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佟震一表人才、人模人樣的,可卻只會做些令人唾棄厭煩的事,要是惹出了麻煩,也只會等人家來幫忙收拾,自己連根手指頭也不想動。除非他知道真的沒人要幫忙了,他才會自力救濟一下。
果然……
「不是,」佟震搖頭道。「有人救我。」
「誰?」
「不知道,他沒說,他只告訴我,只要是三姑娘的親人,他都要救。」
短暫的靜默後,沙少琪率先叫了起來。「南哥!是南哥!」她驚喜地叫道:「告訴我,大表哥,他是不是很高,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還有一對很可愛的酒窩,而且輕功好得不得了?」
佟震頷首。「他是很高,眼睛也很漂亮,酒窩很深,輕功好像是很好,不過,他的身體就不太好了,臉色很難看,常常要停下來又喘又咳得咳個半死。」
所有人的神情不約而同地全都黯然不已。
「那……他人呢?」沙少琪又問。「他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他?」佟震突然變得很不自在。「他?」
沙少琪覺得有點不對,「對啊!他呢?跟你分開了嗎?在哪裡分開的?」她心急的問。
「呃……分開……」佟震似乎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那個……呃……」
薑是老的辣,沙正嚴一眼就肯定有什麼不對勁。「老實說,震兒,我們要知道事實!懂嗎?我們只要事實!」
聞言,佟震無奈地瞄了沙正嚴」眼,再吞了一口唾沫,才鼓起勇氣說:「呃!我們在中途被骷髏幫的人追上,所以……所以他叫我先躲在一邊,他會把骷髏幫的人引開,然後……然後……」
「然後什麼?你快說呀!」沙少琪不耐煩地催促著。
佟震垂下眼不敢看他們。「呃!我說過他的身體好像不太好,所以……所以他根本沒跑多遠就被追上了,然後……然後他就被一掌打落死亡崖下了!」
死亡崖,顧名思義,掉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因為死亡崖下就是死亡潭,黯黑的潭水裡完全沒有任何魚類,也沒有任何生物能在死亡潭裡游泳,無論多輕,或者輕功多好,任何東西一旦碰到潭水,就只有往下沉的份,沒有任何例外,而且非常迅速,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底下拉扯一樣,幾乎只是眨眼間就沉下去了。
所以,佟震一說完,屋內就突然陷入一片恐怖的死寂當中。
好半晌之後,沙少遠才突然跳起來指著佟震大吼。「那你呢?你在幹什麼?難道你就只會躲起來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家打下去都不管?」
佟震瑟縮了一下,「可就算我出去了也沒用啊!」他委屈地說:「我又打不過骷髏幫的人。」
沙少遠震驚又憤怒地瞪著佟震。「所以你就看著救你的人被打下而不管?」他不敢相信地說。
「可是……可是……」佟震囁嚅道:「他要救我啊!所以我被救了,這不就夠了?」
「你……」
「砰!」沙正嚴突然一掌擊在桌面上,不但打斷了沙少遠的怒吼,也將整個石桌擊成兩半。
「佟震,」他面無表情地盯著佟震,聲音冷肅嚴酷。「你明天就回去,回去告訴你爹娘,以後狂劍山莊不再管你們佟家的事了,你們兄弟倆也不要再來狂劍山莊,狂劍山莊不歡迎你們佟家的人,明白了嗎?」
佟震一驚。「為什麼?姨丈,我做錯什麼了嗎?」
沙正嚴懶得跟他多說。「卿兒,帶他去客房!」
「是,爹。」沙少卿厭惡地瞥一眼佟震。「走吧!你不想爹也打你一掌吧?」
他們離去後,沙正嚴才讓自己看向沙少琪,卻見她神色平靜得很,不但不氣不怒,也不傷心不悲哀,只是靜靜的坐在那兒,視若無睹地望著前方,好像剛剛說的事都與她無關似的。
沙正嚴不覺暗歎。
佟家兄弟會變得如此自私任性,雖說都是他們的父母過於放縱寵溺而造成的,但他也擺脫不了罪名,是他一直做他們的靠山,有問題就替他們解決,有麻煩就替他們擦屁股,才會養成他們如此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的心態,結果竟害死一個真正的好人,也連累了自己的女兒。
哀莫大於心死!
他知道女兒過於平靜的反應,代表她的心已經死了,難道她這輩子就這麼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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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少琪把自己關在房裡整整兩天,在這兩天裡,無論是誰去找她,她一概回以,「我很忙,過兩天再來!」
放在她門口的飯菜她也動過,如果人家擔心了,她就說:「別擔心,我只是有點事,做好了自然就會出去。」
大家沒轍,只好輪流在她的房門口站崗,直到第三天黃昏時刻,她終於出來了。臉色憔悴的她,神情依然平靜得很,她一出房門,就直接去找沙正嚴。
「爹,我還是要嫁。」
沙正嚴看了她一會兒,不解的問:「嫁誰?」
「南哥。」這時,她才把手中的布包拆開來,裡面赫然是一尊牌位,一尊剛雕刻完成的的嶄新牌位,一尊精緻細巧的牌位。「我還是要嫁給南哥。」把手中的牌位交給沙正嚴,她飄忽地笑了。「我這輩子只會嫁南哥,其他人都不嫁,如果爹不允的話,女兒就出家,請爹選一個吧!」
沙正嚴黯然輕歎。「其實,我早就料到會如此了,既然你執意要嫁給他,那麼就嫁吧!」
於是,在原訂的日子裡,沙少琪嫁給了濮陽南的牌位,沒有任何賓客喜宴,只有狂劍山莊內的人知道。
之後,她變得很安靜,常常自己一個人坐著不曉得在想些什麼,就算有人陪著她閒聊,她也常常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她沒精神,其他人也提不起精神來,就這樣,一個黯淡的年過去了。
接著,元宵過後,沙少琪抱著濮陽南的牌位出門了,她說要到大相國寺為濮陽南作法事,兄妹要陪,她就說想自己一個人,而且很堅持。
「我想跟南哥單獨旅行。」
她也不是沒有獨自出門過,以她的身手而言,也不怕被會被人欺負,而且,看她抱著牌位的模樣,的確是想和濮陽南的魂魄單獨相處的樣子。
所以,他們就讓她獨自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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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風淒涼、蕭蕭瑟瑟;冷心黯淡、愁愁苦苦;淚眼迷濛、寂寂寥寥;此怨此很、年年歲歲。
這是一個適於報仇的日子。
骷髏幫總壇前的官道上,一個清麗若仙的少女,全身縞素、斬衰粗麻,左手抱著牌位、右手抓著寶劍,她義無反顧地朝骷髏幫大步邁去。
此去無回,她知道。
但這就是她要的!
生不能相隨,死亦相伴。
他為她死,她也為他死,這樣他總該相信她了吧?
當她看見骷髏幫總壇的建築時,她笑了,很開心的笑了。
到了陰曹地府相見時,她該如何和他打招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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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很意外的,骷髏幫幫主西門羽鴻竟然是一個相當斯文灑脫的年輕人,而西門羽鴻也覺得錯愕,怎麼才剛接掌幫主之位,就有人來尋仇了呢?
但是……這位尋仇人還真是美啊!
西門羽鴻深深地凝視沙少琪一眼後,才將視線移到牌位上。
「請問姑娘!那位是?」
「先夫。」沙少琪淡淡地道。
「啊?」西門羽鴻搞不太清楚、心中到底是失望,還是喜悅,或者都有吧?「原來是夫人。」
「先夫複姓濮陽。」
「哦!是濮陽夫人,那麼……」西門羽鴻背著手緩緩地踱開兩步。「夫人是要找本幫哪位報仇呢?」
「我不知道是誰,所以……」沙少琪微微一笑。「只要是骷髏幫香主級以上的我都要殺!」
「嘎?」西門羽鴻不覺吃驚地膛大了眼。不會吧?她一個人要挑戰骷髏幫所有的高手?然而,當他領悟道沙少琪的從容淡漠神情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時,他更是動容了。
她不是來報仇的,她是來尋死的!
「夫人,一定要如此嗎?」如此美麗的少女,這麼年輕就香消玉殞不是太可惜了嗎?憑她的條件,她還可以找到很多能夠憐惜她、疼愛她的男人呀!
「是的。」沙少琪決然地道。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西門羽鴻再一次嘗試解救這個既美麗,又剛烈得令人心疼的少女。
沙少琪的神情毫無轉圜的餘地。「除非你能讓先夫再活回來。」
「這……」西門羽鴻蹙起眉。「是不可能的。」
「那就毋需多作贅言了!」沙少琪把牌位塞在腰帶上,鏘一聲抽出寶劍。「誰先上?」
「夫人,請等等!」西門羽鴻連忙喝阻。「如果骷髏幫願意照顧夫人一輩子呢?」或者該說是他自己想獨攬這個「麻煩」吧!
沙少琪輕蔑地哼了哼。「狂劍山莊的人不需要骷髏幫的人照顧!」
狂劍山莊的名號一出,周圍的骷髏幫眾不約而同地驚呼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