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拜託你安靜行嗎?看書真沒品。等你那看完,我不讀也知道內容了。」趙敏不耐煩。
「有這麼誇張嗎?」張艾欣吐吐舌頭,有種被栽贓的不悅。
「要我從頭細訴給你聽?」趙敏擱下手中的書,表情十分肯定。
「好啦!不出聲就是了。」
少了張艾欣的聒噪,店內靜默下來。須臾,門上垂鈴乍響,清脆又嚓亮。一個打扮時髦的女子推門而入。她,一襲低胸銀線針織的套頸長洋裝,將她嫵媚的惹火身材顯露無遺。
「歡迎光臨。」趙敏溢出笑容,馬上迎上。
「趙敏小姐?」她嘴裡問著,可內心卻是篤定。
「是。有事嗎?」趙敏直覺:她絕非來喝咖啡的。
「我是林惠紅,高英哲的朋友。」她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
林惠紅話一出,等待帶位的張艾欣飛快地蹦出,緊張兮兮的將趙敏拉進抬櫃內悄聲說著:「她是高英哲的老情人。一定是聽到傳聞來找你麻煩,我們請她出去,別理她。」她不友善的繃著臉。
「來者是客。況且我和高英哲八竿子也打不上。避不見面反倒成了『做賊心虛』似的。」趙敏搖搖頭,走出櫃檯前還不忘轉向張文欣叮囑,「幫我煮二杯咖啡上來。」
吧檯外,林惠紅仔細端詳趙敏。她,亮麗脫俗、清新婉約中帶著一份剛毅之美。這樣多變的貌美女子,難怪高英哲身陷情海,難以自拔了。
林惠紅實在無意介入這場紛爭中,她深信以高英哲的精明與聰慧,凡事皆可迎刃而解。誰知道那只呆頭鵝,對愈是中意的女子愈是束手無策。害得王媽擔憂得大清早打電話來,哭哭啼啼的哀求她非得走上一遭不可。
「抱歉!拜訪得唐突了。」林惠紅笑著點頭,一抹乾練寫在眉稍。
「無妨。」趙敏莞爾。同為女人,她瞭解女人的患得患失。如果自己的表態能夠讓憂心地位被搶的女人心裡安穩些的話,她是樂意的。她變換一個坐姿,傾身向她,「林小姐,我和高先生的事你大可放心,因為從頭至尾只是一場鬧劇罷了何況——我在加拿大已經訂過親了。」
趙敏原以為她的一席話可以令對座的林惠紅寬慰不少,怎料——
「喔!」林惠紅掩嘴竊笑,「看來你也是捕風捉影的誤認為我們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暖昧關係羅?」
趙敏對她的反應遲疑地膛目等候下文。
「愛情是建立在平等和尊重之上,以我的能力,犯不著委屈自己當個曝不了光的『地下夫人』。」林惠紅自信十足地說:「我與高英哲之間各取所需。他照顧我的生意;我為他打理好應酬場上的賓客,彼此惺惺相借。卻惹來旁人加油添醋的曲解……」她顯得無奈地淡然一笑,繼續說道:「男未婚、女未嫁,倒也無可厚非。畢竟我在男人堆中討飯吃,有高英哲這張王牌罩著,難纏的客人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會對我禮遇三分。所以,我也樂得不予澄清。至於他——壓根不理睬這些八卦新聞。」林惠紅言簡意骸的說明。
「三天兩頭鬧花邊,理得清才怪!」張艾欣正巧端咖啡上樓,忍不住搭腔。
「樹大招風。芝麻綠豆的小事不渲染成大新聞,雜誌哪來賣點?」林惠紅見趙敏無動於衷,不放棄地說:「雖然我們初次會面,我對你,可一點也不陌生。」她端起咖啡淺嘗一口,回憶著:「記得你回台灣那天晚上,高英哲興匆匆的打電話問我:『是不是美麗的女人都有偷窺的癖好?除了你,我今天在機上又發現一個。長達十多小時的飛行她沒有合過眼,不看報、不看影片,只是靜坐在座位上,像一位偵察員般盯著機上每一個人……』。」
林惠紅不斷的轉述高英哲口中的趙敏,甚至打包票的保證他的認真,否則以他高傲的本性,甭說親自挑選花材,三十天未曾間斷;更遑論瘋狂的跑去加拿大攀親了。他父親人在紐西蘭,怎麼不見他如此勤快去探視過!」
趙敏肯定是個最佳的聽眾。對於林惠紅冗長的談話既不打岔,臉上也不曾流露一絲倦容,她只是靜靜地凝視恭聽。
「初戀雖美麗動人,卻不該是最後的愛戀。給彼此一個機會,至於結果——順其自然吧!」
這是林惠紅的最後一段話。能對趙敏與高英哲的進展發揮多大的功效,她沒把握。總之,她已盡了力,爾後全憑他倆的造化和緣分了。
※ ※ ※ ※
十五的月色清朗如水般澄明潔靜,這樣安詳地令人流連不去,一心耽溺的深夜最適合與愛人漫步星空下,款款細訴戀曲。那是趙敏和JACK享有過的醉人經驗,可如今呢?甜蜜盡頭竟是穿腸的思念相伴。
趙敏不禁加快腳步走向車子。逃離或許是短暫的解脫吧!她心理想著。
就在趙敏來到車則正欲打開車門時,赫然發現擋風玻璃上那束金黃的向日葵。
她伸手去抱起的剎那,數十張紙箴隨之滑落出來,狂舞在秋風中……
趙敏趨前拾掇來其中一張:我愛你。
再拾起另一張——我愛你。
她霎時震愕的癱在原地。
「高英哲!」趙敏低喊。雖是簡短的三個字,但這蒼勁的字跡她認得。
她將花摟進懷中,左顧右盼地搜尋高英哲。終於他手中的菸火洩漏了蹤跡。
趙敏笑著走向高英哲,這反倒令他心亂如麻,手足無措。
「對不起。我——」
「謝謝!很特別。」趙敏揚揚手中的花束又說:「但是,別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因為我的心早給JACK佔滿了。」她微揚著唇。
「他已經死了。你何苦?」
「不!我甘之如飴。」
「那他呢?他希望你為他死守這不具任何意義的承諾?」高英哲再無法平靜下來。
「我的事不勞你費心。總之,別再來沾染我這不祥的女人。」
「我不會放棄。除非我們賭一場,如果我輸了,三話不說立即搬回台北,從此不再糾纏;若輸的是你,那麼就坦然面對我的感情。」高英哲目光炯然,堅定地說著。連日的折磨教他全盤豁出。
「你——」趙敏緊咬下唇橫目相視。「不可理喻。」她將花丟向高英哲,朝車子的方向跨步。
趙敏實在不願把場面弄僵。她甚至開始後悔在林惠紅來過之後對高英哲改觀和諒解實屬多餘。
「趙敏,如果你不敢下賭注的話,就等著接收我的愛吧!」高英哲自信地對她的背影喊道,玩世不恭的笑聲在風中得意徜徉。
這撩激起趙敏好勝的剛強本性。「好。」趙敏猛然回頭,「上天已經玩過我一次,這次看她如何安排。賭什麼?」
「賽車。」
「賽車?」
「對!賽車。由這裡為起點,到大肚山望高寮為終點。」
「哼!你不愧是生意人,真會打如意算盤。拿你的蓮花跑車和我的三菱跑車比。」
「這我可沒想過。既然你有異議,那麼,我們換車。彼此對車子的操控機率同等,免得我勝之不武。」
「你這麼有把握?」
「當然。」
就在此時,他們互相接住對方拋出的鑰匙,緊捏在手中,期待一場必勝之賽開始。
※ ※ ※ ※
上千萬的蓮花跑車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它有如野馬出柵,呼嘯如風的讓趙敏在瞬間加速上搶得先機,一路領先,將高英哲所駕駛的三菱跑車,遠遠甩在後面。
「哼!高英哲,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場比賽你輸定了。」趙敏得意顏。
狹窄的單線山路上,二部急馳的跑車相互爭奪,互不相讓。
看來高英哲果真低估了趙敏。她英姿颯颯的將跑車駕馭得無懈可擊。
「是什麼力量驅使你如此搏命一賭?難道真厭惡我到如此程度。」高英哲自忖的喃喃自語。
他不甘示弱,油門一路踩到底,誓死一拼。
終於在山路盡頭的下滑轉彎處,他一個外線漂亮超車,搶得車道。
「帥!」高英哲拍腿低呼。
趙敏不甘落後的左右橫行,急欲超越,卻反覆被他技巧的擋住車道,苦無良機。
趙敏更加心急,腦中浮現他穩操勝券、揚揚得意的狂傲笑容。這更驅使她卯足勁,硬要一衝。
大肚山上向來是尋求刺激的飆車族的最愛。由於山路崎嶇,每一個轉彎處都是另一番挑戰和契機。
眼看終點近在眼前,趙敏心急如焚,緊追在後。希望能在最後一個轉彎處取得優勢,超越高英哲。
可是,高英哲技術高超。玩車,他是玩過頭了。他以蛇行擋住她的去路,頓時險象環生。
忽然——一道光線直射過來。
一輛滿載廢土的大型卡車直衝而下,震耳欲聾的喇叭聲響劃破天際,迴繞山間。高英哲閃避不及,車身一轉———個大翻車將他連人帶車拋向數十公尺處。
「高英哲——」趙敏失聲大叫。恐懼、錯愕瞬間有如烏雲罩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