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還真好狗運,沒被林子裡的獅子給生吞活剝。」駕駛開了囗。
「咦?」吸引力被抓回來了。「獅子?林子裡有獅子?」他怎麼不知道?
「是啊。聽說上回還有人降落不慎,就活生生地當了晚餐送到獅子嘴裡,反正居住在島上的人都得簽切結書,死了沒人管啊!」
他臉色白了,忙從窗子探出身。
「寶寶!」他叫這,草坪上的人影愈來愈小……等等!駕駛的聲音好熟!冷汗又滑落了娃娃臉,不為樊落的安危,而是自己的。
他的眼遲緩地轉移目標,溜到駕駛戴著墨鏡的臉上。
「我……我們是不是見過?」嚴青秀膽寒地間,手指不由自主地又發起頭來。
「先生,你沒有那麼健忘吧?下午我才載過你來島上,半途上我跳機啦,你忘啦?」
他怎麼會忘!一輩子的惡夢啊!
他的頭恐慌地探出窗外,驚悚失控地發出嘶吼:
「救……命……啊……寶寶……」
※ ※ ※
「啊……啊……」監控人員臉色發自地瞪著屏幕。他恐懼地想吐。
「幹嘛?昨晚吃壞肚子?」監看另一台屏幕的圓胖男子笑說,貪嘴地吃著高熱量的蛋塔。
「不……他笑了。」
「嗯?」
「黑二爺笑了……」他瞪著眼,屏幕裡是一片青青草原,草原上站著一男一女。從頭到尾他看得很清楚,是黑二爺讓路易十六去解決掉進林子裡的女人,只為她不小心打擾了他;當然,那已是習以為常的事,在島上唯有黑二爺才是上帝,只是……他已徑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的笑容了。
「致命的笑容……」他喃喃道,這是下面的人一個統稱。
「什麼?」圓胖男子噴出了嘴裡的蛋塔,黏呼呼地貼在監控屏幕上。
「可憐……」他為那個小女人哀悼。上一個引起黑宿原興趣的人雖然自殺未遂,但也離死相去不遠了。這種時候還是當個平凡人比較好。
「嗯……」吃著蛋塔的男人蹲在一旁猛吐。
「阿門!」另一人為那個小女人開始祈福。
「沒用了!島上的上帝是黑二爺,你向他祈禱,不如坐在這裡看著她被毀滅。」語畢,圓胖的男人繼續乾嘔。
第二章
真是……真的見鬼了!
「該死的黑宿原,你死定了!」勁風直撲下來,狠狠地落在羽毛被上。「我殺、我殺、我殺殺殺!咦……怎麼沒有痛呼聲?」
發現為時已晚,才要跑路,身後一個迴旋踢擊中夜行者的小腹,直飛過軟綿綿的床,四平八穩地吻上冰涼涼的地面。
「哎唷,好痛唷!」夜行者可憐兮兮地抗議,聲音是女的。「就不能輕一點嗎?」
「我不愛半夜被人驚起,尤其我很累了,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樊落冷靜地打開抬燈,暈黃的光映著她疲憊的臉。
「你……你偷襲!」夜行者不依地大叫,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你以為面對一個小偷,我該有多好的歡迎儀式?」要命!才到島上頭一夜,就遇上這等陣仗!她甚至還沒弄清堡裡的地形圖,就叫一個小偷婆子看中,這算不算霉到姥姥家去了?
她的眼一瞇,身形極快地退了幾步,避開夜行者的偷襲。
「嗤。」樊落恥笑出聲:「三腳貓的功夫也想跟我玩?」
「三……三腳貓!?」夜行者結結巴巴地,顯然是氣極了。「你……侮辱我,就等於侮辱我爹地!童!」她叫道,東張西望地直跺腳:「快出來給爹地爭囗氣,我以師姊的身份命令你,童……哎唷!」三招內見成敗,她灰頭土臉被踢到牆上,哀呼不已。
「滾出我的房間!」樊落啐道。「想偷東西找別人偷去,別惹到我!」
真是倒霉透了!白天差點葬身獅胃裡,晚上還遭人洗劫,就算明兒個有人拿槍逼她上斷頭台,她都不再吃驚了!
夜行者顯然相當地不服氣,抓起落地的匕首,撲身向前,身手生澀而粗魯,看得出沒經過多少時日的訓練。
真是見鬼了!她招誰惹誰了?樊落咬牙,側手擒拿她持刀的右腕,正欲教這夜行者好好吃頓苦頭,忽地黑影一晃,無聲無息地化解她的小擒拿手。
她的身手若要論逃命,只須動作矯捷即可;但若扯到打鬥,不巧她跟眼前的女夜行者半斤八兩,抱著三天曬網、一天半捕魚的心態,反正她本就不打算繼承小爹的家傳絕學。學武是白白浪費她的時間,對付三腳貓還算綽綽有餘,但對真正行家來說,她那三腳貓的功夫簡直是以卵擊石,而那顆卵不幸正巧很遺憾她就是她。
「討教。」那黑影是個高個兒,身材是魁梧,由聲音輕易揣出是個男人。
真是、真是要命了!樊落連連險避來人招數,論力道是絕對臝不過人家,借力使力更別談,連對方的袖角都碰不到;來人可是真材實料的武術者!
可惡!這可不是什麼武俠世界啊!在一個月前她還是台灣高職的平凡女學生呢!怎麼才進了島,她的世界就變色了?
勁風打痛她的臉頰,現在靠的是她迅捷的身手才能避開他的攻勢。
樊落雙拳抵住他飛來的拳頭,好痛!力道畢竟不是她所能比擬,她忍痛旋出腿風,先進一招攻勢,逼他采守方,隨即翻過床沿,一氣呵成地拉住女孩的頭髮。
「哇!痛!」女夜行者慘叫。
「痛就給我閉嘴!」樊落不耐煩地叫。「不!你不准靠過來!」
「再打。」男人的眼瞇起來,簡潔地說。
「胡來!你以為這是什麼年代?現在可不是光靠武打就能解決一切!」
男人細長的眼望入她的炯光。半晌,他微微頷首,形於外的精光盡斂,顯然同意她的看法。
「你的底子不錯。我是童晃雲,她是……尤癡武。」他的嘴角不可見的扭曲。
「我叫樊落。這裡算是我新據的地盤,生人走進這塊領域俗稱『闖空門』,通常下場是蹲苦窯,想不想試試?」
「你……是你的?」尤癡武迷迷糊糊地叫道:「不可能!怎可能呢?這明明是黑宿原的房間嘛……」
童晃雲忍住歎息,臉上的表情佈滿長期非人折磨下的痛苦。
「請見諒。我們並無意傷你,是……癡武的錯。」
「我?」尤癡武抗議:「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錯誤而已,誰叫那個姓黑的住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古堡裡!」
還分前後層咧,光是彎彎曲由的甬道就教人頭痛,誰知道會出錯!不過話說回來……「不是黑宿原的走狗就放開我!」她叫道,雙眼含怒地瞪著童晃雲。吃裡扒外的傢伙,就那樣呆頭呆腦地站在那裡,以為大夥兒的頭皮都跟他一樣硬,不會痛嗎?
樊落沉吟了會,鬆了手,瞇起細長的眼看著童晃雲扶起尤疲武。這男人的拳頭功夫不錯,絕對在她之上,如果能收為己用,盜回面具當然能多幾分勝算。
坦白說,現在連怎麼偷回的計畫都沒個底,能多捉幾個幫手來只會減輕她的負擔。
「那,你也是邀卡請來的客人嘍?」尤癡武掀下臉上黑布,細皮白肉的,一臉鄙夷。「敢來那西色斯島的,都是貪上島權的,你也不例外。」
「咦?」
「你不知道?那你來這裡幹嘛?以為度假玩耍嗎?」尤癡武揮了揮手,全身酸痛得差點癱成爛泥,只好暫時屈就在可能是敵人的床沿坐下。「傳說黑宿原有心要將那西色斯島權讓出一半交給新合夥人開發,這回應邀而來約五十多名賓客裡鐵定有一個可以成為島上的新合夥人,你以為大伙吃飽沒事幹?不,來這兒的人想要的不僅僅是這座島,還有附贈的黑家在世界經濟中的聲望。你想想看,平空得來的寶藏,誰會輕易教它從眼下溜過?不然一張切結書等於暫時送出生命,誰會做?是不?童?」
樊落眨了眨眼,腦袋瓜如海綿遲緩地吸收著尤癡武這番話。
「那個見鬼、要命、該死的小爹!」她咬牙低咒著。她可不曾從小爹那裡聽過這一段「長篇大論」啊!
真是……真是……說不出話來了!等有命回到台北,她會親自手刃他,讓他瞧瞧惹火他門下首席弟子的下場!
「你們跟黑宿原有仇?」樊落細聲問道。
「嗯?當然有仇,是不?童?」尤癡武駭了一跳,跳回師弟的身上,活像一隻攀在樹上的無尾熊。奇了,那個姓樊的女人的眼好像噴出火焰來了。
看她的相貌相當地平常,像是在台灣隨時可以在馬路撞上的女孩,可是她的眼瞳很活、很有神,像抹跳躍中的熔漿,不經意地燃起臉蛋的光芒。
不好惹,肯定不好惹,尤癡武是過頭的路癡,但不表示IQ跟她平板的曲線成正比。
她猛點頭。「沒錯,咱們跟那個殺千刀的黑某人的確有仇!你也有,對不?我有個建議,不如我們合力幹掉那個黑某人,功勞一人一半如何?」既然喜歡當「沉默羔羊」的師弟死不吭聲,那理所當然地出她這師姊來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