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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於晴

   

  「姐夫……救他……」

   

  「能救得了你已是萬幸!」博爾濟直接提起她的腰,沒有再看她,說道:「你往林子裡逃,逃出林子,不要再回都統府,去哪兒都好!都好!」他一掌打向她,讓她飛出激戰之中,狼狽地跌在地面上。

   

  她忍著作嘔的衝動,連忙爬起來,在混亂的激鬥中找尋胤玄的蹤影。當她定睛找他時,她嚇了一跳,好幾名蒙面人夾攻他,他一臉的血,身上原穿著白色鑲金的馬褂已劃了好兒道口子,口子像井,不停地冒出血水來。

   

  她大叫一聲,博爾濟立刻抬頭,怒喊:

   

  「還不快走!」一不注意,左腿遭砍。

   

  「對……對不起,姐夫!拈心辜負你的好意!」她跑進圈子裡,博爾濟大驚失色,要再上前,左腿卻吃痛得讓他難再行一步。

   

  銀白色的月光隱隱照在懸崖上,在她身上勾勒出淡白的光圈。腦海裡浮現過往種種,想起小時候路過的算命他討一碗水喝,曾說她逢九有劫。她九歲時確實生了一場大病,在生死之間徘徊。後來姐夫曾聽她提起過,便送了她一塊保命玉珮。

   

  今天她正逢十九,只覺神智恍惚了。

   

  「拈心!」遠方彷彿傳來姐夫沉痛的叫喊,一連幾次的,她想要回聲報安,卻沒有辦法,雙眼裡只看見胤玄。

   

  他的週身有微弱的藍光,好弱、好弱,仿如生命即將熄滅之時。以前從來沒有看過他身上有這樣的顏色啊……

   

  「胤玄!」她驚叫道,見到席爾達趁其不備,沾血的長劍欲刺進胤玄的背部。她駭然,連考慮也沒有的便要護住他的背。

   

  長劍抵到她的心口時,她盯著席爾達那雙殺氣十足的眸子,下一刻,她被人拉開,右眼親自目睹了劍刺進轉過身護她的胤玄的胸口之中。

   

  「啊……」

   

  她呆了,顫抖地張嘴:「啊……啊啊啊!啊!」她失控地尖叫。

   

  尖銳的叫聲響遍林子。胤玄只覺初時心口微痛,頭一個反應就是上蒼憐他一世死兩次,不給他太多的難受,但連自己也等待死亡的那一段時間,心口某樣東西碎了,他低頭一望,是藏在馬褂裡的王佩碎成數截。

   

  他沒死?

   

  「拈心!」他又抬頭,盡力打退一人,緊緊拉著她的手臂,看向她的臉時,他一時愕然,只能盯著她的左眼如血,血色之間沒有瞳孔……

   

  「啊!我不要……我不要……」她扯住頭髮。

   

  「拈心,我沒死!我沒死!」他大喊,想要抓回她的神智。

   

  她的左眼愈來愈紅,連帶著影響到她的右眼。

   

  「啊……」她的焦距渙散,顫聲叫道:「阿爹啊……我不要……我不要啊……」她的語氣從痛苦到迷惑,最後充滿了深深的無力感。

   

  那樣的語氣像極……像極前一世他的親姐,因無法拯救芸芸眾生而無力,因無法盡孝道而痛心……

   

  那一刻,胤玄就知道她的左眼開了。

   

  芸娘回來了!

   

  拈心呢?那個有點羞怯又單純的少女呢?神眼開了,就不再是普通人,她會知曉過往,會明白自己的使命,然後殘忍地將身邊最親的人犧牲掉!

   

  她死前,天女元神已不再純淨,這一世要開神眼是很難了;但她開了,那麼……拈心呢?

   

  以往總是分不開芸娘跟拈心,她們是同一人,對芸娘的眷戀轉為對拈心的愛,從未分開過她們,但現在才知道自己下了多重的感情!

   

  他想要那個小小的、動不動就皺住眉頭認真回答的少女,一個普通的少女,一個會愛他的少女,一個……他想要心、也要人的少女!就算她較他人單純,他寧保這樣的單純無知啊!

   

  而芸娘回來了,她會發現他們之間曾有過的血緣關係,會像他一樣背負著兩輩子的苦楚!會無法原諒她所帶給他的痛苦!會無法原諒自己愛上曾是弟弟的他!

   

  要承受前世今生兩界的苦果,他一個人就夠了,不要再讓拈心承受了。

   

  「好。」她怯怯地答允嫁他。那時她的臉泛紅,洋溢住小小的喜悅跟興奮,他從來沒有在芸娘臉上看見過,他只知當拈心答允時,他幾乎快樂得要發瘋了。

   

  等到他發覺時,他不顧她的掙扎,緊緊抓住她,遮住她的左眼,喊道:

   

  「以吾之眼起誓,以吾之命換汝之眼,封!封!封起來!」他還有多少命可以犧牲掉?他還有多少的神眼能力可以封住她的能力?

   

  芸娘在世也是受折磨,為什麼不還給他拈心?還給他啊!還給他拈心啊!

   

  「我愛你……」記憶裡交錯拈心羞怯的低喃。單純一輩子也好啊!他只要她!

   

  只要她啊!

   

  她的右眼迷惑地望著他,彷彿望進他的靈魂。他視若無睹,暗叫芸娘原諒,暗惱自己無法再生生世世追尋拈心了,他立下天地之間最可怕的毒咒,叫住:

   

  「生生世世,以吾之魂永墮地獄不得超生,以此換汝之命、汝之眼!封起來!封起天女之眼!盛世之中不需王芸娘,還我俞拈心!」眉間的硃砂痣前所未有的灼燙,週身剩餘的藍光抽離了他的身體,由硃砂痣開啟的洞裡飄出,陸續隱沒在她的左眼之間。

   

  天地之間,再無聲音。

   

  她的右眼逐漸恢復焦距,左眼的血紅漸漸褪掉。

   

  「胤……胤玄?」拈心軟軟的、充滿擔憂的聲音喊住他的名字。

   

  從不曾像這一刻那麼感激上蒼過,胤玄差點鬆了心神,昏厥過去。

   

  「是我!我沒死!你別擔心!」

   

  「沒……沒死?真的嗎?我……我好怕……」她驚喜的,聲音卻異常虛弱得讓他訝異。

   

  眼角瞥到博爾濟盯著他,方才只害怕她消失,不顧一切的,現在才發現週身的蒙面客皆停下來錯愕地盯著他們。

   

  那樣的眼神仿似看著妖魔鬼怪!

   

  是啊,他自幼跟著傳教士學科學,舉凡事皆有根據、皆有道理可尋,若不是他本身歷經了這一切,怕也要笑斥這一些無稽之談。

   

  他的心仍在狂跳不已,還沒從方纔她差點開神眼的狀況中恢復,又忍不往往意到博爾濟始終在盯著他……

   

  不,他是在瞪著她!

   

  瞪著拈心的背。

   

  他的心跳停了,遲遲不肯看向她的背部。握她藕臂的手掌敏感地接觸到濕答答的「水」……

   

  「你……你沒事就好……」她昏沉沉地倒向他懷裡。「我……好痛……」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終於見到她背上沾血,不知哪一把刀砍進她細嫩嬌弱的背部,幾可見骨。難怪……難怪她差點恢復神眼,不止是受到他死亡的刺激,還有……她的生命也要終結了。

   

  「這……算什麼?我沒死,你卻要下地府了?」他喃喃道。「那我受盡苦難……算什麼?」他把命賠盡,連死後魂魄也送給地府了,這一切為的是什麼?就為了目賭她的死亡嗎?

   

  「好狠的胤稷,前世你已逼死芸娘,今生你仍不放過拈心?」他咬牙說道,咬得血淚淚流出嘴角。

   

  她體內的生命之火逐散,遲早在他懷裡的會是死屍!前世他目睹她的遺體,後這一世仍然殘忍地讓他再看一次!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的不是這樣!我要的是她與我相偕白首,我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拈心!」只怪他的能力不夠,前世只能許下與她相遇的毒咒!

   

  而上蒼實踐這個毒咒,卻殘酷至極地開他一個玩笑!

   

  相遇、相愛,再分離!

   

  「好狠!好狠!」

   

  「要分離,我可不要!」他拚住一口氣抱起拈心,扯動自己身上的傷口。

   

  「痛……」她半昏迷低語。

   

  「不痛了,很快就不痛了。拈心,拈心,你知道我是誰嗎?」他的語氣溫柔低啞,在她耳畔問道。

   

  她掀了掀眼皮,想要笑卻覺得好冷。「胤……胤玄……」

   

  他微笑,摟緊她開始降溫的身子。

   

  「你答應過當我的小娘子,還記得嗎?」

   

  「嗯……」她要點頭,卻無力。

   

  「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好……我要你快樂……」

   

  他露齒而笑,齒上都是血,在月色裡格外可怕。

   

  他看了一眼仍在震驚中的博爾濟,對著她低語:「我快樂,為什麼不呢?至少,現在我是快樂的。」

   

  她沒有回應,他沉痛地閉了閉眸子,然後隨即出乎意料之外的,他抱著拈心跳崖了。

   

  「不要!拈心!」博爾濟回過神,心膽俱裂地大喊,奔到懸崖旁,幾乎要跟著跳下去了。

   

  幾乎啊!

   

  他足下的砂石滾下急流中,再跨前一步他也能追隨他們而去。如果上天垂憐,他真的也會跟著跳崖啊!

   

  但肩上的國仇家恨……怎能忘?

   

  他盯著懸崖下黑濛濛的一片,眼內已是模糊了。多羅說得沒錯,就算他想要,也永遠不能將拈心擺在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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