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麼凶幹什麼?」她感覺好委屈。
「那是因為你沒說實話。」他湊近她耳畔,字句清嘲道:「你的眼睛早就好了?或者說……你根本沒失明?」
那麼,她說謊的動機是什麼?很自然的,步雲的腦子回溯著整件車禍,他心中的疑點在逐漸擴大。
英紗聞言,心頭一凜。
他嚴峻的容貌落入瞳中,成為英紗心中的盲點。難道一切只是她太天真了?阿亮並沒說錯,他不是她該招惹的;老哥也要她留心遠離……
她是該早點將這個冷酷的男人給定位好,他,是敵手!
「你放手!我要回去睡覺……」現在掙扎會不會太晚?
英紗心裡重重發誓,只要能逃過這一劫,從此這男人存在的方圓百尺之內,都將是她的禁區!
他絲毫不理會她的咆哮,刻意壓低噪音卻蘊涵無比堅決的力量:「除非你給我想要的答案。」
英紗放棄掙扎了。
她睜著迷濛的陣子對上他,劍拔弩張的情勢在說明——她逃不掉了。
就算她今晚逃回房間去,無法讓他釋疑的話,她的任務將「前功盡棄」
「那你想聽什麼?我該說什麼,你才會相信?」
「你裝瞎的企圖是什麼?」始終從容泰然的他,擺著操之在我的姿態。
「我沒有裝瞎,我只是……」翻了翻眼皮又合上眼。天地日月明鑒啊,許她把「良心」先庫存待用。
決定「泯滅良知」到底的她,開始發揮老哥調教出來的「圓謊」特技。
「我只是害怕。」咬著唇瓣,她可憐兮兮的說:「你說的沒錯,我的眼睛是早好了,可是……我的腦袋還是一片空白啊。雖然身邊還有個人說他是我哥哥,可是……我知道他死了,是不是?」
「你知道?」
她點點頭,「那天不小心聽見你跟蘇珊的談話,那個時候我心裡就很慌,從我醒來之後,接觸的人除了我哥就是你們……我承認我是說了謊,那是因為安傑說過,只要等我的眼睛好了,他就算盡了義務……我只是怕到時……」她真的說不下去了!證明她的功力還是不足!老天,她的臉好燙好燙。
突地,一種更燙人的觸覺傳遞過來。
步雲收了臂彎,輕攬著她微顫的肩,「別說了,我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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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明白?」步雲身上有股淡淡的皂香味,還有一副舒適得讓美紗貪戀依偎的寬厚臂彎……就靠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你……」他扶正她的頭,拍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臉上,深邃懾人。「是為了安傑?」
安傑?英紗愣了愣,明知他徵詢的意味代表什麼,一時間她卻無從反駁。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她該怎麼做?大聲駁斥?
他淡淡一笑,用一種了然且釋懷的口吻說了:「你不必害羞,既然喜歡他,就該勇敢的表現出來,那孩子平時玩心是重了點,不過本性很好——」
「好個屁啦!唔……」她那遮住嘴巴的掌心縫隙,溜出了悔恨的呻吟。
完了、慘了、死了!都怪他一頭熱的推銷,讓她捉狂!
垂著頭,活似干了啥壞事被逮著的英紗,鼓足勇氣從眼縫裡瞟向他。
他正環抱胸口,似有所思的望著她。
「你在想什麼?」她恨透自己在他面前總是一副窩囊相!
「那,你現在又想些什麼?」他氣定神閒反問。
「我當然正在後悔。」她想咬掉自己舌頭。
「後悔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他忍住想笑的感覺。「看來,你雖然失憶了,但有些用詞還是很順口的。」
步雲知道,這光景的笑,代表某種苟同——苟同這丫頭滿肚子的表裡不一。
「這麼看來,你不是因為喜歡安傑才想留下來?那麼,你是為什麼?」他得重新洗牌。
「我……」她癡癡的望著他,他到底想怎麼樣?人說「打蛇打七寸」,他算是狠到家了!
英紗能否認嗎?排除這個答案,她還有其他更具說服力的答案嗎?
「如果我說是——」她吸了口氣,狠狠的瞪著他,「如果我是真的喜歡安傑,我是為了他才故意留下來,那麼,你又會如何?」
「我會幫你。」毫不遲疑。
咚!英紗腦門一個重擊。她轉動兩顆眼珠無限渴望的樣子。
「找什麼?」他也隨著顧盼。
「地心引力。」望著他後頭的石版,她忍不住喃喃道。
然後,眉一挑,對著不解的步雲,她極具挑釁的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幫我?」
「為什麼?」他似乎覺得她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我為什麼不幫你?難道你不希望我幫你嗎?」
「我、我……」她鼓著腮幫子,老半天才擠出話:「因為我不覺得這種事要別人來幫忙,就像Amy當初嫁給別人時,誰又能幫你——」
她打住話,四周陷入片刻的沉寂。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你的傷心事。」訥訥開口的她,卻發現他居然面帶微笑,一點兒也不像「傷心人」?
「不過看起來,你……很開心。我猜想,你跟她已經和好了,今晚的約會一定很愉快喔?」哼,混到三更半夜才回來,剛剛應該砸個他滿頭包!
「雖然每個孩子都一樣,好奇心特別強,但是也不該用在打探長輩私事上面。」他「訓示」道。
孩子?英紗瞅著重現溫和的他,他並不以為忖,只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終於弄懂了,他對她的溫柔,只因,她是個「孩子」;而他,是個長輩。
「我很高興得到你的諒解,可是……」她望進他眸底,堅決字句宣誓:「我不是孩子!請你看清楚,我已經很大很大了!」
「呃?」很大?迎著人家昂挺的胸膛,步雲錯愕之餘收回視線,努力忍住的笑聲卻還是迸出。
「我、我是說……」馬上警覺「肢體語言」的不當,英紗努力想澄清什麼,最後一個詞窮只能尷尬的陪笑。
她相信這會兒要是換成了安傑,不知道又會怎樣糗她?但他畢竟不是安傑。
忽然間,她卻寧願他像安傑一樣,即使是乘機糗她一番的惡劣,也好過一般的……「慈祥」?
「你不該這麼晚了還跑出來。」笑畢之後,他依然是一副長者風範。
「睡不著哪有法子,只好出來走走。」
「有心事?」
她踢著腳底碎石子,考慮半晌才應這:「我在想白天奶奶說的那件事……」
他偏了頭望望她,似在揣度她的神色,然後才理解般的道:「這也難怪,畢竟是終身大事。」
「對啊,這種事怎麼能相信江湖術士的話——」她忙打住話,溜了四週一圈才咋舌,「要是被奶奶聽見就死了。」
她俏皮的模樣惹他輕笑,「其實奶奶過去也不是那麼迷信的,如果不是我大哥大嫂他們出事的話……?」
步雲告訴她,原來安傑的父母親出事前,老奶奶就曾在廟宇抽中了下下籤,說是當月切莫外出等等。
「本來大家也不放在心上,直到大哥大嫂他們在美國出事後,我母親她開始自責,她認為如果當初自己能堅決一點,反對他們外出,如果她相信廟祝拆的籤詩……也許一切就不會發生。」
英紗聽了無限唏噓。她能想像當時老奶奶的悲痛和自責。
「奶奶好可憐……這種事怎麼能怪她,也許那個籤詩只是個巧合……」
她悲傷的神情讓步雲稍稍寬懷,他想,這丫頭不論圖的是什麼,應該也壞不到哪兒去吧。
「今年她老人家又去求了個簽。」他說。
「怎麼說?」英紗跟著緊張起來。
「說是今年家裡必須有喜事,就是沖喜的意思。」
「所以,奶奶才會急著想替你跟安傑辦婚事?」她恍然道。
「也許這只是個借口,反正她一直都是這樣子的。」步雲似笑非笑。
「那……」她還是忍不住問:「那你呢?」
「我?」
「就是你跟Amy啊。」老天,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快!
步雲略睜大眼,難掩驚異。「你對我跟Amy的事這麼感興趣?」
「我……」她有點兒侷促地搓手,「就像你剛剛說的,好奇嘛。我聽安傑說,你的女朋友Amy條件很好,說什麼是每個男人的夢中情人,我只是對她很好奇。」
步雲頷首,理解了。「也許你會有機會認識她。」
英紗揣測著他的話意,「對啊,怎麼都沒看你帶她回來?那我就能認識她了。」
「會的,最近吧。」
「那……」英紗腦子裡已經可以想像那幅情景。他,勾著Amy的手,宛如一對璧人翩然出現,然後飽受眾人的驚贊喝彩……
她萬般艱澀接口:「那奶奶一定會很高興,她很快就可以辦喜事了。」
「辦喜事?」
「是啊,你跟Amy不是打算結婚了嗎?」
「我有這樣子說嗎?」
她快速抬頭,望見他眸底那抹輕笑,她不想費神解讀他的笑意,她只想直接問一句話:「你的童思是說,你並沒打算娶她?你……你不喜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