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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於晴

  第一章

  「我的老天!這回你又給自己捅了什麼漏子?」唐偉彬氣憤而用力的擊向桌面,震得桌上水杯微微震動,同時也讓警局驀地安靜下來。

  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的怒氣可不是掩蓋的。

  打從他一進警局開始,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不過倒不是他擁有一副足以傲視他人並給人強烈威協的一九0身高,也不是因為他生就英俊斯文的外貌令人妒忌;引起警局裡警員側目的是——正在他眼底燃燒的熊熊怒火。

  針對某個人而產生的可怕怒火。

  緊抿起的嘴唇譏消的掀了掀,在警局冷冷的環視一圈後,足以凍死人的目光終於停坐在在警員身邊的一個女人身上,然後他瞇了瞇眼,故作冷靜地走向她。

  任何人都看得出那股冷靜之下蘊藏了多大的爆發力,他們不禁為即將承受這股莫名怒意的可憐者感到憂心仲仲。

  果不其然,他一站在女人面前,二話不說,用力擊向桌面以洩他心頭憤滿之火。

  而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可憐女人只能害怕得低垂著頭,抽搐著單薄的雙肩,規規矩矩擺在腿上的一雙玉手此刻正不安地緊緊交纏著,從她口中不時地發出受到驚嚇的哭聲。

  那個可憐的女人,在場的人同情地想道。

  「你說呀!」唐偉彬不耐煩的重複一次問題。英俊挺拔的臉龐正閃爍著無庸置疑和怒火,兩隻袖口已經捲到手臂上,露出古銅色的膚色,像寫著「暴力」兩個字。

  這無疑是——暴力。就像全台北幾百件、幾千件不和諧的家庭的問題;像什麼老公虐待妻子,母親虐待小孩等家庭問題,雖在各個角落不斷上演,但基於法規的限制,身為警務人員,他們也只能睜睜地等待事情的發生而無能為力、幫不上忙。

  在場的警員不禁又歎了口氣。

  「你啞巴啦!」他用力的拉扯著女人背後的長辮,逼得她不得不仰起頭來,痛得連眼淚也流出來。瞬間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我……我……」頭皮差點被扯掉,痛得她一句話也連貫不起來。

  在旁的警員終於看不過去,插入他們之間:「唐先生,其實唐太太也沒犯多大錯誤,你不必……」

  「她沒犯錯誤會進警局?」他凶狠地說,同時再度拉扯一下她長及腰肩的辮子.但明顯的他的力道減輕不少。

  「其實唐太大只是一時受中了那群孩子的刺激,」警員指向警局別一個角落接受盤問的十來個年輕孩子。「她只不過搶過計程車司機的方向盤,跟他們這群飆車族在街上狂飄而已。」警員試圖拭描淡寫。

  「在街上狂飆?」唐偉彬瞪大眼,一副想殺人的樣子。顯然是計程車車主的外省男人插上一句:「先生,你知不知道那是很瘋狂的哩!你太大從後座爬到前座,跟我搶方向盤啦!差點沒讓我撞上安全島,車子毀了可以賠啦!我的命沒了,誰來賠呀?」外省男人用閩南語友洩著他的不滿。

  「從後座爬到前座搶方向盤?」唐偉彬一字一語地輕吐出來,彷彿受不了如此驚嚇,他的眼睛殺氣騰騰的移向女人內疚的臉孔。

  「我……我……」她又低下頭,雙肩開始抽動起來。

  「你就只會給我惹麻煩!」他的怒氣明顯可見。「難道就不會用大腦想想?跟十幾歲的孩子飆車你得到了什麼樂趣?難道你不知道開車當中搶方向盤是很危險的事?老天,你以經是三十歲的女人,凡事要適可而止,你懂不懂?」他罵道,「我才二十九。」她小聲的說,又是一次擊向桌面,「你跟我頂嘴?」他狂怒地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我沒有……」

  「只要回答我,你懂不懂?」

  「我懂,她好小聲的說。

  「下回再有這種事你自己看著辦!」稍稍恢復鎮定後,他說道:「我拒絕為這種不負責任的妻子做保人,你別忘了在台北你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如果沒有我,你根本無法立足台灣。」

  「我知道。」她低聲地回答,像個委屈的小妻子似的,兩個豆大的淚珠在她的眼眶裡不住地轉著,像是要掉下來卻又強隱忍住,惹得在場男土紛紛同情起來。

  外省男人看了有些不忍,手一揮,很阿沙多力地說:

  「算了啦!我不告這位太大了。不過,先生,家和萬事興啦!

  你也別對你太大這麼凶,好老婆是很難找的。」

  「你不告了?」唐偉彬眼底鬆了口氣。

  「只要你對這位太大好,而且賠償我車子的修理費,我就當沒這件事發生啦!」

  負責的警員也鬆了口氣:「那還有什麼問題!既然連車主都不告了,唐先生,你可以帶太大回去了。記得下回千萬別一時衝動惹出問題。」

  唐偉彬點頭,從西裝外套裡拿出一張名片交給司機。

  「修理費用就到這裡來找我拿就行了。」

  然後將女人扯離座位,這才發現她身上穿著一件寬大襯衫,在腰際打了個結,露出白暫的小肚。他瞪大眼,勉強忍住升起的怒氣,提起地上的行李,向警員和司機道謝,一路拖著她離開警局。

  全警局的警員看見他離去時的怒意,只能為他的妻子搖頭歎息。

  「你可經收起那副晚娘面孔了。」一走出警局,艾。筠笛立刻摸模發疼的頭皮。「其實,你也不必那麼認真嘛!」她抱郵。

  「不認真就讓人家告你好了。」唐偉彬氣憤地脫下西裝外套,丟給她。

  「幹什麼?遮醜呀?」

  「你知道就好,還不快穿上」他瞪著她裸露的小肚,彷彿她裸一點肌膚都是褻瀆神明的大不敬行為。

  憤怒中的唐偉彬是不好惹的:十幾年的相處,艾陷箔早就明白這一點。二話不說,她乖乖地穿上西裝外套,跟在他身後走到停車位,再乖乖地恢復小媳婦的姿態上車。

  一上了車,艾。筠掐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得意的臉蛋輕仰起來,像是剛拿到金鐘獎似的輕聲咯笑起來。

  「如何?我的演技夠逼真吧?把那些警察唬得一楞一楞的。」她輕笑道。

  一路上,他想保持冷靜!連瞧她都懶得瞧她一眼,否則他難保不掐死這個白癡女人。

  「喂!你生氣啦:「艾。筠紡懂得察言觀色。「對馨馨那套小妻子技倆!我真的下過苦功,你認為我演得不像?」她努力回想剛才在警局楚楚可憐的情景,該不會是她低頭竊笑時被發現了吧?

  明白她根本不在懺悔,他只好又長歎了口氣,無奈地搭腔:「小姐,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悔改?」,此話一出,她立即收起笑容。

  「我拒絕聽長篇大論n」艾。筠箔像個孩子似的摀住耳朵,雙眸直視前方,擺出頑固的姿態。

  「很好。」他決心不再縱容她。「下回出事別找我。」他堅決道。

  「偉彬!」她馬上改了態度,像只小貓依偎在他的手臂,讓他的心撲通的跳了跳,她還不自覺的抬起頭,用那套特有的動作朝他可愛地眨了眨眼。

  「你明知道我只能靠你嘛!」她嬌憨地笑著。

  「那就收斂你瘋狂冒險不要命的舉動!」唐偉彬數落起來。「你知不知道一時衝動會給你帶來多大危險?跟一群飆車族在馬路上橫衝直撞,沒有讓你出車禍已經是你萬幸的了,你竟然還不知悔改,想想上回……」

  「是,老爹。」她拉長尾音。「我保證下回絕不再衝動,你可以別再說教了吧?聽起來就像是個五十歲的老頭,記得一年前你好像才不過二十七歲嘛!」

  唐偉彬冷哼了一聲:「下回出事,我拒絕再扮演暴力的丈夫。」

  「沒關係,我可以找安德嘛!他比你還像一個虐待妻子的丈夫。」她想起大塊頭安德,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不知道他是否還是老樣子?」

  遇上艾。筠統,他始終不知道是這輩子的幸抑是不幸;小歎了口氣,注意到她有些痛苦地揉著發麻的頭皮。

  「很痛,是不是?」他關心地問,開始後悔先前過於逼真的暴行了。

  「你讓我扯扯看,看是不是會痛!」她抱怨:「差點沒讓跟著我三十年的頭皮就此跟我說再見。」

  他因為她的比喻感到好笑,騰空伸出一隻手輕柔為她揉著發麻的頭皮。

  她閉上眼享受。「其實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還真擔心你不會來。」

  「你明知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會盡力完成。」他語含他意。

  「上回你可不是這麼說。」她喃喃道:「你說,要是再讓你為我收拾爛攤子,倒不如去跳淡水河還來到痛快些。」

  「是啊,可是我發現去聞淡水河的臭味倒不如扮虐待妻子的暴力丈夫來得享受。」他輕易地把早先的誓言給推翻。

  事實上,他是根本忘了曾說過這句氣話。

  他的氣話不計其數,卻從未實現過。唉!

  「我就知道我可依靠你。」她露出孩子氣的笑容,只能讓唐偉彬大歎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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