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兒拉著韋端己一起蹲在窗子下,她輕輕敲了幾聲——
「誰?」一名年輕清秀的男孩推開窗戶。
「是我,豆兒。」她大剌剌站起來,七手八腳地攀進書房裡。
童鑲之站在一旁,面露迷惘之色。
這位擅闖他書房的怪異姑娘是誰啊?
「咦?韋大哥,你怎麼還待在外面?」豆兒回頭看見韋端己還傻愣在窗外,賊兮兮地道:「你快爬窗戶進來,不然會被人發現。」
她實在忍不住想破壞韋端己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勢,換句話說,她就是想看他出笑話。嘻!
韋端己又好氣又好笑地橫睨她一眼,撈起衣袍下擺,一個俐落敏捷的縱身,便已從窗口翻進屋內。
他的身手之漂亮讓豆兒與童鑲之看得瞠目結舌,豆兒勉強合上張得大大的小嘴,心裡開始有些不平衡。
嘖!這傢伙還是不是人啊?居然能在空中翻滾一圈,然後瀟灑地落地,連一顆塵埃都沒沾上身?!
太……太令人嫉妒了!
「三哥,眼睛別瞪那麼大,小心掉下來。」豆兒受不了他那副挫樣,跳過去戳他的額頭。
「噢!」童鑲之回過神來,揉揉疼痛的額頭,疑惑地問道:「這位姑娘為什麼稱我三哥?在下並不認識姑娘啊?」
「連你都忘記我啦!三哥。」豆兒失望地嘟高了嘴。「我是童豆兒啊!那個小時候跟你一起讀書習字,教你作弊的那個豆兒啊!記得了嗎?」
她卯足了勁提醒他,只差沒把他的糗事全抖出來——這完全是為了顧及他的面子。
「豆兒?你真的是豆兒?」童鑲之驚喜地雙手握著她的肩膀,細細打量她的五官。「這五年你跑到哪裡去了?家裡的長輩都三緘其口,怎麼都不肯說。」
「哎呀!說了你也不懂,爺爺派我去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這可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喔!」豆兒小小的吹噓一下。
韋端己沒理會那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子,直接走過去掰開他停駐過久的雙手,即使是兄妹,他也不喜歡他們有過於相親相愛的舉動。
「豆兒,別忘了問你娘的事。」他佔有性地環住她的柳腰。
「好!」豆兒轉向童鑲之,急切地問:「三哥,我娘呢?她現在住在哪裡?」
「你娘?」童鑲之為難地沉吟一會兒。「好,我告訴你,反正你遲早會知道。爹在爺爺死後,就把三娘送回青樓了。」他盡量不讓這種醜事聽起來那麼不堪入耳。
當年三娘是紅透半邊天的青樓歌妓,他爹童靖遠花了大把銀兩才把她迎進家門,誰知過了幾年,就嫌她年老色衰、渾身是病,將她丟回青樓去。唉!
「青樓?什麼是青樓啊?」豆兒本能地詢問身旁的韋端己。
「出去再告訴你,別緊張。」韋端己在她耳邊低語,輕聲安撫她。但不可否認的,他內心覺得十分驚愕,怎會有人把自己的侍妾送到青樓妓院呢?
「哪一家青樓?」
童鑲之同情地看了豆兒一眼。「好像是『彤玉坊』,不過聽說三娘在那裡過得不錯,每晚負責彈琴而已。」
「好,我們走。」韋端己決定這次從門口走出去,不再攀爬窗戶、圍牆了。
「慢著。」童鑲之叫住他們。「這位公子,我看得出你很喜歡豆兒,我這個兄長就作主將她許配給你,望你好好善待她。」
他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但這點識人之明還是有,瞧這位公子卓爾出眾、儀表非凡,一看就知他的出身非富即貴,再看他呵護疼惜豆兒的模樣,他怎會不放心將豆兒交給他呢?
「三哥,你在胡說什麼?」豆兒嬌嗔一聲,臉上的紅雲不受控制地氾濫開來。
她不好意思地偷瞄韋端己一眼,想知道他有何反應……
「放心,我會照顧好豆兒的。」韋端己俊頰含笑地望著臉蛋紅咚咚的豆兒,發覺她嬌羞的時候別有一番迷人的味道。
「以後別帶豆兒回來了。」童鑲之慎重地囑咐,年輕秀氣的臉上帶著少有的嚴肅。
「怎麼說?」韋端己比豆兒快一步發問。
童鑲之凝重地道:「我怕爹知道他有一個這麼美麗的女兒後,會把豆兒送給京城首富鍾福全當侍妾,藉以取悅那老色魔,年初五妹就是這樣被送進鍾家的,即使二娘拚命阻止也沒有用。」
「真是可惡!」雖然小時候五姊最愛暗地裡欺負她,但她仍忍不住發出不平之鳴。
「哼!他敢?」韋端己半挑起慍怒的劍眉,輕哼了一聲。「今後你想見豆兒,就到蕪湖的『飛劍山莊』吧!」
「好,你們一路小心啊!」
豆兒依依不捨地朝他揮揮手。「三哥,保重。」
韋端己打消原本的念頭,決定偷偷摸摸地走原路回去,免得他的小新娘被她爹發現!
第八章
「妓院?那種妓院?」
豆兒一手摀住胸口,震驚得連聲音都發抖了。
他們一行人下榻於京城最著名的客棧,由於皇上愛安靜,所以江義自行作主將東半邊的房間全租了下來。
此時,韋端己與豆兒正在房中用膳,馬常與江義則是被他派出去打聽消息。
「是的,豆兒,你不要太傷心,今晚我就去『彤玉坊』贖回你娘。」韋端己以為她在替母親感到難過。
豆兒奇怪地看他一眼。「誰說我傷心了?娘以前告訴我她在『彤玉坊』賣藝時,那些姊妹都待她很好,嬤嬤雖然食財,不過對她也是有情有義的,當年見有人願意替娘贖身,並沒有哄抬價錢,就讓娘順利從良了。」
「你剛才的神情很激動。」
「有嗎?」豆兒摸摸「據說」很激動的臉蛋。「可能是想到今晚就可以看見娘,所以太過高興了。對了,我們晚上什麼時候去『彤玉坊』?」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乖乖待在客棧等。」韋端己夾了一塊魚肉在她碗中。「你多吃一點。」
豆兒扒了幾口飯,不死心地道:「沒有我,你怎麼知道哪一個是我娘?萬一贖錯人怎麼辦?」
她實在好想進「彤玉坊」見識一下什麼叫做妓院,看看裡頭的姑娘、擺設是什麼樣子,這次她若沒有藉機看成,她這輩子恐怕沒機會大飽眼神了。
「我會問清楚,你用不著擔心。」
韋端己細嚼慢咽,假裝沒看到她興致勃勃的神情,他告訴自己千萬別對豆兒心軟,否則她會提出「恐怖」的要求來。
豆兒將圓椅挪近他的身旁,以盈盈水漾的明瞳瞅著他。「可是人家想跟你一起去嘛,好不好?」
她的小手搖搖他結實的手臂,流露出嬌甜的小女兒姿態。
韋端已被她這麼一撒嬌,馬上心蕩神馳起來,差點脫口答應她,他晃了晃頭清醒自己。「不行,一個姑娘家到妓院成何體統?」
「沒關係啦!反正我穿的是你的衣袍,別人看不出我是女的啦!」豆兒熱切地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拚命說服他。
韋端己不為所動。「這例提醒我了,你等會兒用完膳,去隔壁房裡換上我為你新添的衣物,不要再穿這身男裝了。」
他雖然寵愛豆兒,但在這方面的態度卻保守得很。
「啥?」豆兒明顯的傻眼了,不敢相信韋大哥竟然轉移話題。「韋大哥,你還沒答應我呢!」
韋端己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如她所願地開口道:「這件事我絕不會答應你的,你今晚就在客棧等你娘親回來吧!」
這小家子氣的臭男人!
豆兒霍地站了起來。「哼!不帶我去就算了,小氣鬼!」
她氣呼呼奔回隔壁的房間,決定閉門苦思獨自去會見娘的方法。
☆ ☆ ☆
一個時辰後——
豆兒換回女裝,一個人在街上閒晃,並且將兩隻狗留在客棧。
她睜大那雙又圓又亮的黑眸子,專心地尋找「彤玉坊」的招牌。
不曉得是「彤玉坊」惡名昭彰,還是怎麼樣,每個豆兒問過的路人都驚慌失措地走避,不然就是雞婆地訓她一頓,要她別到那種不正經的地方。
「怎麼會這樣?」她有些點哭笑不得了。
此時,突然有三、四個流里流氣的中年人圍上來,其中的盧七問道:「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找『彤玉坊』呀?」
豆兒興奮地猛點頭。「是呀!這位大叔,我要到那裡找人,你知道『彤玉坊』在哪裡嗎?」她總算遇到一盞「明燈」了。
那幾個人神色詭異地交換一下眼光,盧七露出滿嘴不整齊的黃板牙,笑瞇瞇地道:「我當然知道啊!我有個親戚在那裡的廚房工作,我對那地方熟得不得了。不如我們幾個帶你去『彤玉坊』,以免你找不到地方。」
豆兒涉世未深,真以為有人這麼好心,開心地笑了起來。「真是謝謝你們。」
「跟我們來。」
他們幾人前後簇擁著豆兒朝前走,帶著她在大街上東兜西轉,漸漸往人煙稀少的街道走去。
「到了,就是這裡。」他們終於在一幢偏遠大宅的後門停步了。
豆兒細細打量這幢豪華的宅院,發現這宅子附近都沒有人家,四處是充滿荒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