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不是白公公嗎?」豆兒在神情上並無任何畏懼之色,因為她在掙扎中已聽出白公公似乎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否則她不可能輕易掙脫。
「是的,豆兒姑娘。奴才們是奉太后之命送你出皇宮的。」所有圍在龍床旁的太監全矮了一個頭,包括那白公公也跪了下去。「請豆兒姑娘見諒。」
他們雖是奉命行事,卻也個個嚇得渾身發抖,在皇帝的寢宮內密謀敗露,必定是死路一條了,偏偏他們又沒有勇氣一擁而上,將豆兒姑娘綁出宮。唉!
豆兒雙瞳倏地亮了起來。「嘿!你們怎麼不早說,我正好想出宮耶!你們快起來幫我收拾包袱。」
「是!」白公公那伙太監全驚喜地起身,他們首次犯罪,就遇到那麼合作的「受害人」,還真是幸運呀!
「你去那張小床上收拾我的東西。」豆兒興奮得開始點名指派他們任務。「你去找一件皇上的便服給我換上,我這身單衣很難行動。」
「是!」第二名太監開開心心地做賊去。
「你們兩個把我扶起來,我要穿衣袍了。」豆兒欽佩地瞄了那個行動迅速的太監一眼,才接過他手中的衣袍。
白公公跟另一名太監輕輕將她扶起,熟練地替她穿戴好衣袍,反正他們服侍太后慣了,這點小事難不倒他們,不然依豆兒姑娘那種笨拙的動作,準是挨到天亮也穿不好。
「謝謝你們。」雖然衣袍過於寬大,但她也只能勉強湊和了,如果穿著太監袍在京城中四處亂跑,太引人注目了!
豆兒把枕下的秘方本子塞入懷中,開始彎著腰尋找「大黃」、「小黃」。
「喂,你們有沒有看到我那兩隻狗?」她現在的傷勢好了大半,即使彎著腰也不會痛,但是皇上就是愛大驚小怪,硬是命令她留在床上。
白公公與其他幾名公公交換一個尷尬的眼神,他手指著躺在角落的那兩隻黃狗,「歹勢」地道:「是不是那兩隻?為了怕驚醒豆兒姑娘,所以在一個時辰前我就派人迷昏了那兩隻狗。」
「嗯……這樣也好,省得帶它們出宮時,它們出聲引起衛兵的注意。」豆兒反而感激他們的「不懷好意」!
白公公蒼老的臉孔露出為難的神色。「豆兒姑娘,它們呃……可能裝不進麻布袋。」
「麻布袋?」豆兒此時才發現有一人拿了一隻大麻袋站在旁邊,她戒慎地死盯著那麻布袋,猜疑地道:「你們該不會是想把我裝進這個麻袋裡,偷偷運出宮吧?」
白公公一群人不好意思地訕笑幾聲。「豆兒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不行!這個計劃不好。」為了避免不雅地被人抬出宮,豆兒斷然否決他們的餿主意。「萬一不小心你們手滑,摔痛了我怎麼辦?」
「經豆兒姑娘這麼一說,似乎挺危險的!」白公公灰白的眉毛全皺成一團。
「不知豆兒姑娘有何良計?」
豆兒沉思了一會兒,才猛然想起一個絕佳的妙計。
「用轎子吧!今晚皇上不是在宮中舉行皇宴嗎?我們偽裝成大臣坐轎子離宮,豈不是既安全又隱秘?」
「還是豆兒姑娘想得周到。」白公公轉身吩咐羅公公。「小羅,你去張羅一頂轎子來,動作快一點。」
「是!」羅公公帶著幾名太監快速離去。
唉!如果皇上知道豆兒為離宮的計謀奉獻大半的心力,不知道會不會氣炸了?
唉!唉!唉!豆兒的小屁股是該有點「憂患意識」了!
☆ ☆ ☆
他們一路上通行無阻地離開皇宮。
出了宮牆,天空還黑濛濛的,豆兒看天色再一個時辰就天亮了,所以讓服務周到的白公公他們先回去覆命。
她如出籠的鳥兒歡叫一聲才帶著新鮮愉悅的心情邊走邊逛,她一手抱著「小黃」,一手拿著包袱,身旁跟著「大黃」,憑著一點模糊的記憶往「童府」的方向走去。
問了幾名路人,豆兒才在天亮的時候找到「童府」,只見「童府」的外貌更形奢華了,它是一座翠瓦朱簷,紅榴屋角微翹的大宅院,而且佔地極為廣大。
不過,這些豆兒全沒放在眼裡,她在宮裡看到的比這豪華一百倍,她只是奇怪爺爺怎麼捨得做那麼大的改變——他老人家一向是精打細算的。
豆兒走上前敲門。
「這位姑娘有什麼事嗎?」應門的阿德見她身著一身精美的男性錦服,心裡雖覺得不倫不類,但以為她是來找童大爺,故擺出一副必恭必敬的臉孔。
「我叫童豆兒,是童靖遠的女兒。這位大叔請讓我進去好嗎?」
豆兒清麗的俏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連一旁的「大黃」也諂媚地猛搖尾巴。
阿德搔搔頭,一臉的困惑,他在童府工作三年來,還沒有聽說童大爺有個叫「童豆兒」的女兒。「你在外頭等一下。」他關上門,走進宅中請示童大爺。
約莫過了一盞茶時間——
「砰!」阿德氣呼呼地拉開大門,忿忿地罵著。「你這臭女人竟敢欺騙我阿德,害我被童大爺罵,童大爺根本沒有叫豆兒的女兒,你快給我滾!」
豆兒嬌小的下巴滑稽地掉下來。
不會吧?她那游手好閒的爹竟然忘了她這麼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太扯了吧?
「慢著!」豆兒趕緊以腳卡住他要合上的門。「那童老爺在家嗎?」
爹不認得她,那一向疼她的爺爺總該認得吧!
「童老爺三年前就死了。」阿德不耐煩地瞪她一眼,要不是見她長得漂亮,他阿德早拿掃帚趕人了。
死了!
豆兒難過地眼眶紅了起來,低喃道:「難怪一切都變了,連守門的梅伯也不見了。」
她爹素來就憎恨爺爺的專制嚴厲,爺爺一去世,她不難想像爹會換去府中所有的僕役。
只是沒有了爺爺,不曉得娘在府中過得好不好?
「那我娘芷君呢?她在不在?」她著急地追問。
阿德又賞給她一記厭煩的白眼。「沒聽過這個人,你快離開吧!」
「噢!」豆兒知道從他口中問不出什麼來,便轉身離開童家,打算另外想辦法。
☆ ☆ ☆
「皇上饒命!」
一大票的衛兵、太監和宮女都跪在地板上……他們工作的範圍全在寢宮內外。
「你們是怎麼當差的,連人不見都不知道?」韋端己的俊容上滿是震怒。
他與二皇弟密談後,立即回到寢宮,誰知豆兒已不見蹤影,他是又驚又怒,深恐豆兒出意外,所以口氣難免窮兇惡極了點。
一名顯然是統領的衛兵低著頭稟告:「皇上,有人持著您的旨意,命令我們下去休息一個時辰,屬下們只好離開。」
所有跪著的人全附和地點頭。
「誰那麼大膽?竟敢假傳朕的旨意?」韋端己忿恚的怒火高漲到了極點。
「屬下不敢說。」衛兵頭頭低聲道。
韋端己嚴厲的黑眸突然沉思地掃視他們一遍,稍微放軟口氣。「你們全退下吧!」
待跪在地上的人全部退出寢宮,韋端己轉而命令貼身侍衛。「馬常,你帶人去太后寢宮悄悄擒白公公來,不要讓太后知道了。」
他的情緒由盛怒漸漸冷靜下來,自然明白此事與太后脫不了關係,要馬常去偷偷逮來白公公,是為了不想在臨走前與太后撕破臉。
「是,皇上。」馬常輕悄地離去。
江義一聽說豆兒姑娘失蹤了,連忙趕過來伺候皇上,也看到皇上的臉色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而愈來愈陰沉,讓他不禁為白公公膽戰心驚起來。
「皇上,早朝的時間到了。」江義壯著膽子道。可惡!馬大個兒怎麼還不回來?
韋端己沉著一張緊繃的俊臉。「說朕病了。」
江義走到外頭吩咐小昆子去傳話。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馬常總算拎著白公公的脖子出現了。
「馬常,你可回來了,皇上快急死了。」江義忍不住叨念他幾句。
馬常把他當作煩人的蒼蠅般視而不見,放下白公公,拱起雙手行禮後,就靜靜地退到一側。
「皇上,饒了……奴才一命吧!」白公公嚇得雙腿一軟,癱跪在玉石地板上。
他再怎麼想也料不到皇上會那麼快知道豆兒姑娘是被他「運」出宮的,他還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呢!
「你把豆兒帶到哪裡去了?」他霍地站了起來,黑眸中燃滿熊熊的怒火。
「奴才……奴才奉太后之命……把豆兒姑娘送出宮……」白公公愈緊張,結巴愈嚴重。
「哼!」韋端己急怒攻心。「你好大的膽子,連朕的女人都敢碰!把他拖下去砍了。」
他這次氣得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皇上饒命啊!」白公公拚命地磕頭。「奴才是奉命行事的,而且豆兒姑娘也是心甘情願出宮的,她甚至興致勃勃地收拾包袱,帶著兩隻狗一塊兒離去,奴才真的沒有強迫豆兒姑娘。」
韋端己聞言,劍眉皺得更加厲害。「先把他放了。」
衛兵鬆開白公公的身子,退回寢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