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雪姬冷漠的臉,她必須去求證,於是她掉轉馬頭,往另一個方向奔去。
※ ※ ※
「翁朱。」暖暖走進穹帳後,立刻喊道。
在矮桌前用膳的翁朱,抬起頭道:「小姑娘,怎麼來了?」他喜歡稱曖暖為「小姑娘」。
她走到氈墊上坐下,「我想問您一些事。」
「什麼事?」他抓抓滿頭的灰髮,偏頭想了一下,「昨幾個不是芷蘭姑娘和冷敖領主合葬的日子嗎?」暖暖曾告訴他這件事。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成功了?」翁朱驚喜地道。
「不,不是,那骨灰罈裡裝的是細沙。」她氣憤地說。
「細沙?」他提高音量,「怎麼會?」
「我想問您,骨灰罈是由薩滿保管的嗎?」
翁朱蹙眉道:「這我不大清楚,狼族是火葬,但鷹族是土葬,不過,理論上應該是,祖先的任何東西都是由薩滿掌管的。」
「果然。」暖暖呢哺道。
「狼族的薩滿應該是雪姬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翁朱問道。
暖暖點點頭,「嗯。您見過她?」
「見過幾次。」他撫著額上的皺紋,回憶道,「印象不大清晰了,人老了!不過,我倒記得她冷冰冰的,不大愛搭理人。」
「就是她。」暖暖一手托著臉頰沉思。
「你懷疑是她拿了假罈子?」翁朱問。
「嗯。」她歎口氣,「我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當初也是她一人極力反對,可我沒想到她會欺騙大家,而且,她好像很討厭我。」
翁朱喝杯酒,突然道:「或許是因為--」
「什麼?」
「我曾聽芷蘭姑娘提過,雪姬以前也很痛恨她,而你又和芷蘭姑娘長得很像,所以……」
「但是為什麼呢?她沒理由討厭阿姨,長老們都很喜歡阿姨的。」她蹙額道。
「有理由的。」他又喝口酒,「芷蘭姑娘曾說過,冷敖領主和雪姬有過婚約。」
暖暖愕然道:「怎麼會?」阿姨從沒向她提過。
「或許你該問問你娘,或狼族長老,他們應該很清楚。」翁朱突然歎了口氣。
暖暖的思緒立刻被轉移,「怎麼了?」
「或許咱們以後不能再見了。」他拍拍暖暖的手。
「誰說的,我會常來看你--」
「戰事恐怕要爆發了。」
暖暖沉默不語。
「如果寒莫領主還在的話,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但自從領主去世後,大夥兒的心就散了。」他搖頭。
暖暖不知該說什麼話安慰翁朱,鷹族自從寒莫領主去世後,內部就發生了問題,有些族人不服寒修札,導致繼承出現了問題。
因為寒莫死得匆促,根本來不及指定下一位領主,所以迸出了許多紛爭;如果寒莫的兒子寒展沒有死於同一場戰役,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了。
翁朱告訴暖暖許多族裡的事,所以她蠻瞭解鷹族的情形,只是,又能如何呢?她是個外人,根本沒有資格管這些事。
「可是,有件事很奇怪。」翁朱不解地低哺。
「怎麼了?」
「昨天我占卜戰事,竟出現怪異的訊息,而且訊息紊亂,好奇怪!」翁朱搖搖頭。
暖暖樂觀地道:「或許兩族根本不會作戰。」
「不可能,後天就會開戰了,領主宣佈過,所以我才會事前占卜吉凶,可是卻沒有結果。」翁朱困惑地說。
「後天,這麼快?」她擔心地低喃,「可是若兩族起紛爭,鐵勒族不就坐收漁翁之利了?」
「是啊!可是,我想這不會是阻止戰爭的原因。」他拿塊羊肉遞給暖暖,「一起用膳,小姑娘。」
「不了,我的胃不太舒服。」暖暖婉拒道。
「怎麼了?」
「昨晚喝醉,吐得胃很難受。」暖暖說。她這才憶起昨天吐了殷榮一身,對他真是抱歉;她也想起冷魁溫柔地抱她回房的情景,雙頰不由自主地泛紅了。
他好像吻了她,她反射性地摸摸額頭。
「怎麼,發燒了?」翁朱關心地道,她的臉紅得像是可以燙人。
「沒有。」暖暖滿臉通紅。
「那就好,喝杯牛奶吧!壓壓胃也好。」翁朱建議,他將面前的牛奶推到暖暖手邊。
「嗯。」她心不在焉地說。她一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一邊想著昨天發生的事,她喝醉時沒做什麼丟臉的事吧?
除了嘔吐事件外,似乎都還好,她還記得領主的笑聲,好溫暖,她的唇邊不自主地泛起一抹笑容,他是個溫柔的人,雖然他總是一副冷酷又不可親近的模樣,但他昨天的行徑卻又如此體貼。
「小姑娘,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翁朱頑皮地在她面前揮手。
暖暖這才回神、「對不起。」她漲紅臉,「您說什麼?」
「你有心事?」
「不,沒有。」她搖頭。
翁朱這才說道:「昨天我除了占卜了戰事外,我還順便占卜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她又喝口牛奶。
「其實,我已經好久沒想到這件事,還以為自己早忘了,畢竟已過了二十幾年,可是,昨天忽然心血來潮,於是卜了一下,沒想到……算了……這是不可能的。」翁朱搖搖頭。
「您到底在說什麼?」暖暖摸不著頭緒。
「我曾經跟你提過,寒莫領主有個……」他頓了一下,又說,「算了,只是我在胡思亂想。」
「別吞吞吐吐的嘛!」暖暖說。
翁朱搖搖頭,道:「你今兒個來,就是為了詢問骨灰罈的事?」
「嗯。」暖暖思忖。既然翁朱不想講,那她就不便勉強他,「我打算向冷領主說明這件事。」
「這樣好嗎?如此一來,就會造成領主與薩滿的不愉快。」
「也對,那我直接去找雪姬。」暖暖決定道。
兩人又聊了片刻後,暖暖才離去,她答應翁朱,只要一有好消息,便馬上來告訴他。
暖暖希望事情真能如此順利,但只要一想起雪姬冷漠的臉,她就不由得歎口氣,恐怕她與雪姬有一場硬仗要打。
※ ※ ※
暖暖到達狼族的營地後,正準備找人詢問雪姬的穹帳時,正巧看見雪嫣和一名男子在談話。
她走到兩人身邊,「雪嫣姑娘?」
雪嫣轉頭看她,疑惑地道:「你是?」
「我是暖暖,請問薩滿的穹帳在哪?」暖曖訝異於雪嫣如此年輕,她大概只有十四五歲,有股稚氣的感覺,但仍是那麼冷艷。
他身邊的男子的莫二十出頭,面容和善,比暖暖高出一個頭,身形碩壯,臉孔有些稚氣。
雪嫣有些吃驚,「你找我娘?」
「是的。」暖暖頷首道。
「雪嫣,你先帶她去。」男子說道。
雪嫣聽話地點點頭,「我等會兒再來。」
暖暖瞧見雪嫣似乎有些羞怯,不曉得兩人是什麼關係?
雪嫣領先走去,暖暖跟在她身旁,「你找我娘有什麼事嗎?」雪嫣淡淡地說。
暖暖遲疑了一下,才道:「有些事想請問她。」
「我聽娘提起過你。」雪嫣頓了一下,「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當然可以。」暖暖向她微笑,雖然雪嫣外表一副冷冷的樣子,但她至少很有禮貌,而且不會像雪姬一樣渾身帶刺,或用怨恨的眼光看人。
原本以為和雪嫣見面時,心裡會怪怪的,畢竟雪姬想將女兒許配給冷魁,但會面後,她卻沒有任何不舒坦,只覺得雪嫣像個小妹妹。
「我聽娘說--」她忽然中斷,不再說話。
「怎麼了?」
「娘在前面。」
雪姬正從烏蘇長老的穹帳裡走出,臉上的表情陰森,似乎非常不高興。
「我先走了。」雪嫣道。不待暖暖回話,她已轉身離去。
暖暖無法理解她怪異的行徑,她甚至沒和雪姬打招呼,這對母女真是奇怪。
「薩滿。」暖暖叫住雪姬。
雪姬回過身子,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算她覺得驚訝,或許也不會表現出來,暖暖如此想著。
待暖暖走近後,雪姬才冷聲道:「什麼事?」
「我想和你談一談。」暖暖說。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雪姬不客氣地說。
暖暖壓下漸起的怒火,冷靜地道:「我們的確沒什麼好談的,只要你拿出冷敖領主的骨灰罈,我甚至不會再說一個字。」
「骨灰罈不就在你家後院嗎?」雪姬冷笑道。
「如果你以為拿個假骨灰罈就能了事,那你就錯了。」暖暖怒聲道。
雪姬的臉色變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當然知道。」她氣憤地說,「我想,你不希望我告訴領主吧!」暖暖的音量愈揚愈高,引起四周人的側目。
雪姬瞪視著暖暖,良久,才吐出一句,「到我的穹帳。」
她逕自往前走,暖暖跟在她身後,一路上,兩人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進了穹帳後,暖暖注意到後半部用布幕隔出一個空間,不曉得幕後放了些什麼,或許是歷代領主的骨灰罈。
「現在能將冷敖領主的骨灰罈給我了吧?」暖暖問。
雪姬冷笑道:「辦不到。」
暖暖的怒氣湧了上來,「明明已經說定的事,你為何如此?難不成你真要我去向領主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