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真是複雜!」她修長的柳眉煩惱地彎了起來。「那你到底有沒有較好的打算 ?」
「大概有一點頭緒了。反正這張藏寶圖交給哪一路人馬都不恰當,只要是出來爭奪藏寶圖的門派或江湖人都是抱有貪婪之心,不論他們所持的理由為何。所以,我們應該將這張藏寶圖交給江湖中最具公信力、最令人信服的丐幫幫主『無影神丐』任海,由他來挖出寶藏救濟全天下的貧苦百姓。至於如何把藏寶圖偷偷交到他手上,還得再好好考量一番,我們現在所要做的是趕到平原鎮,我記得唐家在鎮上有一處布坊,我們可暫時躲在那裡,等待我所寄出的信函有消息再作打算。」文謙條理分明地把計畫大概說了一遍。可見他守夜時還是有做些有意義的事,不像某個連守夜要做什麼都搞不清楚的傻瓜 。
「什麼信函?」她側首好奇地問。
「我的小妹唯唯在出嫁前曾拜在『聖手鬼醫』顏前輩的門下,如今她是『飛鷹社』 魁首洛卓野的夫人,再過幾個月就要生小娃娃了。」文謙的口氣中有明顯的寵溺,顯然他相當疼愛這個小妹。
他搖著頭,言歸正傳地道:「送信函去『飛鷹社』的總堂口盤龍嶺,目的是要唯唯派人把她以前在家中所用的易容藥品送到平原鎮來;以前我曾在唐府見她易容來捉弄家人,看起來滿逼真、好用的。如果我們要把藏寶圖送到丐幫總壇君山的話,我們非得要用到唯唯的易容藥品才可能成功。」
「易容聽起來似乎挺好玩的。」月兒睜大骨碌碌的圓眸,感興趣地道。
文謙又一次的搖頭,不過,這次是基於對她的天真感到無奈。
只要他們一出平原鎮開始南下,沿途不知有多少的危險與重重阻礙,他們能否保得住性命都還是個問題,我們向月兒姑娘竟然只想到「易容」的樂趣,真是不簡單!讓他質疑是否要告訴她這個殘酷的事實。
他心浮氣躁地歎了一口氣,不知怎麼回事,只要想到月兒跟他在一起可能會遭受危險,就讓他定不下心來,焦躁得很。
文謙心煩地用力拉緊韁繩,「坐穩了,」
他們胯下的「嘲風」飛也似地奔馳而去,速度快得嚇人。
「你瘋啦!」月兒大聲的嬌斥,被這速度嚇得臉色蒼白,趕緊用雙手抓著馬鬃不放 。無緣無故的騎那麼快幹嘛!後頭又沒有人追殺他們,真是瘋子一個!
奔馳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嘲風」已漸漸馳進山腳邊,文謙才將馬停了下來。
「為什麼停下來?我還以為我們要到平原鎮呢!」月兒不解地隨文謙下馬。
「我們必須在鎮外替『嘲風』找個臨時寄養之處,不能直接騎它入鎮,免得被後頭那群人追蹤到我們的藏身之處,因為『嘲風』這馬兒實在長得太過醒目了。過些時間再派人來將它帶回蘇州。」
文謙仔細地觀察四周疏散的房子後,才下了決定走向其中一間外表看來相當整齊的木屋。
「你在這裡等著。」文謙走沒幾步,就將跟在他後頭亦步亦趨的月兒給撇了下來, 自己拉著「嘲風」的韁繩單獨走向前,敲敲老舊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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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平原鎮,向月兒就像只剛飛出鳥籠的小鳥一般興奮好奇得很。
月兒從未見過那麼多人聚集在同一地方,說來挺慚愧的。她對街邊的攤子非常感到興趣,巴不得衝上前去一攤一攤看個過癮。月兒從來沒有機會離開安陽村到外頭的世界走走,雖然從書中得知天下有多麼廣闊,但她從不知外頭的世界有多好玩、多熱鬧,今天總算讓她這井底之蛙開了眼界。即使有不少人對她奇怪的打扮指指點點,但仍無法影響到她的好心情。
今日正好是每月初一的市集之日,所以街道上擺滿了做買賣的攤子,有賣吃的、賣用的,更有供人玩樂的。
這可是平原鎮每月的大事呀!故街上擠滿了逛市集的人潮,而文謙和月兒就走在其中。
本來文謙一看街道上擠滿了人,原想要繞道而行的,可惜被眼尖的月兒趕緊拉進人潮中,教他動彈不得,只能順著人潮向前走,不能反方向逆行——除非想被人群給踏死 。
所以,文謙只好陪她匆匆逛上一圈——當然,在他的堅持下,月兒只能走馬看花地隨便逛一下。
「怎麼不走了?」文謙隨著她停下腳步,詢問道。
月兒摸摸一直咕嚕咕嚕叫的肚皮,可憐兮兮地道:「我好餓喔!咱們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好不好?」話才說完,就瞧見街尾有一個賣臭豆腐的攤子。
「我們去吃臭豆腐好了。」
文謙仔細考慮過後,遺憾地道:「不行!這太危險了,萬一後頭那群人趕了上來,豈不將我們逮個正著!再說,吃臭豆腐也填不飽肚子:現在已接近午膳時刻,不如我們到唐家的布坊去吃一頓午膳。」他的肚子早在前天就鬧空城計了,只是他比較「堅強」,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你們家的布坊很遠嗎?」月兒苦著一張俏容問道。
「應該就在附近了,你再忍耐一下吧!」他們又向前走了幾步。
忽地,見到斜對面有一塊大大的招牌寫著「唐記布坊」,月兒高興得差一點流下眼淚。
「走!我們進去好好吃一頓。」月兒一時興奮過度的拉著文謙的大手便衝進布坊內,沒有看見文謙被她拉住手後的不自在神情——有些驚愕,有些遲疑,又有些難解的情愫。
進了「唐記布坊」的大門,一名身材高瘦的夥計迎上來招呼他們。
「請問兩位想買什麼樣的布料?需要在下為兩位介紹嗎?」
文謙笑著詢問:「我是你們掌櫃的朋友,請問他在布坊中嗎?」他環視四周熱絡的交易,並為店中沒有任何人特別注意他們感到滿意,屆時就不怕他們住在布坊的消息會傳出去。
這名夥計連忙點頭,有禮地道:「吳掌櫃人在店中,麻煩你們到後廳坐一會兒,我去通知掌櫃。」他又看了打扮怪異的月兒一眼才離開。
「兩位客人裡面請。」另一名夥計招呼他們走進高雅的後廳坐下,然後倒了兩杯熱茶給他們就退下了。
文謙慢慢品嚐這香郁味醇的西湖龍井茶,對「唐記布坊」的待客之道深感滿意;月兒則是捧著茶杯咕嚕咕嚕兩三下就把熱茶給解決了,還差一點燙到舌頭;不過,用茶水來解饑好像沒啥效果,她摸著肚皮下了這麼個結論。
不久,一名身著青布襦衣,年約四旬,身材削瘦的中年人推門而入。
舉止斯文的吳掌櫃在見到文謙時,臉上有難掩的欣喜之色,驚喜道:「二少爺,怎麼有空到平原鎮來?唐老爺子最近身體好嗎?」
說起吳掌櫃,本名叫吳豫,年輕時候曾在蘇州唐府做一名長工,當馬房的小廝,後來文謙他爹唐仕驊,也就是吳豫口中的唐老爺子,見他勤奮向上、工作認真,於是將他調到外頭的商號做一名夥計,可以領有自己的薪水,並讓他用薪水贖去當十年長工的契約,無怪乎吳豫會對唐老爺子如此感激不盡,連身在北方的平原鎮都直掛念唐老爺子。
吳豫當了幾年夥計後,便被調到平原鎮的「唐記布坊」獨當一面,做一名掌櫃,底下有七、八名夥計供他使喚,算是苦盡甘來了。
從一名長工憑自己的努力而緩緩升到掌櫃,甚至更高職位,在唐記的商號中並非少見,因唐仕驊相當知人善任,只要肯努力、認真工作的夥計,不乏沒有陞遷的機會,後來,他大哥唐文博接下爹的位置後,乾脆無條件燒掉長工、婢女的長期契約,由他們自己決定是否要繼續留在唐府或唐記工作,也可到其它的大戶人家中再當長工、婢女。
凡是留下的人都可按月領薪,這項改革自然在蘇州城引起軒然大波,地方上的豪門巨富紛紛指責唐府的不對。但不論是非與否,唐府或唐記的下人、夥計確實更為認真工作了,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爹很好。至於我為何來平原鎮,可就說來話長了。吳掌櫃,這裡有沒有隱密的地方?」文謙知道吳掌櫃忠心耿耿,故想將部份事情原委告訴他,但絕對不會在這出入耳目眾多的後廳談論。
「是我糊塗了,二少爺與這位姑娘請隨我入內。」
吳豫帶著兩人走出後廳,通過一條寬敞的走道,走進一座成「口」字型建築的大雜院。
中間是天井,幾個穿著開襠褲的小娃娃正在井邊嬉戲。一名端莊俏麗的姑娘從井邊走了過來,穿著正是大唐流行的打扮——曳長衫子的下襟束在裙腰裡邊,衣領開得很低,敞露出空白的香頸和酥胸,羅裙是繫於腰上近胸處,並用精美的腰帶在胸腰間繫成同心結,曳地的長裙加上她所披的帔帛,遠遠看上去隨風飄舞,使這名姑娘看起來風姿裊娜、神態嫵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