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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於晴蓮步走上曲橋,她搖頭輕笑。「不,你明白的,你心頭最重要的不會是我。」 就如同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也不會是我嗎?話含在嘴裡,從來沒有說出來的打算,因為知道她的天性、知道在她心裡最重要的是黎民百姓。 所以,她也以為他心裡最割捨不下的不是她,而是天下百姓。她當他是同伴,當他是弟弟,當他是「護國天女」的知心人,因為她一直以為王輔賢十八年前的一場錯事,造就了她天女的另一面鏡子,而那個鏡子就是他! 他從未反抗過,就這樣讓她誤以為她對天下百姓有太沉重的責任感了,沒有人與她分攤,他怕她承受不了的日子提早來臨,所以不曾說出過任何嗤之以鼻的話來。 就算大隋國運將亡,又與他何關?百姓受苦是他們的孽障,何須一個無辜的女人來承受? 他心裡明白一旦向王輔賢說出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後,王輔賢必會引他進司天監與她為百姓祈福。但他不願意啊,不願意向世人昭告他與她只是姐弟,所以即使身為她的影子,他也只能在司天監外等候。 湖面上的小樓閣是他入太史府後,依著方位推算,要求她向王輔賢在湖面上建造她居住的樓閣;雖然每至冬天水氣上流,會顯陰涼,但樓閣之地陽氣甚重,足以保住她的元神。 進入樓閣之後,她的疲累已顯露在臉上,他立刻抱起她推開房門,往床上走去。 她半合著眼,有點昏昏欲睡。這一睡必又要花上好幾天才會醒來,她心裡歎息,不知道這樣受折磨的生命究竟何時會走到盡頭? 「你好好睡上一覺,有我在身邊。」輕輕將她放在床上,陰沉的臉龐極力掩藏住驚慌。她的身子多輕啊,輕到幾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 她真的還是人嗎?沒有屬於人的重量,真怕有一天他回來時發現她已經走了。 「不礙事的。」她費力地擠出安撫的笑。 他望著她一會兒,緊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柔聲說道: 「我也累了,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好嗎?」 她輕輕應了下,神智彷彿開始飄離,正因是姐弟,所以她對他從來沒有強烈的男女之防。他靠在床榻旁坐下,姿勢極為不舒服,但仍緊緊握住她的手,試圖以自己的陽剛之氣灌進她體內,讓她有一頓好覺。 這些年來,她的身子骨比初遇那時好太多,但較之旁人總是虛弱,尤其是今年……他微微合眼養神,憶起丫頭提過她九歲時曾在生死之間徘徊過。逢九大劫嗎?人人都有,連她也不例外。這算什麼?給她神的能力,卻讓她的身子比人還不如?是讓她降世救人,還是讓她留在人世受折磨? 「我寧願你是一個再癡愚不過的女子,總好過為民憂心。」他喃道。 半昏半醒中,他憶起初見時她溫暖的笑容。也許她對每一個人都一事同人,卻不知她的笑對他一生的改變有多重要。那種能夠感受心臟在跳動的感覺讓他一生部難以忘懷。 五年來的回憶在昏沉的睡眠中交錯,他任由回憶流竄,直到眉間硃砂微微發熱時,才赫然發現夢裡的回憶跨過了今天,繼續朝向將來邁進。 夢裡,他看見王輔賢為她談了一門親事,對象是東宮太子楊勇。他還來不及忿怒,又見右翊衛將軍宇文龍在乍見芸娘的剎那失了心,隨即,他的夢又跳到佛寺中。 佛寺中,芸娘將遇上渾身黑氣的楊廣,大震她的元神,她的元神逐散,正逢九大劫……死亡加速……回歸大上……他的預知不停地推進,血淋淋地染上他的夢! 「不!」他大吼,硬是將自己拉回現實之間,當眼睛張開的同時,他的冷汗已流滿全身。 「怎麼了?」芸娘被驚醒,有些迷惑地問。 「別!」他緊緊抓著她的手,明知她的體溫過於冰涼,但總覺得自己在握一隻……死人的手。「不要了!咱們找個地方隱居,不問世事,不要再管了!不要再理他們了!」 她先是微愕,隨即明白他看見未來了。她知道在某些時候她能目睹國運、感受窮人的將來,對於自己的未來卻沒有預知的能力……或者,她隱約知道自己的下場,但不曾去細究過。 她也不問他看見了什麼,只溫聲說道: 「我捨不下。」 他瞪著她的眼神幾乎要吃了她。「那麼,你就能捨下我嗎?」他咬牙道:「五年的情分比不過一群陌生人!」 「玄……」 預知死亡的夢讓他驚顫不已。即使此時此刻,他仍能感受到夢裡那種無止境的巨畫。 「跟我走!我們可以隱姓埋名!我可以養活你,大隋有你又如何?一個王朝的衰敗若是以天女來定,那麼這個王朝何必維持下去?沒有賢良的國君,就算有十個、二十個護國天女,它照樣崩離!可是……我只有你,難道你就不能為我而活嗎?」 他話裡隱約的預言已經讓她微震了。現下的太子是楊勇,將來國君若非賢良之輩,那就是…… 他看到的未來遠比她多,她只能隱約感覺……是啊,每近十九生辰一日,她就能感受到體內的精氣少了一分,愈來愈虛弱,到最後,她難有好下場,但她怎能捨棄百姓的最後一線希望? 國崩則動亂,屆時百姓要何處去? 「我要留下來。」她柔聲說道,溫暖的目光直視他怨恨的雙眸。 半晌,他拉開大門離去。 她恍惚望著前方,不由自主地低聲歎息。歎息聲縈繞整幢樓閣,湖面水紋輕輕波動,像被微風所吹,又像是被歎息所擾…… 本站文學作品為私人收藏性質,所有作品的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一個無賴。 至少,褪去王服後,那個青年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死皮賴臉的無賴。 楊承文搖著他第二十二個換來的羽扇,蹲在樹叢之後偷窺。他的姿態保持得非常完美,左手托住下顎,臉微偏向左,看著院裡是有點困難,但他深知這是他最英俊的身姿;當然,搭配住扇子,更讓他看起來瀟灑到無人匹敵的地步。 他對扇子一向鍾愛,從小就是如此,總覺得有一把扇子可以讓他成為京師的俊公子之一,但一直苦於自幼家徒四壁,掙飯都來不及了,哪裡還管得了身外物? 直到他遇見了天神一般的多羅郡王。 他必須說,他的運氣還真是該死的好到極點,竟然以市井小民之身與皇親結識,八成上輩子做了好事。至少,他不必再每天花一半的時間跟著傳教士到處在京師跑著傳教。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雙腿總感到疲累,彷彿曾經不停地跑著、跑著,耗盡他畢生的腿力。 現在,他終於可以好好休息,只是不明白自己蹲在停屍房前偷窺的原因。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停屍房內—— 「……屍體兩股間青紫,表示這個人真的是上吊而死……你不用記錄嗎?」 「這一點,我還自認背得住。」 「你跟師傅一樣厲害。」 「是嗎?」胤玄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阻止她上前繼續解釋另一具屍體的死因。「都快下午了,咱們該去用飯了。」 「可是我還沒有背完。」 「可是,我餓了,餓得前胸貼後背。」他一臉無辜地說道。 噁心!楊承文從這角度可以瞧見窗內的身影。沒看過一個男人的臉能這麼……適合裝可愛的,而且可愛得好沒天理。 「好,我們去吃……」她偏著頭,想了下。「姐姐會叫人送飯來,要再等一會兒。」 「是姐夫吧。」他輕哼一聲,仍是拉著她住停屍房外走。 「姐夫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好忙,有時天亮了,連個影都還沒有瞧見。」以前偶爾姐夫會找她一塊用早飯,近日別說是早飯了,連晚飯都不見蹤影。 「他當然忙啊。」胤玄別有用意地笑說:「他身居要職,要忙的事可多了,恐怕這幾天他跨不進都統府一步。」 「可是我聽旁人說,你的身份也很高,難道不忙嗎?」 他的笑更賊。「就因為我的身份極高,所以要忙的全都丟給下頭的人就可以了。」 她似懂非懂,正要進屋先去梳洗一番,再等姐姐叫人送飯來,他忽然叫著她。 「拈心,你何時生辰?」 她回頭,「這個月二十。」 他微笑點頭,讓她先進屋去。 「今年是十九了……」他的笑斂起。十九歲生辰,一個受詛咒的日子,她看起來除了左眼瞧不見外,身子骨不致弱到會死的地步。 他雖能預測將來,卻不是對每件事。比起前世的獨孤玄,他的能力幾乎算是小巫見大巫了,尤其從一開始他就無法預知他與拈心的未來。至少,當他死而復生,憶起過往總總時,曾試圖開啟神眼尋找拈心,卻大病三天,一無所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