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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於晴那雙眼讓他的心噗通通的直跳。「義……義弟,咱們……咱們還要趕路,快,快走吧……」隨便丟了幾個銅板,不等同伴起身,先拔腿跑了。 那雙眼沒有感情也就算了,偏在對上那雙眼的剎那,聞到了股濃濃的血腥味跟殺氣。 戴著斗竺的男人看他們遠去,忽然開口:「店家,你過來。」 「啊,好……」 「你在這兒做了多久?對孫家的事瞭解多少?」 「孫……孫家……」店家結結巴巴的,汗如雨下,心跳如擂鼓。他的眼直瞪著那左手上的斷指。「爺……爺說的是方纔他們所說的孫家?」 戴斗竺的男人微微點了頭。 「小的……略知一二而已。」可憐的孫家跟斷指無赦會有什麼關係? 清秀男孩看了看頭子,大聲說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是。」店家抹了抹汗,又看了看斷指。「孫家……是積善之家,當年三小姐被視為神佛轉世……十年前白馬寺一場大火後,三小姐雖然逃了出來,可是沒過半年,她……她動了凡心,跟孫家裡的年輕長工有了苟合之事,被人傳了出來,結果、結果長安百姓認為三小姐這樣……會遭天譴,便集聚大鬧孫府,吆喝著要用三小姐祭天。孫員外與夫人急怒攻心,就這樣升了天;孫三小姐跟長工逃了,府裡也讓百姓搶了空,從此,沒有孫家了……」 「還有呢?」 「沒……沒了吧。」 戴斗竺的男子冷言問道:「孫家難道沒有其他人了?」 「沒……沒有啊。」「你敢騙我!?」 店家雙腿一軟,跪了下地。「小的不敢騙您,真的……真的沒有人了。」汗從臉上消落到地。他在口是心非,但必須瞞。斷指無赦殺人無數,如果讓他遇上了她……那,那就是老大不公了。可惡!他在這裡做了五、六年,每天安分守己,下偷下搶,為什麼要讓他遇上斷指無赦! 「你在隱瞞了,店家。」他瞇起眼,示意身邊另一名臉上燒了半面臉的少年動手,「我要看看是你的嘴夠硬還是你的命硬,是要先從哪裡割起呢?」 「爺,不要啊!」客人見狀,早已四散。半面少年露出匕首。天啊!真是斷指無赦! 傳說中,佔山為的盜賊王斷指無赦身邊有兩名少年,雖然年紀輕輕,但都是狠辣的角色,嗚……他沒命活了!斷指無赦殺人放火,連嬰兒婦女都不放過,他可以為了高興而放火燒村,可以因為有人說話違逆了他,而遭到五馬分屍的下場,他完蛋了。 可是……就算他會完蛋,也不能讓斷指無赦找到她啊。一有了必死的決心,店家的心反而稍稍放了下來。他低頭,正好看見那本落在地上的佛書。完了,差點忘了這個時間她都會來的……一思及此,好像真的聽見了推車的聲音。 店家猛然抬頭,看見眼前三人皆停下了動作,住他身後望去。他的心沉了下去,跟著往後一看,看見她吃力的推著裝水的車子緩步而來—— 死了!他忽然衝上前抱住斷指無赦的大腿,大叫!「眾醒,快走!快走啊!」 無赦直覺一掌欲擊向店家的腦子,忽然腦中一轉,朝著慢步而來的她咆道:「你敢走,我就一掌打死他!」 她怔了怔,慢了半拍才注意到茶棚裡危險的情勢,雖然迷惑,但仍然放下水車,沉穩道:「我不走,你放了他吧。」 「不要啊!眾醒,他就是斷指無赦啊!快走快走!」店家死命的抱住他的大腿,胡叫一通。他好怕,好怕死,可是更怕孫眾醒的下場會是被……被玷污了! 斷指無赦不只殺人,他山寨裡的那些強盜還曾玷污過多少良家婦女,如果眾醒落在他手裡,怕名節也全毀了。 夏日的午後懊熱難耐,不見微風絲毫,眾醒離茶棚只有十來步的距離;她對上斗竺下的那雙眼睛,只覺得眼熟而……頭昏腦脹的。 「我……不會走,請你放了他吧。」她溫言說道,聲音略嫌粗啞。 「你先過來。」他目不轉睛的鎖住她裔白依舊的容顏, 未有遲疑,她緩步走了過來。 「眾醒!」店家惶張叫道:「逃啊!」 「你們是什麼關係?竟然叫她閨名。」冷淡的眼底有抹殺機。他的殺機又濃又狠,身邊約兩名同伴隱約猜到即使她過來了,這店家仍是死路一條。 「他是我鄰居,你千萬不要傷他,我過來了。」只離五步距離,她停了下來,「鄰居?孫家不家破人亡了嗎?」他起疑道。 「我……住山腳下,店家大哥就住我隔壁草屋。」「山腳?那——」他的眼瞇起。「就是孤男寡女了?」 「雖是孤男寡女,但咱們之間是清白的。」雖不明他問話的目的,她仍然老實回答了。 「清白?」無赦嗤道:「誰知道你會不會像孫家三小姐一樣,就近找了個長工。」心口在燒,像遼原般燒得他理智全無。是頭一遭的經驗,只想狠狠的抓住她後,將這店家分屍洩恨! 他的情緒翻攪,對上她清澄如水的眼。就算沒有苟合之事,誰知道這店家是怎生的想法?是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侵犯的慾望?一思及此,他的怒由手散放,欲痛下殺手。 「你可以污辱我,可是你不能污辱眾醒!你這個強盜頭子怎能體諒我跟眾醒之問的感情!她是你我一輩子也碰不得的人物!你這個妖孽!我跟你拚了!」店家忽然狠咬上了他的腿。 無赦怒掌擊出,隱約聽見她喊了一聲,蹌跌的撲在店家身上。 他的掌及時收性,停在她的天靈蓋上。 「你起來!」「你……你怎能殺人呢。」她氣喘的連咳了幾聲道。 「我愛殺誰便殺誰,由得你管嗎?」「人非螻蟻,豈容他人作踐?」 無赦瞪著她,滿腔怒火忽然消失於無形中,半晌後,他忽而大笑。 「還真是令人該死的想吐。孫眾醒,你倒是跟十年前一樣,連變都不曾變化過,「啊……」記憶中並沒有這號人物。她只覺方才撲向店家大哥時,頭暈目眩的,疑似病體又起。這些年來,雖然帶病依舊,可是這一陣子身子微微好了些,現在又忍不住咳了好幾聲。 「忘了我嗎?」無赦不悅。「我是來帶你走的。孫眾醒,十年前你欠我一條命,現在該是你償還的時候了,」 ≒ ≒ ≒ ≒ ≒ 她確實未變。 對她的記憶始終停留在十年前——一個體弱多病的少女,一個滿口慈悲的少女;十年後,她的容貌未變,基至像不留老化過;或者是因為她長年帶病的關係,她的贏弱身子似乎未曾成長,那讓他感到淡淡的驚訝。 她的臉是白的,唇也是白的,一頭黑髮是未嫁女人的打扮,她……應已二十六歲,難道還沒成親? 孫眾醒雖不美,但尚稱清秀之姿,也許是一身的痛骨讓男人為之卻步。 「你……啊,你是那小兄弟?」回憶如潮水湧來。「你還記得我?這讓他稍稍滿意,將掌勢收了回來,順道硬拉她起來。 拉起她的時候,有點心驚,心驚她的柔弱,心驚站在眼前的女人是否真實,她,弱到像一陣煙,隨時可能飄散。他的手抓得更緊,怕她從手裡溜掉。 怕?這十年來,他何時怕過了?不留怕死,不留怕冤魂入要來索命,這世間他還怕什麼? 「是的,你還好嗎?自從白馬寺一別,我不曾再見過你。」 無赦嘲諷的笑。「我好得不能再好了。你想知道我這些年來以何營生嗎?」 「以何營生倒不怎麼重要,能圖三餐溫飽就好。」她將發抖的店家扶起來。 他瞇起眼。她的淡然扯動了他的情緒;說不出那是怎番的感覺,只覺心裡十分不舒坦。明知她清心寡慾,但她可以清心寡慾對任何人,就是不該如此對他。 「眾醒,他……他是斷指無赦啊……」店家仍然在發顫。 「斷指無赦……」記憶裡好像曾聽店家大哥提過,曾有個殺人如麻的山寨頭子,官府圍剿多年無功,只得放任而去……「啊,是你!」她吃驚的張圓了眼。 「就是我。」將她的表情盡收精目之中。「你沒有想到吧?當年,孫眾酸的一念之仁,從古井救我出來,讓多少人死於非命。我當賊王了,我這雙手沾的血腥加起來足以淹沒你了。說起來你還算是幫兇呢,孫眾醒。」他的嘴角輕輕扯動,眼光是冷的:全是殘酷的,甚至在目睹她驚惶的神情之後,有抹快感盤據心頭。 在多少次殺人放火的日子裡,他想到了她。想著她在得知她救了他一命後,卻換來無數百姓死亡時的表情會是怎生的模樣。是後悔還是痛不欲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