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端己斟了一杯茶解救小豆子,對於這種拚命譭謗他的人,自己不該那麼善良才對。
小豆子咕嚕灌完茶水後,雙眼亮晶晶地道:「啊哈!你一定是聽說了什麼內幕,不然怎麼知道咱們的皇上有苦衷?你快說來聽聽。」
他那熱切期盼的模樣害韋端己差點脫口說「是」。
「沒有,我只是在猜測。」
「我想也是,你怎麼可能有機會聽到有關皇上的秘聞。」小豆子因為高估他而感到有些汗顏,畢竟小偉子只是服侍冷宮那些過氣娘娘的小太監,職位低到不堪設想的地步,一輩子難有翻身的機遇,她怎麼好意思再「奢求」他什麼呢!
韋端己半挑起黑色的俊眉,他的男性尊嚴好像又被他踩到地上踐踏一次了。
「小偉子,你千萬別自暴自棄,一進宮就被分派到冷宮絕不是你的錯。」小豆子瑩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個幾圈,心中已經有了辦法了。
「這樣好了,後天我跟小寧子要舉辦一個『抓魚大賽』,你不如一起來參加,順便認識一些朋友,看以後能不能調職。你要來嗎?」
「抓魚大賽?」韋端己遲疑了一會兒,但是神情有些躍躍欲試,他這輩子玩樂的時間少得可憐。「我的年齡適合嗎?」
小豆子繞了一圈打量他,發現小偉子的外貌俊逸穩重,像是成家生子後才入宮當太監的。
「嘖!你這把年紀參加『抓魚大賽』是勉強了一點,萬一閃到腰可不得了,嗯……我看到時候你跟我同一組好了,以我的敏捷來彌補你的速度應該沒問題,你用不著擔心會拖累我。安啦!」小豆子純粹是就事論事。
「謝謝!」韋端己——一個堂堂「大齊」皇朝的聖上,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我得走了。」
韋端己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你的『禮物』別忘了帶走。」小豆子將睡著的兩隻小狗塞在他懷裡。
窗外的星芒異常明亮……
☆ ☆ ☆
夜更深沉了。
皇宮內來回巡邏的衛兵如雲,但皇甫靖熟練地避開每一波的禁衛軍,一路走向皇帝的寢宮,如入無人之境。
而在接近寢宮的周圍反倒是沒有人守衛,因為當今聖上的身旁有十六位大內高手保護著,近一年來至少解決十撥以上的刺客。
皇甫靖停步注意沉靜莊嚴的宮殿好一會兒,俊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接著他大搖大擺地走上前敲門。
「皇上正在等你。」一名太陽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漢子開啟門道。
皇甫靖抿住嘴邊的笑意,學他正經八百的模樣。「我知道了。」
頃刻間,那名大內高手已關門離開,在寢居外圍的隱密處守護著。
「小弟,你總算來了。」
韋端己坐在氣派輝煌的前廳裡,桌上擺著皇甫靖最愛吃的精緻餐點。
「哇!」皇甫靖雙眼一亮,嘴饞兮兮地坐在椅上。「銀絲冷淘、蟹黃魚翅、筍焙鵪子、金絲黨梅……全是我愛吃的。」他夜訪皇帝大哥的次數多了,自然對大內名菜如數家珍。
韋端己含笑望著皇甫靖狼吞虎嚥,將桌上的好料唏哩呼嚕地一掃而光。
他與皇甫靖的淵源極深,對清俊灑脫的他有極多的縱容。
當年,皇甫靖的親爹皇甫堯是擔任先皇的貼身侍衛,卻在一個機緣巧合下,愛上當時美麗嬌弱又有個性的趙貴妃,趙貴妃也因為進宮多年後漸漸失寵,慢慢接納皇甫堯狂熱的愛,兩人情意纏綿,難捨難分。
皇甫堯本是江湖中人,自然不愛自己的情人偶爾受到皇帝的寵幸,加上趙貴妃珠胎暗結,遂萌生一起遠走高飛之意,無奈趙貴妃捨不得宮中奢華的生活與享受,而拒絕了皇甫堯的情意,並且憑著腹中的胎兒重新獲得皇帝的恩寵,皇帝在多年無子後一時欣喜若狂,不疑有他,立刻將貴妃冊封為皇后娘娘,鞏固了她在宮中尊榮的地位,其餘的寵妃即使惱怒,但也無可奈何,誰叫她們的肚皮晚那麼幾年才生出皇子、皇女來。
在另一方面,皇甫堯受到情人變心的刺激,在江湖中行事瘋狂,像不要命似的連連剷平蕪湖、九華山一帶的賊寇,但這一連串失去理智的行動卻使他博得江湖中人的敬重,獲得「飛劍客」的名號。多年後,他受創的心被一名多情俠女杜淑蓓給撫平了,夫妻倆在蕪湖共同建立了「飛劍山莊」。
近年來,皇甫堯在愛妻賢淑明理的勸告下,認為當年那個孩子有權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即使他那時貴為皇太子。
於是皇甫堯潛進宮中,在趙皇后的悄悄幫助下,與年僅十三歲的韋端己相認,從此以後,皇甫爺爺、奶奶、叔伯、姑姑,甚至皇甫小弟都在宮中做空中飛人,有的教導韋端己家傳武功;有的偷帶他出宮見識外面的世界,有的則專程過來陪韋端己玩耍——那人自然是皇甫靖。
不過,在韋端己登基為帝后,皇甫世家的親人就很少偷偷進宮了。一來,是全家出動幫韋端己調查霍宰相的罪證,二來,則是為了避嫌。
等皇甫靖滿足地癱在椅背上後,韋端己才出聲問道:「小弟,有沒有查到霍洪辟謀反的證據?」
「沒有耶!」皇甫靖也不曉得自己的長輩會那麼「遜」,查了快半年還摸不著頭緒。「不過,大伯前幾天看到一封霍賊人與外邦的通信,他要我來問看看有沒有用?」
其實,他是被大伯逼迫的,只好硬著頭皮來問看看,因為大伯是被爺爺罵最慘的,只剩一點微乎其微的尊嚴在支撐他那長輩的身份,所以大伯抱著「沒魚蝦也好」的悲壯心態,命令他有空的時候問一下。
「那太好了!」韋端己讚許地笑道:「只要有罪證能治他的罪就行了,那封信呢?」
皇甫靖有些呆住了。「不曉得,好像還在霍賊子的府邸內。」
哎呀!大伯也真是的,一點變通都不懂,早知道就先把那封信偷出來再說。
唉!可惜囉!
韋端己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詫異地問:「難不成大伯偷看完信件後,又很有禮貌地擱了回去?」
太天才了吧!難怪花了半年的時間還查不到霍洪辟的犯罪紀錄。
「應該是吧!」皇甫靖孝心感人地替大伯說話。「大哥,你是知道大伯那個人,個性不但一根腸子通到底,而且嗜武成癡,你不能對他要求那麼多啊!」
他們的大伯皇甫舜自從十五歲那年練功走火入魔後,人就變得很憨直,武功雖愈練愈高強,卻至今未娶妻生子。
「算了,大伯這樣做也沒有錯,要是打草驚蛇就糟糕了。」韋端己淺淺一笑。
皇甫靖也咧開了嘴輕笑。
同樣的清俊卓奇,相似的帥氣笑容,兩人在此時出奇的像。
酒過三巡。
「對了,爺爺、奶奶的身體好嗎?」韋端己很久沒探望那兩位老人家了。
「當然好啊!每天都聯手起來『督促』我們幾個小的練功,我的頭幾乎快被他們打爛了,尤其在吃了你托我帶回去的大補丸後,手勁更是快、準、狠,敲我們的腦袋瓜子一點都不含糊,嚇得我快不敢回『飛劍山莊』了。」皇甫靖向「罪魁禍首」拚命地訴苦。
「噢!」韋端己險些笑了出來。「那爺爺和奶奶肯定是身體健朗,否則怎麼治得住你們這幾個頑皮鬼?」
他除了皇甫靖這個異母兄弟外,還有兩個弟弟和四個妹妹,但是他跟皇甫靖的年齡較接近,所以比較談得來。
「也對啦!」皇甫靖直言不諱地承認自己愛捉弄爺爺、奶奶。「不過,他們兩位老人家很掛念你,老是問我你什麼時候有空回蕪湖見他們?還有爹娘也是。」
他們全家人都不喜歡韋端己當皇帝,要那麼多權勢財富做什麼?還不如一家團聚來得快樂幸福,尤其他們皇甫家世世代代全是武林中人,根本不喜歡跟官家的人交往,當初他爹應邀入宮擔任皇上的貼身護衛時,爺爺就極力反對。
至今爺爺和奶奶還不太能諒解為什麼皇甫家的長孫會「流落」在皇宮內?
「唉!我會盡量找時間裝病出宮的,只是現在不比皇太子時候逍遙,有太多的事情要顧忌,不能說出宮就隨心所欲地出宮。」
韋端己愈講心情愈糟,歎了一口氣。
皇甫靖揚著一雙劍眉,突發奇想地道:「大哥,既然你當皇帝那麼不開心,不如不要干了,隨我回『飛劍山莊』,日後一起暢懷地闖蕩江湖。」
「我是有這麼考慮過。」韋端己又是一聲困獸般的歎息。「只是在離宮之前,得先把歷年來朝廷日積月累的弊病根除,踢掉貪官污吏,換上關心人民的好官,讓百姓過豐衣足食的好日子,這樣我才可以問心無愧地將皇位交給二皇弟。」
二皇弟是他同母弟弟,人品出類拔萃,雄才偉略,將來一定是個為社稷、百姓謀福利的好皇帝,韋端己對他感到放心,畢竟他才真正有資格繼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