,付這筆銀子對我而言太不公平了。"
"你昨晚已經佔到便宜了!少在那邊賣乖,一萬八千兩,付訖!"
"便宜?你是指這樣嗎?"梅舒城一腳踢歪她落坐的鼓凳,在她重心不穩地傾倒前將她撈回胸前。
她被迫勾住他的頸子,穩住自己的身軀。
噙著笑意的俊顏在她眼前放大,有力的臂膀將她牢鎖在懷中。
"幹什麼幹什麼──"她想退,他卻不放。
"還是這樣?"他的唇輕輕磨蹭著花辦似的嫩顏,"抑或是……這樣。"話尾消失在她唇間,纏上。
步奷奷結結實實又被嚇上一回,所有驚叫及抽息全教他的舌尖給抵了回來。
這才真的叫佔便宜。
梅舒城原先只想小小報復她昨夜缺心少肺的對待,沒料到自己竟玩得比她認真。他近乎膜拜且愛憐地吮舔起她的唇,將昨夜──甚至是平日見到她時都想做的事全給做齊了。
大掌撥開粉色披帛,扯掉縵衫上的小結,讓手心所能探得的體溫更熾熱。
想將雙唇轉移陣地,品嚐她的甜美,她卻不放行,兩排貝齒銜啃著他的下唇,她自己一定沒發覺,她多容易被吻得七葷八素,多容易在他面前卸下武裝,多容易像春夢裡的小女人,貪歡求愛。
匆而,落在細頸邊的長指勾起一絲紅線,他在偷香的空隙閭睜開一隻眼,紅線底下沉甸甸的,隱沒在兜兒間,他猜測著是平安符之類的東西,略微施力一扯,紅線穿系的東西被拉出兜兒外──
一文銅錢。
梅舒城瞠眸注視,非常確定落入眼廉的玩意兒不是專司保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的平安符,也不是姑娘家偏愛佩戴的小小香囊,而僅是枚老舊的銅錢。
她戴銅錢做什麼?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視錢如命?梅舒城有些好笑地暗忖,但一枚不起眼的銅錢佔不了他太多興致……至少,比不上她。
"現在不可以進去啦,你想被拖去園圃裡種嗎?我可不想變成牡丹──"
"你只能算雜草好不好!"
"你歧視雜草呀?!雜草也很偉大好不!"
"哪裡偉大了?!"
"大當家聘咱們回來除莊裡的雜草,要是沒有雜草的存在,你我能討這口飯吃嗎?!"
廳門外傳來吱吱喳喳的交頭接耳,到後來兩個白目奴僕竟然大聲爭辯起雜草的偉大與否,所幸兩人最後達成共識──雜草是他們兩人的衣食父母。
"嗯……"步奷奷被兩人的談話震醒,鬆開箝咬著他的貝齒,迷濛的眼瞳逐漸看清自己是如何坐在他的腿上,十指是如何眷戀地穿梭在他的黑髮間,而他的手又是如何大剌剌地進佔她的衣襟內,包覆在她的酥胸上……
步奷奷發出挫敗的低吟。天,她又失控了……
她很沮喪地推開梅舒城,為自己挽回只剩下殘渣的淑女矜持,嗚……爹,女兒不孝,忘卻了您諄諄教誨的三從四德和《女則要錄》……
她竟然想剝光梅舒城,一口吞掉他!
這,算不算意淫的一種?
"門外兩個人,去除草!"被打擾的梅舒城很不爽地喝道。
"是、是。"閃人。
梅舒城轉向滿臉自厭且正在整理身上散敞衣物的步奷奷,重新剝除著她的縵衫,很有繼續開戰的意味,他貼著她的耳廓輕輕啃咬,笑道:"地點不對。"
"地點很對,這裡是主廳。"步奷奷拍掉那雙正在拉扯她腰帶的手,"我確定趙蓮對你下的春藥還沒退,你離我遠些,我不想趁機把你吃……不,是我不想被你趁機吃掉。相信我,你敢再碰我一根寒毛,我會向你勒索幾十萬兩來賠償我的清白。"
嗚,其實她怕的是自己把他吃掉之後,這個老奸商會反向她敲詐──依她對梅舒城的認識,這個可能性非常非常的大。
"只有花樓小鴇兒才跟人稱斤論兩地叫價。"一句話,輕易堵了她的口。
"梅舒城,我希望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與你為敵。"久久,步奷奷做出結論。她如果和梅舒城有利益上的衝突,也絕對吵不贏這個老奸商的利嘴!
"客氣。"
步奷奷理好衣衫,瞧見他下唇有著她烙下的齒印,又是一陣低咒。
"你今天要出門談生意嗎?"
"晌午過後。"
"我建議你三天不要出門。"等他唇上的痕跡湮滅後再放他出府去接客吧!步奷奷不住地支頤搖頭。
梅舒城當然知道她為什麼這樣說,長指滑過被咬破的下唇,笑得好淫。"嘖嘖,這下都見血了,請大夫要花錢,還有……梅莊一天的進帳足足千萬兩,我這模樣怎麼做生意?三天不見客,這筆帳……可怎麼算才好?"
佯裝苦惱的他,表情實在是──很賤。
"算是你輕薄我的報應!"步奷奷可下準備扛這筆鉅債,她摀住雙耳掉頭就跑──只要她沒聽到,一切都不算數。
梅舒城見她掩耳之舉,只是笑得更精明,在精明中也添了好多的溫柔。
"步奷奷,你真的好可愛,我梅舒城在這裡發誓,不把你拐進梅莊當小奸商,我梅舒城就冠你步家的姓!"
可惜,她沒聽到;而他,也故意不讓她聽到。
"真是小人,不知道在我背後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壞話!"
步奷奷離開主廳後,想也不想地直奔品香閣,又窩回那株沒開的"都勝"旁邊,做著她此時正在咒罵的小人行徑。
她只瞟見梅舒城在她摀住雙耳後依然動著唇,八成不是什麼好話。
不顧園圃裡的土會弄髒素裙,她曲膝而坐,偏著小腦袋瞅著"都勝"的小花苞,突地噗哧一笑。
"你知道嗎?他好可愛噢,每次和我鬥嘴時都不像他平常做生意那樣,他都會衝著我直笑……那種笑,不是周旋在奸商問虛與委蛇的招牌笑容,是很輕鬆很自然,甚至……是很理所當然的笑靨。"步奷奷與牡丹分享小秘密,美眸瞇成幸福的細縫,"認識他將近十九年,我沒看過這樣的梅舒城,他像是個從爹爹的床邊故事裡走出來的人,會生氣、會失控、會使詐、會佔人便宜、會大吼大叫……"
他,變得好真實。
"如果當初我所聽見的'梅舒城'也是綜合了這些個性,我還是會愛上他的……"步奷奷說得好小聲,在牡丹面前承認了自己的心意。
或許從頭一次知道他之時,她已芳心暗許,那時她甚至還沒有見過他的長相,只是拼湊著他該有的模樣──她承認,見到他之後,她曾暗斥自己的無知,因為梅舒城遠遠勝過她想像中的他數分。
漸漸的,她開始去多認識他,然後將她所聽到的一切都牢牢記著不忘,到後來甚至將那張梅家借據給"摸"了出來,瞞著爹獨自一人上梅莊討債……
"悄悄跟你說,我故意上梅莊討債,除了梅莊的商業手腕之外,就是想看看那個霸佔我心底十多年的神祇,一開始我只是想來見識見識那個踐踏城中無數少女心的梅家大少,若可以,我也想回敬他一些難堪嘗嘗,結果越是認識他,就越將以前的他和現在的他放在一塊,每每發掘到他現在的惡習,我便會推想以前的他是否受過更多的苦,才會造就現今的他。"她圈抱著腿,右頰擱靠在膝蓋上,"那些惡習、缺點,全部都變成讓人覺得好心疼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