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論他的「救命恩情」,光講那天在開封府他們所曝的光,就夠她「汗顏」了 !他們好不容易靠著易容術躲躲藏藏地來到開封府,後頭雖有零星的追兵,但都被他們以高超的易容術蒙騙過去,一天換兩三種易容是常事。但自從那天在開封府為了救月兒而施展武功後,可能消息被那群扒手傳了出去,所以文謙隱隱約約可以感受到後頭追來的不再是零星的人馬,每當他們的馬繞著山路走,或轉彎時,他都可以看到下面山頭黑壓壓的一群人,距離他們大概有兩天的行程。
在這沒有人煙的荒山裡,易容術根本派不上用場,而且在後頭苦苦追趕他們的人,八成已確定了他們的真實身份,否則,不會捨棄平原鎮而來大別山。
所以,這對他和月兒是一大隱憂,偏偏胯下的馬因連日的趕路已顯得疲累,而且得載著兩個人的重量,根本騎不快。如果後頭那群虎視眈眈的人追了上來,他和月兒非死即傷,因為他的武功雖不錯,但也難敵眾多江湖好手,況且,他還得保護身後不會武功的月兒。
「轟隆!」悶悶的一聲暴雷打破了整個沉鬱的山間。
這是文謙的另一個隱憂,到底是繼續趕路,藉著雨勢拖大彼此的距離呢?還是停下 來找個安全隱密的地方休息?免得月兒的身子受不了寒冷雨勢,染到風寒,反而拖累他 們的行程。
「看來就快下雨了,你想繼續趕路,還是停下來找個地方休息?」文謙徵求月兒的意見。幾天前他已告訴她後頭有人在追殺他們,現在決定權在她身上,停或不停?
月兒勉強壓住即將脫口的淒慘呻吟聲,內心有一百個吶喊要她點頭,她背部的每一塊肌肉都疼痛地欲發出尖叫,像是被人鞭打過一樣。這連日來的趕路已使她全身酸痛,迫切地需要遠離馬背好好休息幾天,但一思及後頭的那群人愈來愈靠近,只得狠心地咬牙道:「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好了。」
「好!」文謙滿意的點頭。「我會在雨勢變大之前,找個地方躲雨的。」
話才剛說完,遠方又是一聲悶雷,接著,傾盆大雨毫不客氣地灑了下來,落在他們的發上、身上與馬匹上。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們已從頭濕到尾,配著狂嘯山風的寒意直直吹打在他們身上,就連向來體魄強健的文謙都感覺一絲寒意,更何況是沒有武功底子的月兒。
她已凍得渾身發抖、面色雪白,但仍逞強地緊閉雙唇,不願因自己而拖累整個行程。
狂風驟雨沒有稍歇的跡象,反而愈下愈滂沱,使得他們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路,在這種能見度極低的情況下,文謙只好無奈地放棄趕路,找個較平坦的小徑彎了進去。
傾盆的大雨幾乎模糊了文謙的視野,但他仍勉強找到了一間荒廢的破屋。破屋的一邊已塌陷了,但是他可以隱約看見煙囪,大概是以前山野樵夫的住處,後來搬走了就任由屋子荒廢了。
「在這裡躲雨好了,等雨停了,我們再繼續趕路。」文謙把在馬背上搖搖欲墜的月兒抱了下來,原以為她會氣得哇哇大叫,甚至給他一記惡狠狠的「黑眼圈」,沒想到她一點反抗都沒有,反而將顫抖的嬌軀依偎得他更緊。
「月兒,你還好吧?」
文謙低下頭替她擋去瀑布般的雨勢,見月兒眉睫緊閉地窩縮在他懷中,隨著陣陣的狂風而顫抖著嬌軀,凍僵的身子像是失去知覺般。
文謙一驚,連忙將月兒抱進荒廢的破屋中。
小屋既窄小又破亂得離譜,所幸還可看見一根煙囪,及一堆看似乾燥的木柴。文謙將月兒輕輕放在角落的木床上,然後拿起樹枝把屋子內雜七雜八的有毒動物毀屍滅跡後,才利用現有的木柴升起一團火。
待火熊熊燃燒後,文謙站起來走到已漸漸恢復知覺的月兒身邊,關心地問:「你還能動嗎?」
月兒賞了他一記大白眼。廢話!她當然能動啊!又不是身受重傷,或是缺胳臂斷大腿的!她不過是剛才又濕又冷,忍不住閉上眼睛「休息」一下而已。
「當然!」為避免示弱,月兒啞著嗓子道。
「那好,麻煩你移駕到火堆旁烤火,順便把濕衣服換下來,免得著涼了。」文謙暗自為她的逞強感到好笑,這麼倔強的姑娘家真是不可愛!
他轉身離去,到外頭把馬遷進屋簷下,順便替兩人拿些乾淨的衣服與乾糧。
月兒對他的背影忿忿地做個大鬼臉,才雙手抱著身體走近火堆取暖。
剛才那一陣大雨淋得她渾身都濕透了,額角開始隱隱作痛,希望不要染上風寒才好 。她顫抖著身子暗忖。
「你怎麼不把濕衣服脫掉?」一聲怒吼來自敞開的大門,夾帶著冰寒的陣陣狂風。
文謙在外頭承受著不必要的狂風暴雨,無非是想給她一點時間脫掉濕冷的外衣,沒想到她還傻不隆咚的站在那裡,怎能不氣煞他!
月兒不屑地瞥他一眼。白癡呀!如果能脫她早就脫了,哪會呆呆地杵在這裡。他也不想想看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她再怎麼寒冷、不舒服,也不能失去禮教,脫掉濕冷的衣服呀!
她將目光調向火堆,明白地表示她的不耐。
「你到底怎麼回事?整個人傻呼呼地楞在那裡,也不曉得把自己弄舒服一點?」文謙稍稍控制心中的怒火,拿著乾糧與乾淨的衣袍走向火堆。「你該不是生病了吧?」
一思及有這個可能,文謙立刻蹙著眉頭走近她,關心地伸手觸摸她的額頭。
「你少烏鴉嘴了!我才沒生病呢!你別像個老媽子管東管西的好嗎?」月兒不太高興地撥掉他的大手,對於他的瞎操心感到不耐煩。基本上,自從開封府那事件後,她已對他徹底地感到失望,尤其他還在後面幾天偷偷竊笑她後,她已懶得理會這沒風度、愛取笑人的傢伙了。
「老媽子?!我?」文謙驚愕地張大嘴巴。他難得體貼地關心她向月兒姑娘一下,竟被這沒良心的小妮子嫌!算他倒霉好了!
文謙勉強按捺住滿腔的火氣,遞給月兒他剛從外頭拿進來的衣物。「你拿去換吧!這衣服雖然有些地方濕了,但總比你那身濕答答的衣服好。」
月兒面有難色地接過衣服。「可是……」
「要不要換隨你,反正不關我的事,免得又有人罵我『老媽子』。」文謙面色不豫地作了一次聲明。「麻煩你把頭轉過去一下?」
「幹嘛?」
「向姑娘,向大小姐!你想凍得像個冰塊,我並不反對,但是我想換下這身不舒服的衣袍,暖暖和和地烤個火總行吧!」他的話中有濃濃的諷刺味。
「不行!」月兒激動地大喊,她急得面紅耳赤,羞紅著一張白晰的俏容。
「我們孤男寡女的一起旅行,本就已經不合禮教了!幸好我們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否則,肯定會被世俗所不容的。現在你竟然要當著我的面換衣服,你還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呀!」
這一番義正辭嚴的訓話非但沒有讓文謙羞愧得無地自容,反而緩緩露出性感的笑容 ,當真就著月兒的面前寬衣解帶,笑得像只剛偷了腥的貓一樣得意!
月兒羞赧著紅顏趕緊背過身去,不敢再直視他可惡的雙眸。「你真是惹人厭耶!」 剛才那匆匆一瞥,就足以使她瞭解他的體魄有多結實,鼓鼓的肌肉繃在白色襯衣上,教月兒看得差一點目瞪口呆,有一股莫名的衝動想要把手貼在他那結實的胸膛上,好奇的想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經過一段尷尬的沉默期,文謙才異常愉悅地啟口道:「好了!你可以轉身了。」一絲笑意在他嘴邊漾開。以前老是被她有事沒事地欺壓,今天好不容易擺了月兒一道,怎能不教他心情愉快呢!
月兒訕訕地轉過還有些寒意的身子,羨慕又妒嫉的目光直繞著文謙轉,看他舒適乾爽的蹲在火堆旁,而自己卻渾身濕淋淋地站在這裡,像頭落了水的小狗一樣可憐,真教她心理不平衡哪!
她不甘願地蹲在他身邊,嘴裡唸唸有辭地嘀咕一些「小人」之類的精采罵詞。
文謙忍俊不住,一會兒才憋著笑意道:「看這雨勢,今晚大概停不了,你真的不把濕衣服換下來嗎?這樣睡覺會很難過喔!」不信她能撐多久。為了禮教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讓自己不舒服一個晚上,甚至染上風寒,是非常愚蠢的事!對於這種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文謙只會奉上兩個字:笨蛋!
月兒遲疑了一下下,才毅然決然地狠心站起來。「我去外頭的屋簷下換衣服。我警告你喔!千萬不能偷看,否則我會挖下你的眼珠子,然後一輩子纏著你唐文謙不放。我是認真的,不准笑——」月兒先放下狠話,免得有人不知死活。但看到他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難免教她心中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