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哭喪著一張嬌容,心中滿是酸楚地轉身離開嚴路寒,往有三三兩兩炊煙的山腳下走去。
「玉笙!」嚴路寒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懊惱地問:「你要走去哪裡?」
「我要去師父老是講在嘴裡,卻從不帶我去見識的花花世界看看。」玉笙努力掙脫他的桎梏,氣鼓鼓地道:「你別管我了!反正你又不喜歡我。」她說歸說,但這些話賭氣的成份比較大。
「別胡鬧了!玉笙。你這樣獨身一個人是很危險的,萬一遇到存心不良的壞人怎麼辦?你還是乖乖回山上吧!」嚴路寒以最「語重心長」的口吻勸告她,如果這還沒轍,他就無計可施了。
該死!老天怎麼出一個這麼大的難題給他。要不是礙於時間緊迫,他早就把這不聽話的丫頭扛回山上了。
玉笙一點都不理會他的勸告,依舊氣呼呼地努力掙脫他的鐵臂。
見鬼!他真的進退兩難了。不讓這丫頭跟嘛,怕她傻呼呼地被壞人騙走;讓她跟嘛,又怕她師父得知後,真的替他冠上「誘拐良家少女」的罪名。到底要不要讓玉笙跟呢?
「好吧!你喜歡跟就跟吧!」嚴路寒終於不得已屈服了。
玉笙突然停止了掙扎的動作,喜不自勝地發出長長的歡呼聲:「耶!嚴大哥,你人好好喔!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拋下我。」她高興地在他懷中蹦蹦跳跳的。
嚴路寒歎了一口氣,不知怎麼的,他竟然有一種「上當」的感覺。唉!
這小鬼頭愈來愈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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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城中第一大酒樓的上座裡。
「嚴大哥,如果你的肚子真的餓了,我包袱裡還有幾個大饅頭可以給你充飢,幹嘛花錢上酒樓呢?」玉笙神秘兮兮地湊近嚴路寒,低聲地問他。天!嚴路寒險些呻吟出來,他現在幾乎要聞「饅頭」色變了。
在他與玉笙一同趕路的兩天裡,他所吃的饅頭比他這一輩子吃的還要多,每一次他們都是用玉笙從黃山帶下來的饅頭來填飽肚子,再配著冰涼的溪水喝下肚,這樣就解決一餐。
他的手藝雖差,但基本的生火、剝皮、烤肉卻不含糊。偏偏玉笙這丫頭竟然茹素,見不得他那天捉來的小動物死在他手中,先是對他「曉以大義」,見他無動於衷,竟然很卑劣地朝他嚎啕大哭,這一哭簡直驚天地、泣鬼神,嚇得他沒考慮清楚,就把那只命大的白兔給放了。
這也注定了往後兩天他只能啃饅頭充飢的命運!
唉,這大概是因為玉笙長期與小動物相處,所以不忍心吃它們,久而久之,自然吃起素來了。
「這裡有熱騰騰的飯菜為什麼不吃呢?你不是也餓得兩眼昏花了?放心!我剛才已吩咐他們準備香噴噴的素食了。」
嚴路寒斜挑起右眉,饒富興味地望著她,他不信她一點都不動心,畢竟他才啃兩天的饅頭,就已經餓得手腳無力,更何況是啃了五天饅頭的玉笙:後來嚴路寒才知道,玉笙在他後頭追趕的那三天也是啃饅頭充飢的。
玉笙吞了幾口急速分泌的唾液,露出垂涎的神情,但仍有些猶豫地道:「那我包袱裡的大饅頭怎麼辦?」即使她已經被那些大饅頭「害」得面黃肌瘦了,她還是非常的「死忠」。
「改天再吃吧!」他言不由衷地道。
玉笙乖巧地點點頭,專心地坐在椅子上,等待香噴噴的美食上桌。
她安靜不到片刻,又皺起線條優美的柳眉,低聲地煩惱道:「嚴大哥,這裡的食物八成很貴,你確定身上的銀兩夠我們吃一餐嗎?要是被這裡的掌櫃給踢出門,可就非常難看了!你要不要先把身上的銀兩數一數,確定一下夠不夠?」
她回想起一路騎著馬走來,嚴大哥都沒有病人,可見他的醫術並沒有他說的那麼「不錯」,這也意味著他們沒有收入,所以,在嚴大哥醫術加強前,她有義務替他把荷包看緊一點,否則,還未到他朋友關紹箕在江陵的家,他們就已經窮到喝西北風過日子了。那多淒慘呀!
「放心。」嚴路寒橫了這個老是到他沒信心的丫頭一眼,眼角的餘光看見兩名夥計端著大盤子走過來,「上菜了!」
「哇!」玉笙看到夥計把一道又一道花花綠綠的菜餚放在桌上,看得有一點眼花撩亂。「這菜餚好香喔!」
「開動吧!」嚴路寒遞給她一雙竹筷,含笑道。
他才剛舉起竹筷:「嚴公子,久違了。」一句溫文有禮的問候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嚴路寒定眼一瞧,這討厭的傢伙原來是人稱「逍遙公子」的馮英飛,只見他身著白色華服,腰際掛著一柄白色連鞘的長劍,一派自以為溫文儒雅的模樣立在他們桌邊,後頭則站著幾名家丁。
嚴路寒冷哼一聲,算是與他打完了招呼,便舉箸用膳,根本不理會這個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兒。
原來馮英飛他爹是武林現任盟主,他也理所當然地被諂媚之徒冠上「逍遙公子」的名號,偏偏這小子被他爹給慣壞了,除了嬌生慣養、自命風流外,還喜歡跟一群名門之後的公子哥兒四處「行俠仗義」。
馮英飛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仍勉強啟口道:「嚴公子,我是『逍遙公子』馮英飛,現任武林盟主是我爹,希望能和你交個朋友!」他等著嚴路寒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然後延請他入座。
「不用了!我高攀不起。」嚴路寒停下筷子,冷冷斜睨他一眼。
這討厭的傢伙有完沒完呀!在這裡嘰嘰呱呱講個不停,煩死人了,讓他無法隨心所欲地像玉笙一樣埋頭苦吃。可惡!好吃的菜餚都快被玉笙吃光了!「你……別欺人太甚!」馮英飛終於把脾氣爆發出來,老羞成怒地抽出長劍,指向方桌上這對對他不理不睬的男女。
「嚴大哥。」玉笙驚呼一聲。「這人怎麼拿著劍凶巴巴地指著我們呀?
」她不過是抬個頭換口氣而已,怎麼就看見有個人拿把長劍指著他們。他們做錯什麼事了嗎?
「別理他,過一下子他就會消失了。」
玉笙疑惑地看了那個手抖個不停的人一眼,才故作神秘地壓低嗓門道:「嚴大哥,這個人是不是來討債的?如果是的話,你就把身上的銀兩還給他嘛!要是不夠,我這裡還有一些可以借你。否則,看他氣得全身發抖,是很容易中風的。」她的最後一句話可是非常好心腸的,這是根據這麼多年來,她師父被她氣得活蹦亂跳所得來的心得。
「我沒有欠他錢。」嚴路寒同樣低聲回答她。
他們這低聲的對話雖然已經夠小聲了,但仍聲聲傳入馮英飛耳中,他以為他們兩人是在故意諷刺他,滿腔怒火不禁高漲起來。只見他氣得兩眼發火,有些結巴地罵道:「你們……太……過分了……非給你們……一點……」馮英飛「點」字還未說完,就被一句嬌脆的驚呼聲給打斷。「嚴大哥,他有結巴的毛病耶!好可憐喔!」玉笙滿是同情地盯著他瞧,彷彿能體會他的痛苦一般,一點都不曉得自已惹了麻煩。
「可惡!」馮英飛向來嬌生慣養,哪堪這樣的譏諷,所以,一個衝動就將手中長劍砍向玉笙——玉笙靈亮的美目才因錯愕睜得大大的,甚至還沒有時間發出尖叫,她的嚴大哥就用小小的竹筷將這惡人的長劍夾住了。玉笙趕緊靈敏機智地跳起來,躲在這名英雄身後。
嚴路寒以銳利無比的眼神瞪著馮英飛,冷酷地警告道:「馮英飛,請你自重!」
馮英飛目瞪口呆地看著手中長劍被他用竹筷夾住,不禁嚇得臉色蒼白。
他以為這狂醫嚴路寒就只有醫術了得而已,沒想到他這一身的功力連他老爹都比不上——一名他身後的家丁見情況不對,趕緊衝到馮英飛身邊,故意大聲地叫嚷著:「公子,我們不要跟這種粗野的莽夫計較,以免傷了你的顏面與氣度。你不是與『紫陽公子』有約嗎?」厲害!這一番話不但把馮英飛的顏面挽救回來,而且替他找好了台階下。
「對……我與『紫陽公子』……尚有約。嚴路寒,本公子這次姑且饒了你一條命,下次再讓我遇見,非得給你好看。走!」馮英飛聲色俱厲地撂下一堆狠話,然後略顯狼狽地火速退場,連名貴的長劍都來不及「要」回來,就匆匆走人了。
玉笙在後頭朝他調皮地吐吐舌頭。
「哇!這個人罵你的時候一點都不結巴哩!」她得意開心地下了一個結論,喜孜孜地撿起掉在地上的長劍研究。
「別玩了。快把午膳吃完,我們還得趕路。」嚴路寒可沒她那種好心情,原因不是因為得罪了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而是他期待半天的一桌子好菜竟被這丫頭吃掉大半,可見玉笙的食量一點都不受馮英飛這惹人厭的傢伙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