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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於晴「不僱馬車,牛車應該也可以。」她心裡想道,慢慢地尋了附近幾間農舍,都沒有找到多餘的牛車,忽地熟悉的味道襲面,她錯愕地抬頭,及時捕捉到遠處的一抹黑影。 「義爹?」她脫口。難道是當日天水莊義爹的魂魄出來了?「不可能。白天鬼不出現,那就是有人裝鬼嚇人?嚇誰?我又不在天水莊,我也不怕鬼……這裡離鳴祥極近,難道那鬼是來嚇鳴祥的?」她心裡一惱,提氣往那黑影追去。 如今想來,在天水莊時,她遇見那鬼時,總相隔好遠的距離,是怕她從近距離聞到了那鬼真正的味道嗎? 她不知她思考一向直截了當,不做多餘複雜的揣測,因為她心不在焉,對大部分的事皆無興趣;而鳳鳴祥不同。鳳鳴祥的心眼極細微,心竅比別人多了好幾倍,尤其對她義爹極為畏懼,若是瞧見他的身影,絕不會像司徒壽一般,認為白天沒鬼便是假鬼,反而會打從心底地害怕起來。 司徒壽微惱這扮鬼的人對鳳鳴祥的騷擾,加快腳步,越發地接近後,她想到自己身上從不帶有任何的暗器,便順手拆下一截小短的樹枝,正要擊向那鬼的背後,忽然聽問: 「就是你!」 她楞了下,回身瞧見一名體態微老的老人向自己打來。 「若不是你,趙家豈會一夜滅盡?莫不飛不願報仇,我趙九全今天就跟你同歸於盡!」 司徒壽一聽又是過去的惡夢,她停下腳步呆呆地望著他。不管到哪兒,彷彿會不斷地有人告訴她,她曾殺了他們的誰……如果說,她並非有意,他們會原諒她嗎? 如果……如果她說,那些事情她一點記憶也沒有,是不是可以放過她?她以前從不知那些事是不對的啊。 雖是這樣想,她卻沒有說出口。不管她說什麼,她都已經做了,不管是這人,還是對慕容實玉來說,那些他們曾經在乎的人都已經死了……她不敢再深想,怕那樣可怕的罪惡感讓她沒有辦法思考。 左手鬆了斷枝,任趙九全打來,但忽地,她耳尖,聽見破空劃來的暗器聲。她可以接受別人對她的復仇,卻無法忍受有人有心要害鳴祥,她微微側開身子,避過飛來的暗器。殊料趙九全迎面擊來,不留任何餘地,她這一側,暗器便直接打中了趙九全的身子。 連叫聲都來不及發出,趙九全便倒地不起,她楞楞地回頭看那鬼影。鬼影早已逃掉,她只好蹲下探趙九全的鼻息,喃道: 「死了。」 「壽兒?」熟悉的聲音讓她心頭一跳,她直覺抬首循聲看去,瞧見河上有舟近岸,舟上有一名男子跟一名少年。 她慢慢地站起身來,望著舟未到岸邊,男子便先下水快步往她走來。 「壽兒,」慕容遲暗驚她神色有些不自然,脫口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你看起來,不笑。」她說道。 他怎麼笑得出口?見她身邊無人相伴,這一個月來她必是一人獨處……她一獨處很容易就忘了過去;他怕她忘了曾與一個名叫慕容遲的男人相處過。 「死了。」她又道。 慕容遲先是微愕,而後隨她目光看去,瞧見地上一名剛斷氣的老人。他拉住司徒壽的左手,不容她又消失,便蹲下身瞧他的致命傷口。 「暗器上有毒。」他訝異,從懷裡拿出細針挑開死者衣服,觀看了一陣,在看見嵌進死者身上的暗器,他將其拿出來細看。 「大哥,你不是說有毒?」慕容實玉跟著跳下舟,驚道。 「這暗器的毒傷不了我的。」慕容遲說道,瞇起彎眸細查暗器的重量以及材質,這明明是師門的獨家暗器,為何會在此人身上發現? 師門之內只有師兄與自己,他不曾用過這種暗器;而師兄雖繼承這暗器,卻沒見過師兄用過,因為師兄不喜用毒殺人,壽兒也沒有在他眼前用過這種暗器—— 「你義爹其他的女兒當真都死了嗎?或者,他有其他傳授的徒兒還活在世上?」 司徒壽搖搖頭。 「我不知道。」停頓了一會兒,略為疑惑地問道:「你不認為是我殺的嗎?」 慕容遲終於明白她神色不自然的模樣。他微微笑道: 「你不曾用過武器,甚至你身上沒半個暗器,要如何殺他?各門各派的暗器因材質與形狀重量不一,所使用的方式也絕對不會一樣。會用這種獨門武器的,內力需要一定的火候,但發鏢者必有內傷在身,以致打不中要害;打鏢的方式也有些慌亂,顯然極懼死者,壽兒,你受了內傷嗎?」 她搖搖頭。「那鏢原是要打向我的,是我避了開才打中他的。」 慕容遲再度輕「呀」出聲。難道師兄當年還曾教過誰功夫嗎?既是師兄教出來的人,就不難理解會有自相殘殺的心態。但師兄死了三年多了,另個徒弟才要報仇,不嫌晚了點嗎? 「大哥,你不是說沒打中要害,那他怎麼死了?」 「他在中鏢之前應該已受重傷,真巧,發鏢者與中鏢者似乎都受了內傷……」趁人剛死,慕容遲輕輕劃開死者近心臟的皮膚,濃濁的黑血溢了點出來,顯是當時他正運功要打向某人時,毒正進身,一時順氣流入心臟,而他身有內傷,來不及自療。「當時他要對付的是誰?」 「我。」司徒壽看了一眼慕容實玉。「我曾經殺過他的家人,可是我忘了。」 慕容遲臉色未變,站起身,掏出白帕子慢慢地擦拭雙手。「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根本就忘了,怎能證實他的話並非造假?」 她垂眸。「很多很多。」 慕容遲微歎了口氣,知她說她真的殺了很多很多的人。他柔聲說道:「我是個自私的男人,對我來說,你救了實玉,可以抵上所有的人命了。」 「我曾經殺過他。」 「誰說的?」慕容實玉插嘴,有點不耐煩的。「我有說過嗎?」 她驚訝看向他。「小巷內,他說的。是我。」 「拜託你好不好?沒錯,陸飛騰是說邵府全家滅儘是一個殺人鬼所為,但是你不要忘了我當時也在場!我是逃過的唯一活口,我也親眼瞧見了那殺人鬼的模樣兒,根本是一個男人而非是女孩啊!」 司徒壽愣愣地望著慕容實玉不悅的臉孔。「不是我?」 「你出手會留下活口嗎?」 「不記得。」 「拜託,你就不能順著我的話說一下嗎?」慕容實玉跳腳。「要不是大哥要我來解釋,現在我早陪著二哥玩了,何必花上一個月跟著大哥到處跑?你自己想想,那時候我還不到十歲,你若有能力殺掉一家十餘口,怎會沒把我這麼弱的小孩一塊殺掉?」 司徒壽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心想也對。難道自己責的沒有殺過邵家人?她見慕容實玉氣得雙頰發紅,心裡雖有存疑,但那種一見慕容實玉的罪惡感沒有像先前那麼可怕了。 「我內疚。」 「不必了。」他撇開臉。「反正你也救了我兩次,幹嘛內疚?大哥,我不管了,你跟她說,我先到舟上等你們!」他一跛一跛地跑向小舟。 司徒壽皺起眉,看著他的背影。「好怪,他聽得懂我的話。」 慕容遲唇邊抹著淡淡的笑意。「人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的,何況你一連救了他兩次。」 她原要答說那根本不算救命,但當她看著慕容遲時,注意到他溫和的黑眸盯著她。 「你還記得我嗎?」 她點頭。「記得。慕容遲。」 他慢慢地鬆了口氣,目光落在她還沒有治好便留下丑疤的右腕,他心感微疼地伸出雙臂將她圈進懷裡,低語: 「那麼,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嗎?」 「記得。」 「唉,我當初的話都是說假的,說什麼你忘了我無所謂,只要我記得你就夠了,這一個月來我時刻都擔心你又忘了過去的一切。」 「我沒忘。你跟鳴祥,我不忘。」與慕容遲相處以來,她的眼前彷彿晃過許多人,經歷過許多事情,雖然無法一一詳記,但是,總覺比過去待在天水莊裡發呆,讓時間慢慢流過要來得,她思索貼切的形容詞,說道:「快樂。」 「既然你快樂,那就跟我一塊走吧。你突然消失,讓我很擔心,若不是實玉的事尚未解決;若不是一直抓不住你的行蹤,我早就先到天水莊等你了。」 「我有很多仇人。」她低語。 「那,就讓我們一塊面對吧。」 「你沒有錯,為什麼要面對?」 「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的家人。」見她既沒有忘了那段日子,也安全無恙,他的心一安下來,便露出笑容,道:「這一次我請很多人幫忙找你……你太會躲,讓我不得不找更多的人來幫忙,這下子我欠了好多的情,得一一上門道謝跟做客,只怕到你老了,都還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