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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於晴「你……你十二歲了?」美麗的臉龐下好心虛。 她用力點頭。「義爹說我已經十二了,再大一點,他就不用陪我出門。」 天啊……他漆黑溫柔的眸子不動聲色地瞧向她小小的身軀,硬是吞下滿腔的驚詫。 誰會想到這個說話還像小娃兒的姑娘已經差不多快到待嫁年齡了?難道是她太小練武,以致發育緩慢?但,與她交談片刻,早覺她的心智十分幼椎……他暗叫不妙。莫非是她見了那場大屠殺,影響到她心智,進而退化了? 「鳴祥?」她軟軟的聲音喊道。 他回過神,知她現在需要安定的支柱,便淺笑道:「你睡了好幾天,肯定是餓了,我去弄點稀粥……你不餓嗎?」見她搖搖頭,向自己伸出一雙小手臂來。 「鳴祥,抱。」 俊顏微微酡紅起來,若是七、八歲的小孩也就罷了,十二歲的少女——見她又起困盹的眼神,他提醒自己仍是救人大夫,這小孩逃過死劫已經算是奇跡,她想要什麼,他豈會不給? 幸好此地雖是他與剛兒暫住之所,但也就他們兩個人,剛兒還小,自然不懂得男女間的禮教,這件事就當是他的秘密。想到這裡,他露出溫溫的笑容,走到床前,司徒壽高興地一把抱住他的纖腰,把小臉埋進他的懷裡。 「鳴祥的味道。」 「這明祥對你來說,真重要……」他忖思道,那叫明祥的可千萬別死在那場屠殺中啊。 他無奈地脫鞋上床,讓她窩在自己懷裡睡。 「鳴祥的味道……只有鳴祥待我好,所以我不會認錯。」她模糊地說服自己,好像這就能證明他是鳳鳴祥。 他心裡愈來愈覺得奇異,但總是挑不出哪裡有異來。他原以為那場屠殺是師兄做的,才想趕去救人,但若是師兄下的手,沒有一個人會逃出生天,何況是兩個小孩? 那,會是誰這麼殘忍,將那家十餘口滅盡?疑惑在心口,卻隱隱覺得讓他心中不安的並非是此事,而是……而是什麼呢? 懷裡的小姑娘淨往自己懷裡鑽,他的俊顏又起紅暈,趕緊以手掌挾進她胸前與自己之間的細縫,頓覺掌背輕觸到她的胸,火燒上臉,他忙不迭地抽開手。 「真要命。」他喃喃道。他為人一向正直,對這小不點兒既無不軌的想法,也沒有心跳的感覺,只是對男女之間該守的禮教他向來分得清楚,但這小孩,他暗歎口氣,不得不抱住她。就當作自己抱的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孩兒吧。 睡一下就好,為了治她的傷,他不眠不休了好幾天,連晚上抱著她也不安心地睡,如今她身子的狀況不錯,心靈上似乎沒有很嚴重的損傷,若是好好調養,她是能活得下去的;只要她能接受那場屠殺裡她失去了一些親人,她的未來還是可以過得很好的…… 冷風驀然驚醒了他。 他張開眼,發現天色已暗,不知是幾更天了。心裡才驚覺自己睡得沉,緊跟著又詫異她早已醒來,坐在他身邊望著外頭。 「壽兒?」 「義爹來了!」 「什麼?」 「義爹來了!」她高興地說道,不顧自己的傷,忙跳下床奔出門外。 「壽兒,你傷未癒,會疼的!」他叫道,跟著下床慢慢走出屋外。 左腳才跨出門外,一股足以讓人輕顫的直覺使他停下腳步。他暗叫不妙,望著那被茂盛枝葉遮住容貌的男子——果然是師兄。 「壽兒,義爹找你找得很辛苦。」陰滑的聲音像柔軟的黑夜,靜靜地滲進週遭。 「義爹,是鳴祥救了我呢!」司徒壽咧開小嘴說道。視線落在義爹身後的一個小男孩身上……她的眉頭愈皺愈深,回頭看了看她的救命恩人,再掉回視線呆呆望著那蒼白的小男孩。 「鳴祥救你?」滑膩輕柔如魅的男聲再度響起:「壽兒,你在胡說什麼?鳴祥陪義爹出來找你啊。」 「鳴……鳴祥……」奇怪,怎麼有兩個鳴祥呢?司徒壽又回頭看看那同樣蒼白卻極為美麗的慕容遲。 慕容遲也注意到那小男孩,心裡大驚,脫口問道:「師兄,你讓那小孩兒練了什麼功?」 「小師弟,你終於認我這個師兄了嗎?我家女兒多虧你救了。」 女兒? 「你……你就是她義爹?」冷汗從額間滑落,慕容遲的眼角覷著另一間竹屋。他完全沒有料到師兄竟然會找到這隱蔽之地,只願剛兒睡得熟,不會突然跑出來送命。 「正是。我推算她近日雖有劫,但必會死裡逃生,卻沒有想過她之所以能死裡逃生,是因為你。」 慕容遲作夢也沒有想過她會是自己師兄的義女……靈光乍現,讓他驚恐萬分地脫口道:「她不是那戶人家的女兒,而是你養的殺手?」 「我養的,是一等一的好女兒,是不是?壽兒?」 司徒壽用力點頭,隱約不喜歡義爹在跟鳳鳴祥說話的口氣。 「你養的豈是女兒,是殺手……那一家十多口全是她殺的?」 他終於找出心頭亂緒的根源。難怪她不哭不鬧,因為她是兇手!難怪她不喊疼、也不怕苦,因為她是讓師兄教出來的徒弟! 「壽兒,沒留一個活口吧?」 司徒壽看了眼慕容遲,想起她昏迷時的對話,慢慢地搖頭。「都死了,可是殺壽兒的人,壽兒殺不了。」 「那是當然。他是意料外的人物,義爹已經親手讓他變成很弱很弱的弱者了。壽兒,你說,弱者若遇上了強者,會有怎樣的下場?」 「只有死。」 「那,現在壽兒比他強了,等回莊裡,他就交給你了。」 「好。」她用力點點頭,覺得有人瞧她的視線充滿恐懼。她抬起臉看見鳳鳴祥一臉蒼白微懼地望著她;她心口痛痛的,又回頭看了眼慕容遲。 「去啊,壽兒,鳴祥就在那裡等著你呢。」 鳴祥……她再看了慕容遲一眼,心裡打了個結,一時之間分不出誰才是鳳鳴祥。 「壽兒。」義爹輕滑平靜的聲音震醒她,她舉步往鳳鳴祥那裡跑去。 「鳴祥。」她害羞地笑了笑,搔搔頭,乖巧地向鳳鳴祥伸出小手。 「鳴祥,先帶壽兒去馬車那等著。」 等了半天,見鳳鳴祥沒要牽她,她困惑地抬起眼瞧見鳳鳴祥臉露微懼。 「鳴……鳴祥不怕。」她結結巴巴道,心裡有些急。為什麼鳴祥用這種眼神瞧她?在這之前,鳴祥對她很好,還餵她吃藥、抱她睡覺……她的腦袋亂成一團,總覺得記憶有些錯亂,好像還有一個鳴祥…… 她直覺想要轉身往後頭看去,鳳鳴祥忽地抓住她的手臂,低喊: 「別回頭!走。」 司徒壽雖訝於她的話,但一見鳳鳴祥肯牽她,她高興得露齒而笑,腦海中兩個鳴祥的身影合而為一,抱她的、餵她藥的鳴祥都成了眼前這一個。只有一個鳴祥。 慕容遲靜靜地注視她小小的背影跟鳳鳴祥消失在視線裡,低聲說道: 「原來如此。」他正奇怪鳳鳴祥與他年齡相差甚大,外形也截然不同,怎會錯認?原來壽兒已非正常人了。 「若是壽兒回頭,現下你的命就不保了,小師弟。」男人的語氣似乎很惋惜。 「師兄,她只是個孩子。」 「孩子又如何?我的女兒裡,我最滿意的就是她了,教了她幾年,她就能為我做事殺人。小師弟,你該慶幸她不會回頭找你,她一找你,便表示心中又有了弱點,一頭沒有感情的野獸怎能再有弱點?」 「野獸?」 「你還沒發覺嗎?」男人笑了,笑得輕柔:「你以為她只是瘋了這麼簡單?她會將你與鳴祥錯認,並非她雙目不能視人、雙耳不能聽,而是她的耳目皆已無法分辨人的長相與聲音,她憑的是感覺、是氣味。我從來沒有想過我能將她調教得這麼好,要她為我殺人,她不會說不,在她心裡只有強者生存、弱者該死的想法。我得說,她如我所願,成長得很好,再這樣下去,她會連什麼叫感情都不知道,在她心裡只有我,只有強與弱。」 慕容遲聞言,心中已是極痛又駭然。「壽兒是個人,並非是你的殺人工具啊!」 男人慢慢走出茂盛枝葉之後,露出一張略嫌陰柔的俊美臉龐。他的雙眸漆黑又具淡淡的魔性,薄薄的唇如血,緩緩揚起笑弧。 「你想幫她?身為一名醫者,你該明白,肉體的傷可治;心頭的病,就算花上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治好。她被我玩成這樣,你花雙倍的時間也是白費工夫了。」他的臉色略有得意,彷彿很高興世間有慕容遲無法醫治之人。 「你要殺了我?」 「殺你?同門之內只剩你我,我怎忍心殺你?有人一直以為既出同門,你必能殺我,可惜啊可惜,你離死不遠了。」見慕容遲的臉色雖白,卻無驚嚇之貌。心裡早知這小師弟功夫雖不佳,但對自己的生死卻看得極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