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她低叫,血腥味竄進她的心鼻。肯定是什麼部位受傷了,她的背又癢又熱,好像還濕答答的……試探地動了動手指,還算能動,至少她的上半身還能動,沒骨折的傾向。樊落遲鈍地耙了耙凌亂的髮絲,張開黑眼向前凝望。
「嗄……」時間凝住。
目瞪囗呆地睖視停在跟前毛絨絨的「腳丫子」,半晌才緩緩往上掉,趴著的嬌軀愈看愈僵硬,頭頂上明顯地就是噴氣聲。
嘶「我的天哪!」瞳仁大張。話是含在嘴裡的,不敢散出來是因為怕戕害千金不換的小命。
這樣對峙了大半時間,終於體會了小爹懼高的心態。要命,她還不想死,於睛的小說還擱在背包裡沒看過呢!香汗順著額前滾落下來,卻是連抹個干都不敢。
「別……老盯著我成不成?咱們打個交道,你往後退半步,給我十秒鐘時間,我立即消失在你眼前,如何?」清亮的聲音討價還價的,還附贈一個瞇瞇眼的笑容。
對方的四腳動了動。
「死了。」她的眼半瞇,迅雷不及掩耳地一躍起身向後跳了幾步。轉身狂奔的同時,瞟視到對方起了動作。
見鬼了!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島上也盛產獅子!
她低咒而後躍開步伐,有叢跳叢、有路跑路,矯捷的身手如身後黑白無常在追趕。
獅吼響透林中,差點震聾樊落的耳朵,不敢回頭望,是因為怕縮短彼此的距離!她能逃到哪去?王八小爹!再怎麼樣,她也只是個血肉之軀的人啊!人跑得過獅嗎?
「啊!」俐落地蹲下身,龐然獅身飛躍上空,腳爪掃過她的髮梢。真死了,當真連跑都跑不過,看來是連全屍都留不住了。
生死關頭,於睛的小說有個屁用,還負累了她!樊落當機立斷地從敞開的背包裡捉出一本小說擲到獅子臉上,隨即後翻了幾圈,朝反方向繼續逃命去了。
「王八小爹!」她微喘,跑了半天了,還跑不出這片叢林!她眼尖地捉住樹籐,順著粗厚的樹幹輕踏上去,攀上了樹枝。
這可不是什麼失傳已久的武學功夫,而是……說好聽點,她的小爹是怪盜;說得難聽是扒手,這一身高級扒手的基本功夫就是教小爹給磨出來的。
「『保錢保譽不如先保命』,這是嚴家祖傳訓條的第一項。」也是小爹的座右銘。
換句話說,逃命要緊,免得一嗝屁,天大的寶物也得等喝了盂婆湯再盜。
「真是見鬼了!」咕咕噥噥地。樹下那頭龐然大獅八成幾天沒喝血,飢渴地繞著樹圈子走。要逃出生天?不容易啊!不知小爹下場如何?要是降落時,也遇上這麼一頭野生獸……樊落雙手合十,朝天拜了拜。阿彌陀佛,老媽肚裡的寶寶只怕是喊不了一聲「爹」了。阿門,安息吧,小爹!
「你可要保佑我,我發誓會幫老媽早日找到第三春的。」她自言自語地,細長的眸光映著四周詭譎的夕影。逃,要往哪兒逃?能跑得過獅子是奇跡,跑不過就是理所當然,不如一對一對抗還有一線生機可尋。
她斜斜地倚靠在半天高的樹幹上,拉過她的百寶背包。「不知道這個動物大觀園能不能接受狩獵行為?」背包裡除了厚厚一疊小說外,零零碎碎的雜物也很多。
她找了找,戴上手套,再翻出一個長盒子,盒裡是一排細緻的小針,左邊擺著袖珍迷你的手槍。
「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啦!我沒修過護士課程,射不對地方可別怪我。」挑了三針裝進槍管子裡。
足夠麻醉一頭獅子吧?她的有限經驗值是零,別說是頭一回嘗試「擸獅」,就連只乇毛蟲都沒當過實驗品。她舉起槍,瞇起瞳仁瞄準……「喂!喂!」樊落呆了呆,瞪著那頭猛獅又起了意外動作,邁上懶懶的步伐往北邊走去。奇了,實驗品怎麼跑了呢?先前不是還把她的瘦肉視為野外高級晚餐,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嗎?
沉吟了會,看看天色。北方是島上唯一文明的地方,她得在還沒入夜前進到黑家城堡的範圍內,沾點人氣;她可不敢把下半輩子的好運全賭在片這凶禽猛獸大觀園裡!
「真是要命!」樊落重新拎起背包,攀爬向枒枝梢頭,隨即膽大地跳到對頭的枝梢上,連著以這種方式在半空裡「飛」了幾分鐘。沒法子嘛,誰叫她跟這頭肉食動物往同方向前進,總不能招它為伴,一塊勾肩搭背地走吧?
出了這一片林是芊芊草原,從樹梢可以隱約覷見林子的盡頭及一片平坦草原,奇異地,在草原彼端遠遠可見產業道路。
真是見鬼了!誰敢在大觀園裡飆車?不被這些猛獸飆就該偷笑了!
難怪那西色斯島的島主一向不開放給外人進入,不然遊客定是直的進來、化為屍骨出去。
「欸。」樊落歎道。
蓁蓁原野一望無際,一出林她不見光死?若要再繼續待下去,一入夜就真要死在這裡了。考慮半晌,她只手捉住樹籐,只手持著短槍,拼了!
她扯著樹籐順勢滑下身軀的當兒,「噗!」差點又在同一天摔了個狗吃屎。
那是什麼?眼角所瞟視到的「東西」好像不是東西,應該是個人吧?因為身影是青綠色的,所以很容易在草原中被忽略了。沒錯,就是個人類!不要命的人類!
野獅的步伐開始快了起來,目標似乎鎖定那個即將犧牲的男人。
阿彌陀佛!願主保佑你,停在那個方向保證成為那頭野生獅子的上等鮮美肉食,善哉!善哉!現在她才能體會到犧牲精神太偉大了!她合眼禱告。這下她有救了,說不定等它吃飽了,就算撞見她,也毫無食慾了。
阿門!反正是死道友,又不是死貧道。
合十的雙手撞到麻醉用的改良短槍,樊落的巧鼻皺了皺,望望那個手無寸鐵的人,再低頭瞧瞧自己的小武器。
「哦!shit!」她埋怨地低叫,雙腳己身不由己地動了起來。
真是……真是見鬼了!這一會兒,幾百年藏在冰箱裡的良心倒主動現身了。她追逐起那頭野獅,從獵物的身份盡責地升格為獵人。
「喂!」樊落嘶叫,她的視力一點二,可以注視那個高大男子的臉抬了起來,似乎顯得有些厭煩,濃濃的肩還蹙了起來。
去!救他一命還耍大牌!真是、真是見鬼了!她低抽囗氣,目不轉睛地瞪著那頭野獅因為她的出聲而轉移目標,飛快地靠近她;樊落咬牙咒罵,彎下身瞄準。
爆裂、疼痛、流血,在瞬間完成。
火辣辣的額畔滑落液體,一抹額儘是紅灩灩的鮮血。
她沒打中嗎?它跳起、她射擊,在這麼近的距離還沒打中?她老花眼了嗎?或者是麻醉藥沒效?
不會吧?
「該死的小爹!」這是他親自配的麻醉劑,害死她了!她狼狽地跳起來,奔向那個男人。「還不快跑!」
要死了,要真沒效,那她的小命不是玩完了?以前總見書上說什麼「香消玉殞」,老體會不出其意境,現在她總算能夠瞭解那一句話的含意了!她會連一根骨頭都不存在這個世上,逞什麼英雄啊,那是男人愛玩的遊戲,她還要快樂地玩過下半輩子……「要命!」她叫道,用力撲倒男人;野獅的利爪飛躍她的頭頂上片天。「去,我就不信打不昏你……。」
她發狠,再度瞄準步步進逼的獅子。
「磁……」中!
這回是確確切切地看見擊中獵物,但麻醉針顯然是起不了效用,身形照快地撲過來。
毀了!
這回真要死無全屍了!樊落眼目集中,蓄勢待發。
麻醉槍不靈,最後關頭最多是來個徒手搏擊戰,總不能乖乖躺在那裡,任它選擇哪一塊瘦肉先食用吧?是沒學過正統的武術,但既然是高級扒手的「首席弟子」,至少還有一套壓箱寶的逃命打法;雖然那套打法是三天曬網、三天捕魚下的成果。
樊落目不轉睛地,收錄起它每一刻的動作,距離越發地拉近,野獅一個躍身,及時飛過他們的上空,一落地又要逼近,卻在發出一聲獅吼後遲疑地退了幾步,然後又不死心地繞著他們轉了幾圈,緊接著忽然轉頭就跑,沒入林子。
「真是見鬼了。」她自言,目光莫名地收回,凝在地上。
落在男人身邊的是一瓶香水,掉落時瓶蓋開了,倒了一半,但不仔細聞,聞不出什麼味道來。她什麼都行,就是鼻子不好,太細微的味道聞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打擾了我。」身下傳來泰若自然的聲音。
「啊。」差點忘了她還壓著「生物」呢!她跳起身,劫後餘生的感覺就如同世界大同降臨一樣。
男人站起來,樊落這才發現他的高大起碼超過一米八,能推倒他簡直非神力所不能及。
「你也是被邀請來的客人?」她雙臂環胸地巴結問道。炯然的眼瞇著掃量他充滿潔癖的舉止。