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想問我和她日常的瑣事,還是想問那件事?」
安雅霍地站起,根本不看他一眼,快步地衝進浴室,嘩啦啦地衝著臉。許久之後,她才繃著臉出來,漂亮的臉上塗著一層寒霜。她悶悶地坐在桌前整理東西,安心不想理他。
「對不起,」他走到她身後,試圖打破僵局,「我總是說錯話,總是混帳地傷害妳。妳可以罵我,打我,踢我,就是不要用這種冰冷的態度對我。安雅,我是結了婚的人了,這是不能更改的事實,只能委屈了妳。妳說話啊!就是罵我也好!」
安雅奮力用筆在紙上亂塗。半晌,眼淚一顆一顆掉落在紙上,一滴一滴的,燙灼著鍾威的心。而他不敢輕舉妄動,安雅身上有一種莊嚴與力量,雖不言不語,卻很清楚地劃了一道鴻溝,無法輕易跨越。
我明知道你結婚的事實,明知道這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卻還是忍不住計較起來。我嫉妒她擁有過你,嫉妒她懷著你的孩子。鍾威,我莫名其妙地嫉妒?我知道我不可理喻,我根本不該問,也沒有權利問,可是我偏偏忍不住。鍾威,不要理我,讓我發洩一陣子,待會兒就沒事了。我現在無法對你說話,你可以看看這麼一個器量狹窄,不可理喻的我。鍾威,你可知我每想一次你的婚姻,我的心就消一次血?我是個天生的、無可救藥的完美主義者,如今卻教我面對如此難堪的局面。威,原諒我的不可理喻!也答應我一件無理的要求,好不好?從今以後,不許你再碰她。否則,我永遠不再見你。
安雅凌亂地寫完,仍背著他,把紙張丟給他,淚一徑落著。
鍾威讀完,默默地退下。他的內心充塞著酸甜苦辣 安雅所帶給他的,絕對不會只有甜美與喜悅,他慢慢瞭解了一個事實--當真正的愛產生之際,也必然帶來苦。
他坐在爐邊,添著柴火,心緒亂如麻。他想,他不能這樣子坐以待斃,安雅的眼淚比核子武器還厲害,再不說話,他覺得幾乎窒息而死。他霍地丟開夾子,「砰」然發生巨響,安雅猛然回頭,以為他生氣了,勢將決然而去,正懷疑之間,鍾威以毅然的態度走向安雅。
「我再不說話,肯定受不了了。安雅,妳以為我千里迢迢而來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妳的身體嗎?妳抬起頭,看著我呀!」
他半跪著,幾乎哀求她了。
「我拋下了鍾氏企業,撇下了大腹便便的妻子,只因為妳的一聲召喚。安雅,這心情妳難道感受不出來嗎?非得我說個清楚妳才能體會嗎?」
安雅迅速地用唇堵住他的話。
「別再說了,是我不對。我器量狹窄,不可理喻。原諒我,原諒我好嗎?」
她輾轉地吻他的嘴,像是為了贖她的錯,她主動、大膽地挑逗著他,愛撫著他,而鍾威,早已融化在她排山倒海而來的情感裡……
第六章
台北鍾家早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鍾威的突然赴美根本交代不出一個理由。鍾臨軒怒不可遏,他敏銳地察覺到和余安雅必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卻口風甚緊。他避著若蘭,找鍾憶問話,她愕然地搖頭。
「爸,這不可能吧?你有沒有搞錯?哥會不會是美國那邊臨時有事?」
「我查詢過了。他根本沒和美國分部的任何人碰頭!這王八蛋!做事情一點分寸也沒有。鍾憶,不許妳透露半點風聲,包括妳媽和妳大嫂。她們若是有任何疑惑,就說妳哥赴美國處理一件緊急案件。」
鍾臨軒嚴厲地叮囑她,臉色鐵青。
「千防萬防,還是著了她的道!」
他以為這是余安雅一手安排設計的,心裡恨得牙癢癢的。立刻交代底下的人替他訂位,他要立時趕去紐約,當然,他向底下的人是這麼說的:「我和總經理一起到美國處理一件非常重要的案子,攸關整個鐘氏的前途。這期間你們全聽劉副總的調派,有事的話他會隨時和我聯絡。」於是,不出一天,鍾臨軒訂了位子,直奔紐約而來……
當鍾臨軒風塵僕僕到達紐約,已是深夜,他只好在一家就近機場的飯店掛單,老氣悶悶地住了一晚,隔天一大早,招了部出租車,朝余安雅興師問罪去了。
來開門的卻是鍾威,他睡眼惺忪,好夢未醒,鍾臨軒一腳踢門進來,轟然巨響。
「你這王八蛋,台灣什麼女人沒有,你跑到美國來?」
安雅愕然地從浴室中出來,不敢相信站在眼前充滿憤怒、吹鬍子瞪眼睛的人竟是平時風度翩翩的鍾臨軒。
「鍾伯伯--你--」
「妳不要叫我,我擔當不起。這算什麼把戲?妳可憐兮兮地從美國到台灣,一副嬌弱惹人憐愛的模樣,竟然把我唬過了。妳說吧,要什麼條件才肯放過鍾威?」
鍾臨軒冷笑著,等她發言。
「爸,你不要誤會安雅,是我 」
鍾威想要辯解,鍾臨軒一掌拍過來,結結實實打在鍾威臉上:
「你住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鍾威怒目而視,父子倆勢同水火,劍拔弩張。安雅見狀,走過來,穩住鍾威。
「你若信我的話,不要意氣用事。讓我和他談,好不好?他正在氣頭上,你根本無法說話!」說著遞給他一條熱毛巾,「把臉上的血漬擦一擦!」
鍾臨軒冷哼一聲,不以為然,低低咒罵:
「不長進的畜生!」
安雅把鍾威按住,用眼光哀求他。鍾威軟化了,硬生生的待在一邊。
安雅吸了一口氣慢條斯理的把毛巾擰乾,晾好,接著又倒了杯咖啡,端在鍾臨軒眼前。
「鍾伯伯,再怎麼生氣,你先喝杯咖啡暖暖身子,外頭可寒冷呢!」
鍾臨軒不領情;安雅只好放在一旁。她又往爐子添了一些木炭,把窗子拉上,這才回到座位。對他報以微笑。
「你大老遠從台灣趕來,就為了給我開條件來的?你準備了什麼條件?」
鍾威聞言,楞在那兒,想起安雅交代的話,遂忍了下來。
鍾臨軒冷哼一聲,說:
「妳開口吧,我鍾氏企業相信還應付得起!」
「這麼有把握?」安雅淡淡一笑。「你聽清楚啊!」她故意輕咳兩聲,「我要的是你們鍾家將來的後代子孫都得在我的眼前磕頭喊聲祖奶奶!」
「妳放屁!」鍾臨軒聞言,忍不住咒罵出來。
鍾威甫聞言,也是一陣錯愕;半晌意會了,差點忍俊不住。安雅朝他使了個眼色,他才勉強忍住了,靜待下回分解。
「憑妳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也敢這麼狂妄。妳儘管有多大能耐,要得去我們鍾氏一半產業,也休想達到這個目的。」
「很不幸,我對你們鍾氏企業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想屈服你們鍾家的人。」安雅慢條斯理地說,一點也不生氣。
鍾威幾乎擊掌而笑,卻見安雅眠嘴阻止他。
「余安雅,妳不要惺惺作態了,妳和妳的母親沒有兩樣。當年她眼中只有餘家的財勢,所以最後才會死於非命。」鍾臨軒一步挫敗,不惜拿出殺手鐗來,「妳的眼中不也只是我們鍾家的財勢嗎?但是妳休想得逞,即使鍾威一時迷惑於妳的外表,別忘了,我還在,必要時,鍾威將只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
「我請問你,為何這樣侮辱我死去的母親?我相信當年我母親所選擇的人比你所擁有的絕對不僅僅只有財富和外表。」
「余振豪算什麼?充其量不過是個儒夫而已;而你們余家也只不過是個空殼子而已,脆弱得不堪一擊。」
「余振豪是個儒夫,那你算是什麼東西?」亞琴的聲音突然響起,門開了,她帶著僨張的情緒出現:「你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騙子,一個人渣而已。」
安雅暗暗叫了一聲:糟了,姑媽一來,這一切如何了局?
亞琴迅速地逡巡了全場,她看到衣衫不整的鍾威,臉孔似曾相識,又看看怒不可遏的鍾臨軒,忽地就明白了一切。一抹狡獪得意的笑容浮自嘴邊,她投給安雅一個讚賞的微笑,從容自若地坐了下來。
「鍾臨軒,你不遠千里而來,敢情是為了令公子?」
「原來都是妳在搞鬼!我就猜想,憑這個丫頭縱有三頭六臂,也囂張不到哪裡,看樣子,我是估錯了,畢竟妳對我下過功夫,實力不可小覷。」
「你!」
亞琴聞言,一時氣不過,撲過去,舉手便摔他一個耳光。鍾臨軒猝不及防,頰上立刻印了紅辣辣的五爪印,他恨恨地說:
「我不跟妳這種女人計較,更沒有工夫和妳鬼扯。鍾威!走吧,難道你還不清楚這個騙局?反正,這種拿當給男人上的勾當,誰佔了便宜大家肚裡都清楚。要錢,我會施捨一些給妳們;想要人,門都沒有。」
他一個箭步,抓起鍾威的手,便要向外走。鍾威根本搞不清楚狀況,急著看安雅,安雅一臉愕然;亞琴冷眼觀看,神定氣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