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那西色斯島不帶點防人的武器來,是會死無葬身之地的。」他的語氣並不像是平常聒噪的神父。他一把扶起樊落,嘴角一直微笑著。
樊落咳了幾聲,看見城堡裡那頭野獅聞聲追了出來,而原先那頭不動的獅子則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神父,你收槍幹嘛?在生死存亡之際,如果你願意奉獻你的軀體讓它們飽食,我是不介意你收槍的。」樊落冷汗直流,她的麻醉槍掉了,只剩匕首,同時發二把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能力?
「呵呵,我無意嚇你。」安神父始終微笑,但眼神鎖住野獅。「槍裡面的子彈只有一發。」
「一發?」他是不是瘋啦?
「殺人是上帝所不容許的。我們的上帝為了眾生而釘十字,而我怎能為了己私而殘殺眾生?槍一發是因為我畢竟是凡人,所以給自己一個機會,如果連這機會都用光了,那麼就是上帝給我的考驗。」汗滑落了安神父的額畔,他依舊談笑風生地:「沒有關係,在世界上我為神的子民服務,等我上了天堂,我可以直接服侍上帝了。」他的笑容開始顯得有些苦了。
「神父,我確定你有病!」多放幾顆子彈會死人嗎?
安神父頷首。「我也是這麼認為呢!」
蠢蠢欲動的那頭野獅猛然撲了上來,另一頭奔得更快,而後樊落以臂擋臉,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
※ ※ ※
「神父?」發顫的聲音彷彿從幽黑的深洞裡傳出來。
「神父不在這裡。」從光亮中走進黑暗,完全地伸手不見五指。黑宿原的黑眸眨了幾回,在黑漆漆的酒窖裡現出個淡淡的影子。他轉開壁上的油燈,不是充分的亮光,但夠了。
「宿原!」黑忍冬驚詫地大喊。
「不必喊得這麼大聲,我沒有耳背。」黑宿原的嘴唇掀了掀,露出個野蠻的笑意。
他彈了彈手指,笑問:「這又是一個遊戲嗎?」
酒窖裡,槍發抖地對著他,而獵刀貼在黑忍冬的頸子上。
冷汗如豆大的雨珠從黑忍冬的額頭冒出來,他舉槍的手不停地發顫,被汗濕的玳瑁眼鏡滑下鼻樑。他的臉呈不自然的扭曲。
「我不知道你會來……」黑忍冬喘息。「我以為只有神父會顧及一條性命而下來。」
黑宿原略嫌不耐地揮了揮手。
「我沒空在這裡閒話家常。」槍聲忽然從上方響來。他的瞳仁縮緊,彈了彈手指,直接對黑忍冬身後的男人撒下優渥的條件:「雙倍價錢,為我效命。」
他的體內猶如兩抹影子翻翻覆覆地掙扎,躍出的邪惡念頭時常霸據他的思緒。
「他是自找死路。」黑宿原彈了彈手指。「如果他不知地獄門在哪兒,我可以告訴他。」垂下的眼十足地殘忍。
黑宿原的書房猶如主臥房般,必定向海,此刻落地窗是開的,米色的簾子吹動,陽光明明灑進來的,為何還是感到冷颯颯的寒意呢?
黑忍冬清了清喉嚨,開口:
「我要求你必須完成姨母的遺言。龍麟必須找到,黑家不能再繼續無主下去。」他鼓起勇氣說完。
黑宿原揚眉,意外地贊同他。「你說的對。」
「咦--」黑忍冬忍不住抬起頭,一對上他的眼,又立刻掉開。
「龍麟是必須找到,而我也不打算賠進時間繼續玩下去。那傢伙叫什麼?」
「黑傑爾。」黑忍冬再度克盡職責的。他是不是該慶幸在黑家裡,黑宿原只記得住他的名字?黑家新的一輩大概有十四人左右,而長輩幾乎多了數十人,黑宿原向來不太在意黑家其它人,即使黑傑爾的關係比他更近一層。「他是個不學無術的傢伙,上個月他的瑞士銀行戶頭撥出了一百萬美金到一個東方人的戶頭裡,咳,我懷疑不是時間過於急促而使他來不及掃清屁股後頭的線索,就是有人存心引導我們走向另一條路。」
「哦?他現在在哪兒?」
「拉斯維加斯。他是黑家出了名的賭徒。」
黑宿原沉吟了會,唇邊抹上野蠻笑意。他再度彈了彈手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雇一連傭兵去對付他,一天裡解決給付雙倍價碼。」
黑忍冬張嘴,半晌才勉強吐出話來。「他……傑爾是我們的堂兄弟啊!」
「我不也是他的堂兄弟?他喜歡玩死亡遊戲,我可以陪他玩;他要龍麟,我也可以成全他,我拿它來當他的陪葬物。還有,我要他在死之前,收回他的成命。」黑宿原的黑眼眨也不眨地注視他。「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喜歡財富,那麼就讓他抱著財寶下地獄好了。」
「誰要下地獄?」門扉推開,樊落走了進來。
黑忍冬原本是不敢直視黑宿原的,然而在抬首看樊落的剎那,發現他的堂兄似乎起了變化。
他眨了眨眼,差點以為自己錯看!
「你睡得好嗎?」黑宿原唇邊依舊帶笑,但不是妖邪,而是溫暖。
黑忍冬的眼睜得更大,望向窗外的日陽,再摸摸自己方才發寒的寒毛,奇了,他剛剛怎麼會覺得有些冷呢?在這書房裡氣溫的變化似乎滿有差距的。
樊落的臉似乎有些紅。這也難怪,黑忍冬忍住畫十字的衝動。昨夜她是跟堂兄在一起過的,而在回那西色斯島之前,也看見了他眼裡赤裸裸的慾望,樊落病了四天,昨夜馬上就……唉,可憐哪!
樊落拿起帶進書房的紙張。「我在你的臥房裡看見這張紙,上頭是謎題嗎?」
黑宿原只瞥了上面一眼,便專注地凝視她。「你去過我的房間找我?」
「那當然。」她揚眉。「我承認我的能力還不足以應付黑色傭兵,當然得找個保護者。」
她的精神恢復了,神采奕奕地,而他卻做了一夜苦難君子。無妨,能看著她笑、她走動,總是比前幾天躺在床上要教他來得……好過。很陌生的情緒,像是心頭破了一個洞,那個洞流出的液體淹沒了他的心,揪住了他的神經脈絡,只要輕輕一扯,他的知覺便如萬頭鑽動的螞蟻啃著他的心。
他厭惡這種軟弱,但,如果這是愛一個女人必備的情感,那麼他會接受它。
「你在神遊?」她的眉在笑、眼在笑,全身都在笑,以往他怎會忽略了她誘人的特質?她像……陽光!是了,就是陽光;不是絕對的風姿,但就是渴望她。
「我在想,你變漂亮了。」
黑忍冬差點當場滑倒。這是黑宿原會說的話?沒錯,他親眼目睹了黑宿原的嘴一張一合的,而後那句話就從他嘴裡流洩了出來!黑忍冬轉向樊落,上上下下地瞪著她瞧。
有變漂亮嗎?還不是一個樣兒?
「我們在戀愛嗎?」樊落輕笑移到他的書桌前坐下,但語氣卻是認真的。
「我們已經在戀愛了。」黑宿原肯定地說,隨即壓低。「如果你能讓我要了你,我相信你絕對不會再有這疑惑。」
樊落眨了眨眼,明知臉蛋先熱起來就輸他一截,可是還是忍不住臉紅起來了。他抓緊了每個機會想要她,但他開始懂得收斂起野蠻的作風,他甚至會用起假設語氣了。
「我來,並不是要談這個話題的。」
「戀愛中的男女應該躺在床上。」他從鼻腔裡哼了一聲。
樊落瞪著他。「你的情緒很暴烈。」
「從來沒有我要不到的東西。」而他卻在昨夜讓唾手之物從指尖流去。
「你活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咳……二位……」
黑宿原瞇起眼。「我一向想要什麼就必定會得到它,你該明白我並不是要不到,既然你已經屬於我了,那麼為何不願意給我?或者,你心中另有他人?」
「見鬼的給你!你這個病態的傢伙,不要以為你想要什麼就可以得到!我並不是你下半身慾望的發洩物!」樊落昂起下巴,憤怒地睖瞪著他陰柔的臉龐。欸,方纔還覺得他稍有改變的,為何他還是這樣的狂妄?他想要她,如果真的佔有她,那麼他會不會新鮮感盡失?該死的臭男人!虧得她昨晚還感動得要死!真是見鬼了!
「咳!我個人以為……你們還是冷靜一下好了。」黑忍冬不得不插上嘴,拚命地跟樊落使眼色。好歹她在那西色斯島也有一段時日,難道她不知道黑宿原是有仇必報的嗎?
她還沒發現黑宿原的本質足夠嚇死一打聖人!天啊,不是他有心偏她那一方,但肯定樊落會被整得慘兮兮!
黑宿原轉過臉,看著黑忍冬的眼神像是認為他早該滾出去才是。
「這裡不須要你個人的意見,出去。」他陰寒地說。
黑忍冬的心差點跳出喉口。
「我……我馬上出去。」路經樊落時,還幽幽看了她一眼。她肯定丫絕對、百分之百的會被黑宿原給生吞活剝了,阿門!
「你過來。」黑宿原跋扈地說道。
「你叫狗啊?」
「那西斯島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狗!」黑宿原的黑眸幾乎噴出火來了。他的胸膛起伏著,一夜的渴望讓他的情緒不是很平穩;一個女人可以影響他到這種地步,她該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